第34章 生苦
陽光通過明淨的落地窗傾瀉進來,沈清眠用手擋了擋,眯着眼睛,适應了這過分明亮的環境。
陳幽還躺在她身邊沉沉地睡着,烏發黑眸,皮膚白的恰到好處,如一個天使,不谙世事。
她垂下了眸子,是逃跑的好機會啊!雙手已經擺脫了他的控制,只要把右腿從他身下拿開就好。
轉而一想,陳幽體力一向比自己好,又淺眠,怎麽可能醒的比自己晚呢。
這是,故意試探自己吧。
沈清眠看了眼他緊閉眼睛,熟睡狀的臉,真是一只小狐貍。
不配合他,都辜負了他的演技。
沈清眠當做他睡着的樣子,小心翼翼地坐了起來,彎腰輕輕擡起了他的右腿,好解放自己被壓的有些發麻的腿。
終于成功了,沈清眠輕輕呼出一口氣。
她輕手輕腳下地,顧不上穿拖鞋,快步朝門邊走去,心裏納悶,他怎麽還不阻止自己,別是真睡着了吧。
真趁着他睡着的時候逃跑,殺意值能漲上一大截吧。
她的手剛摸上冰涼的把手,身後就傳來冰冷的聲音,“清眠,你真不乖。”
“霧草!”這突然響起的聲音吓了沈清眠一跳,逼得她心跳都快了幾分,實在是太吓人了。
沈清眠緩緩的轉頭,就看到陳幽穿着睡袍,頭發淩亂,那雙眼睛霧氣蒙蒙的,顯得無害,“姐姐,你昨晚還不夠累嗎?”
“陳幽,我要回去了。”
陳幽一步步走近,“和我待在一起不好嗎?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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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眠苦口婆心,“你這是非法囚禁,限制了我的人身自由,是犯法的。”
“我知道啊,你昨天跟我說過了,”陳幽挑起了她的一縷頭發,随意把玩着,“你讓我愛上你,又抛棄我。對我來說,也是一種囚禁啊。你走了,把我困在原地,”他輕笑,“那麽就讓我們一起困在這四方天地裏吧,好歹你有我,我有你。”
沈清眠見勸說無效,倒退了一步,轉身開起門來,剛開了個縫,就被走來的陳幽“砰”的合上了。
那重重的關門聲驚了她一跳。
“姐姐,別想着逃。”他伸手想碰碰她。
沈清眠拍打着他的手,說:“別碰我。”
陳幽面不改色,嘴角還噙着微笑,把她抱了起來,“乖哦,不然就只能讓你睡一會兒了。”
“陳幽,你就只會用這龌龊的手段。”
“留住你就夠了。”
“我恨你。”
陳幽眉心微動,“恨吧,反正你不愛我,留一種情緒在我身上就好。”只要不忽視他。
沈清眠:……
所有掙紮都是徒勞的,她也累了,于是漸漸安靜了下來。
陳幽把她抱上了床,又替她蓋上了被子,動作無比輕柔,仿若她是世上的珍寶,需要小心翼翼對待。
他坐在她的床邊,“姐姐,你一定餓了吧,我去給你做飯,”他又道,“我最近學了幾道新菜,你一定會喜歡的。”那雙眼睛在此刻幹淨的過分,像個獻寶的小孩。
沈清眠把頭埋在了被子,沒有理他。
過了會兒,她感受到旁邊微微有些塌陷的床恢複了平整的樣子。
又過了會兒,她聽到了落鎖的聲音,猛地掀開了被子,大口大口的喘起氣來。
終于走了,悶在被子裏實在是太難受了。
沈清眠從床上坐了起來,想換了這身睡衣。
她走到了衣櫃面前,打開一看,發現裏面滿滿當當都是她常穿的衣服。
她微微挑眉,陳幽準備的太充分。
充分到懷疑她即使沒和他說分手,他遲早也會把自己關到這屋裏。
上一世,他也想那麽幹吧。
不過因為愛意值沒刷滿的緣故,殺意值忽然竄了上去,使得他轉變了主意。
她挑了套舒适的衣服,去了衛生間換上,又洗漱了一番。
沈清眠坐到了灰色沙發上,等待着陳幽的到來。
在沒有網絡沒有書籍的日子裏,沈清眠只坐了一會兒就無聊的打起了哈欠。
沈清眠做好了長期抗戰的準備,想着待會兒陳幽過來時,得跟他說一聲在房間裏安裝個電視。
否則只能看着遠處蔚藍的一望無際的大海發呆,她怕是會長蘑菇吧。
……
在冬日暖陽的沐浴下,沈清眠沒坐一會兒就昏昏欲睡了。
她看着不遠處的床一眼,今天五六點才睡着,她是不是該去補個覺。
又想到前一刻還誓死不從的要拒絕陳幽,下一刻就沒心沒肺的床上睡過去,似乎有點崩人設。
想到此,她強撐着困意,看着遠方的蔚藍大海做憂郁狀。
沒過多久,她就半阖起了眼。
沒有事情打發時間,真的很容易讓人睡着。
半睡半醒間,她聽到了極細微的“咔噠”聲。
她微微掀開眼簾,陳幽這麽快就做好飯了嗎?
沈清眠睜開了眼睛,沒有動,繼續做她的憂郁少女。
咦?她眨了眨眼睛,落地窗上怎麽粘上了個黑色的東西,沒看錯的話,那無比堅固的窗戶上,還多了幾條細細的裂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向外擴散着。
所以這是南寒來了嗎?她只能想到這種可能。
是與不是,她只需靜靜等待一會兒,就會有結果了。
等落地窗上蜘蛛網狀的裂縫擴散到一定地步的時候,南寒穿着一身黑色的裝備,從天而降,一腳把落地窗給踢碎了。
伴随着一聲重響以及之後碎玻璃落地的聲音,南寒跳了進來。
沈清眠驀得站了起來,看着一地的玻璃渣,在陽光下折射出美麗的色彩。以她的角度看去,南寒周身環繞着淺淺的金光,宛若天神。幾乎目瞪口呆,居然還有這種操作。
南寒喘着粗氣,俊逸的臉上黏着濕噠噠的汗,快步走到了沈清眠面前,“清清別怕,我來救你了。”
沈清眠呆呆地點頭,不知道該做出何種表情。
南寒看着她憔悴的臉龐,一陣憐惜,“抱緊我,我帶你出去。”
沈清眠扯出了一絲笑,“太好了,終于不用被困在這裏了。”
南寒帶着沈清眠退回到了窗邊,叮囑道:“抱住我,不要松手,我帶你上去。”
“好,”她摟着他的脖子緊緊的抱住了他,“我們快走吧,陳幽該趕過來了。”
南寒感受到沈清眠全心全意地依賴着她,眼底閃過一絲笑,一手抓着繩子,另一只手擁着她,确保她的安全,通過耳機傳達着命令,“行動。”
話音一落,沈清眠感受到來自上頭的一股力量,讓南寒帶着她以極快的速度往上移動着。
門就在這時被打開,陳幽跑了進來,神色驚惶。
一眼就看到了那一地的碎玻璃,他下意識往上看去,就看到了沈清眠擁着南寒,就在半空中。
他腳步踉跄地到了窗邊,伸手去夠,觸不可及。
眼睜睜的看着沈清眠一點點離自己遠去,他紅着眼眶,聲嘶力竭:“不……”那一聲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絕望的聲音在狼藉的房間裏回響着。
沈清眠見他身上還穿着卡通的圍裙,她不忍看他,道:“陳幽,回去吧,好好過你的日子,別來找我了。”
他幾乎脫力的跪在了地上,地上是破碎的玻璃渣,鮮血很快從膝蓋上印染出來,他不知疼痛,只仰頭看她,眼中充滿了絕望、哀恸,他哀求着,“姐姐,不要離開我……求你了……不要扔下我一個人……”
海風吹亂了他的頭發,也模糊了他的眉眼,唯有那雙紅着的眼睛,被他咬出血的唇,分外鮮明,沈清眠的心澀痛澀痛的,她別過了眼,不住的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個任務,而陳幽只是她要攻略的對象,僅此而已。
她深深的呼出一口濁氣,把不該有的情緒掃出了心門。
“姐姐,回來啊……”陳幽仰頭看着,澄澈的淚水滴在了地上,和血混在了一起。他把姿态放在了塵埃裏,像個想要得到大人垂憐的孩子。
任憑他如何哀求,沈清眠都沒有回頭,在南寒的懷裏,義無反顧地消失在了他的視野之中。
一視同仁的揮灑着光和熱的太陽消失在天際,溫柔的風變得肆虐,海浪拍打在岩石上,像一顆心破碎了一遍遍的模樣。
陳幽背影蕭瑟而怆然,像雕塑般直挺挺的跪着,頭發黏着淚水貼在臉上,地上的血液凝成了暗黑色,身上還戴着圍裙,他呢喃着:“姐姐,你還是抛棄我了,沒有回頭看我一眼,一次都沒有。你不聽話,真是太不聽話了……”
……
【殺意值加3。】
沈清眠腦海裏響起了殺意值提示音,頭一次,她心裏生不起高興的情緒。
她一閉上眼睛,就能看到他悲怆的模樣,倔強而又絕望,那情緒絲絲縷縷地鑽進身體,攥住了她的心髒,生疼生疼的。
一定是入戲太深了!
她想到了前世,若是自己這麽做,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一切都是刷滿好感度的緣故,陳幽才會對自己那麽寬容,愛的偏執。
這麽一想,糾纏着沈清眠的悲傷情緒消散了些。
現在是九十七點一殺意值,還差二點九就滿了。
快了,她估摸着不久後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想到此,她松了一口氣。
……
路上,南寒告訴了沈清眠,當他看到那個視頻之後,就懷疑那個視頻所表達的內容是假的了。
前一天倆人還見過面,沈清眠身體狀況好的很,沒道理立馬就病入膏肓了。
他聯系不上她,覺得是被陳幽藏起來了。
就從陳幽入手了,把他名下的房産都查了個遍,終于找到了她。
“清清,頭疼嗎?”南寒帶着她坐上了飛機,見她緊蹙着眉頭,于是問道。
沈清眠搖頭,“我沒事。”
他猜大概是被陳幽虜去的那一夜,給她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安慰道,“事情都過去了,別去想了,”他替她蓋上了一塊毯子,“睡一會兒,馬上就到了。”
沈清眠應了聲,阖上了眼睛。
約莫是這兩天過得太累了,沈清眠很快就睡着了。
南寒側頭充滿愛憐地看着沈清眠,眼底是如願以償的笑容。
終于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自己手裏。
……
下了飛機,沈清眠才發現她沒有回到A市,而是到了首都。
飛機票都是他買的,又因為她心裏裝着事,并沒有去留意。
南寒不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她暗道不好。
沈清眠面色如常,帶着對他感激,道:“謝謝你了,我轉機回A市,你不用送了。”
“自知道你得了癌症後,劇組的編劇重新改變了那部戲的走向。你不用去拍了,沒有你的戲份了,所以不用回去了。”南寒告訴她。
沈清眠:……這劇組效率也太高了吧,剛知道她得“病”了,半天就把戲給改了。
“我去跟劇組說說,我只耽誤了一天,問題不大。”她道。
南寒提醒道,“在陳幽刻意的安排下,全國都知道了你得了重病,之前一直在強撐着。社交網絡上不管是熱門話題還是熱門動态,都是有關于祝福你的內容。你現在告訴劇組你沒有生病,告訴全國你生了個假病,是你耍着別人玩的,”他頓了頓,“你的演藝生涯算是徹底完了。”
“我會澄清好的,”沈清眠還沒看過陳幽發在網上的證據,“我自己在網上沒有親口承認過。”
“你自己看看,想想你是否澄清的了。”南寒把手機塞給了她。
沈清眠接過,點開了小視頻,随即詫異地眨了眨眼睛。
視頻中的主人公不就是她自己嗎?只見她一臉頹敗之氣,在床上冷靜的敘述着她得了重病,不得以要退出娛樂圈的事情……
南寒看了她一眼,“你怎麽會配合陳幽拍下這視頻?”
沈清眠驚疑地又看了一眼,道:“我不記得拍過這視頻。”
那就是陳幽僞造的了。
以陳幽如此高的計算機天賦,已經能做到這地步了嗎?
南寒沒想過是陳幽僞造這種可能性,在這個世界還沒出現這種技術,否則電影也不需要真人上陣拍了,直接用計算機模拟就好了,他猜測道,“大概是陳幽找人催眠了你,誘導你說出來了這樣的話。”
“或許吧。”沈清眠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
“這次的事情,要報警嗎?”南寒尊重她的意見。
沈清眠考慮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不用了,陳幽他……”她低聲道,“也只是一時糊塗。”
南寒看了她一眼,她到底還是太心軟了。
不過陳幽做事一向大膽,粗看魯莽,細看卻挑不出一絲毛病,還真找不到其把沈清眠擄走的證據。
他剛才有此一問,不過是試探一下陳幽在她心中的地位而已。
她向他告別,“我回家了,會讓張哥找幾個保镖來看着,你不用擔心。”
南寒沒了往日的溫潤笑容,肅着一張臉,“和我回家吧,你能請保镖保護自己,他也能請打手把你重新抓回去。”
“我會注意的,不會讓陳幽有得逞的機會。”
南寒半強硬地抓着她的肩膀,“我不放心,你跟我回家吧。我家安保措施好,還有我在,不會讓陳幽有任何可乘之機。”
“謝謝你,但是……”
還沒等沈清眠把拒絕的話說出口,南寒就打斷了她的話,“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必須把你帶回我家,”他義正言辭地道,“我不想放任你處于危險之中,”他抓着她的手漸漸收緊,“清清,給我一個保護你的機會好不好。”
沈清眠有預感,若是她拒絕了,南寒也會強硬的把她帶回家,以為她好的名義把她軟禁起來。
倒不如現在答應下來,把主動權放在自己的手裏。
即使到了他家,也相對自由一點。
她被他說服了,笑吟吟道:“麻煩你了。”
“朋友賞光來我家,我很開心,”南寒擡腳往出口的方向走去,“來,我帶你回家。”
沈清眠應了聲,和他一起走向了那輛來接他們的車,“我想回家拿些換洗的衣服。”
“沒問題。”
車門關上的一剎那,她深知在出了龍潭之後,又入了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