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愛別離
“這幾天飲食清淡些,注意不要碰水,也不要去抓它……”郭亮收起了紋身機,叮囑着柳七和沈清眠。
柳七點頭,“我都記下了。”
沈清眠看着自己右手手腕上斜躺着的細長柳葉,小小的一片,挺好看的。
但她總覺得右手有些沉重,那細長柳葉就像個精致的鎖,一條看不見的線連接着它,讓她莫名有些受桎梏的感覺。
她把這種感覺歸結于身上多出了一個東西,還沒準備好接受它,心裏有些排斥。
柳七從兜裏拿出了錢包,問:“多少錢?”
郭亮忙擺了擺手,“能為柳哥辦事是我的榮幸,我怎麽還能收錢呢。”
柳七笑笑,随意從皮夾子裏抽出了兩張紙鈔,放在了桌上。
他牽起了沈清眠的手,道:“走了。”
郭亮看着桌上的大額鈔票,眼睛一亮,明白了柳七為何能把底下的兄弟管理的那麽好了,出手大方,不占人便宜,聽說獎懲也挺分明的。
“柳哥我送你。”
柳七拒絕了,“不用,你接着睡你的覺吧。”
“好的,那柳哥您慢走。”郭亮言語間從先前對柳七的懼怕,多了一些敬重。
他看着兩人慢慢走出店門的背影,男孩牽着女孩的手,時不時俯身低聲安慰,喃喃道,“還真是般配,”又不解,“既然心疼女孩,為什麽還讓他不給那女孩塗麻藥。”
他笑着搖了搖頭,大佬的心思真難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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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熱,那水滴在柏油馬路上,似乎都能聽到那滋溜聲,一會兒就化成了一股子水汽。
柳七把沈清眠帶到了一家甜品店,點了冰淇淋球。
紋身結束了,可那種又疼又癢的觸感還停留在那一塊肌膚上,沈清眠總想碰碰它。
她正想用手腕蹭蹭褲子,立刻就被柳七發現了。
他也不制止,只是道,“小花兒,我們這兒離紋身店還不遠,蹭花了立馬就可以回頭去補色。”
沈清眠的動作立馬就消停了,一想到那顏料要再次注入自己的皮膚,她就覺得疼。
她看向他,言語中有埋怨,“你騙我,還說不疼的。”
疼就算了,還癢!
疼還能忍一下,癢就讓人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柳七一臉無辜,揚了揚手腕,“我沒騙你,我一點都不疼,大概是體質問題了,”他道,“讓我看看你的手腕。”
“沒什麽好看的,就一片葉子。”
柳七緩緩道:“可是我想看,我還沒好好看過你的紋身。”
沈清眠一副敗給他的樣子,伸出了手,放在了桌面上,“給你看個夠。”
柳七看到她纖細的手腕上,刻上了屬于自己的印記,心下一片滿足。白嫩的皮膚上配合嫩綠的柳葉,意外的漂亮。
她是屬于他的!
他眯了眯眼,想在她細嫩的皮膚上,留下一點其他痕跡。
沈清眠被他灼熱的眼神盯着手更癢了,她收了回去,“看的差不多了吧。”
柳七嘴角上揚,評價道:“好看,”意有所指道,“和你很般配。”
就在這時,店員把冰淇淋球送了上來。
沈清眠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個散發着冷氣的冰激淩球上,她挖了一勺放進口中,涼意從喉嚨傳達到四肢百骸,她只覺得通體舒暢。
連手上的疼痛都緩解了一二,果然食物最能撫慰人心。
她見柳七沒有動,道:“柳七,球化了就不好吃了。”
柳七應了聲,吃了一口就放下了小勺子,和盤子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小花兒。”他突然叫了聲沈清眠的名字。
沈清眠擡眼看他,“嗯?”
柳七說:“我們要離別了,你怎麽一點都不難過啊!”
這個問題回答不好,是會漲殺意值的吧。
沈清眠一顆心提了起來,面上不慌不忙道,“我難過啊,但離別的前一天,我還哭喪着一張臉跟你處着,也挺沒勁的,”她聳了聳肩,“最多三個月,我們就能重逢了。這樣一想,心裏就好受了一點。”
柳七碰了碰自己的心髒的位置,眉頭緊鎖,“一想到要分開一段時間,我的這裏就開始隐隐作疼,”他頓了頓,“它告訴我,你這一走,我們兩個人就再也不會有見面的可能性了。”
“怎麽可能呢,我舍不得和你分開的,”沈清眠安慰,“你放心,等你那個考試一過,我們就能見面了,”
“要是我通不過呢?”
她戳着那個冰激淩球,“我……我父親向我保證過,只要你參加,就能通過這場考試的,你擔心的情況是不會發生的。”
“嗯。”能在考試中運作的除了沈父,還有曲青,他對這場考試到底還是不放心的。
與其說重視這場考試,倒不如重視沈清眠,他不想和她分開太久,任由她一個人留在他顧及不到的地方。
他從來不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在貧民區拼了那麽多年,他知道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
他得做雙重準備,确保即使考試不通過,他也能進入富人區。
柳七看着快要融化的冰激淩球,垂下了眸子,“三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富人區的生活又那麽豐富多彩,真害怕你會忘記我啊,”他又道,“不過沒關系,我把代表我的柳葉紋在了你身上,你一看到它,就能想到我了。”
沈清眠笑嘻嘻地道,“你想太多了,富人區再好也沒有我的男朋友啊!”到了紋身店,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本來還想着要是紋得太醜了,以後分開後可以把它洗掉。
現在想想,光紋身就那麽疼了,洗紋身的話肯定有過之而無不及。
話音一落,炎炎夏日的大晴天忽然打了個響雷。
沈清眠:……這就是所謂的人在說,天在看嗎?太可怕了。
柳七神色不變,“明天我送你上車。”
他想看看沈清眠突然冒出來的父母對自己是怎麽樣一個态度,他心裏也好有個準備。
“好的。”
柳七看着外面朗朗晴天,沒有半點下雨的跡象,又看了看在吃冰的沈清眠,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頭。
……
離別在即,柳七比沈清眠想象中要的平靜。
他帶着沈清眠去餐館吃了頓飯,就跟着她回了宿舍。
他小心翼翼的用保鮮膜把紋身包好,洗了個澡後躺在了沈清眠的床上。
“你去洗澡吧,我眯一會兒。”說完,他就阖上了眼睛,神情看起來有些疲憊。
怎麽可能不疲憊的呢,昨晚一夜沒睡,緊趕慢趕地到了沈清眠這裏,想要把他賺到了足夠的錢的好消息告訴她。
沒想到她率先給了他一個驚吓,身心俱疲。
沈清眠點頭,拿了換洗的衣服去了浴室,出來的時候見到柳七已經睡着的樣子,不由放輕了腳步。
她走到了他的面前,蹲下身看着他安靜的睡顏,精致的五官讓她想到了傳說居住在森林裏的精靈,五官完美,皮膚白皙,帶着淡淡的疏離感,美的的不近人情。
這麽養眼的美景,得有段日子不能看到了。
“好看嗎?”柳七驀地睜開了眼睛。
這突然的出聲吓了沈清眠一跳,險些讓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她懊惱地看了他一眼,“吓到我了,我以為你真睡着了呢。”
他揉了揉太陽穴,“我剛醒。”
沈清眠一臉不信,沒見過剛醒眼神還那麽犀利的,哪有半點睡意。
柳七只是笑笑。
他跑了一年多的貨,無論是在白天還是夜裏,都異常警惕,養成了淺眠的習慣。沈清眠開了浴室門的時候,他就聽到了動靜。聽到她漸漸走進的腳步聲沒有睜眼,是想看看她想要幹嘛。
沒想到是特地過來看他,柳七笑了笑,小花兒心裏對自己也有不舍的吧。
沈清眠起身,柳七抓住了她的手,“別走,陪我躺一會兒吧。”
“我去收拾行李。”
柳七說:“等你到了新家,你父母肯定會給重新置辦的,用不着收拾。”
沈清眠想了想,确實沒必要收拾行李了,她随即和柳七躺在一張床上。
兩個人并排躺着,空氣裏流動着一絲傷感的情緒,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良久,沈清眠開口道:“柳七,這三個月你就在屋子裏好好看書,不要出去跑貨了。”
柳七說:“嗯,我會好好複習功課的。”
“你也不要太緊張,就當做是一場平常的考試。”
“好。”
“我父親會幫你過關的,到時候你把答卷給寫滿就好了。”
“嗯。”柳七簡短地應道。
“不過你也別太放松……”
柳七笑了笑,小花兒還是在意自己的,看起來比自己還緊張。
“我心裏有數的,”柳七看她,眸子裏透露着一絲擔憂,“其實我比較擔心你,每個地方都有圈子,富人區的那些人也有各自的小圈子。你到了那邊,你父母肯定希望你能夠融入那些圈子,盡早适應那邊的生活。你在貧民區待了那麽長時間,有時候會表現的與他們格格不入,我怕他們會排外。”
沈清眠道,“排外就排外吧,他們要是真的不待見我,我還不樂意理他們呢,”她惆悵,“要不是我親生父母執意要把我帶回去,我還真不想離開你。”
她不會一輩子待在這個世界,對融入一個圈子或者交新朋友興趣不大,遲早是要分開的,沒必要投入那麽大的感情。
“要是他們敢欺負你,你也不用怕,”柳七眸中閃過一絲狠厲,他食指微曲,在床板上毫無節奏的敲了幾下,一條碧綠的小蛇突然就出現在了臺燈上。
它的蛇身纏着臺燈主體,兩顆豆綠的眼睛看着沈清眠,吐着猩紅的芯子。
沈清眠朝柳七的身上靠了靠,“它一直在這裏嗎?”
說起來,自七歲那年,她見過一次柳七的那兩條小蛇外,就再也沒有見過它們的蹤跡。
她有些怕這種陰冷狡詐的動物,所以從來沒有問過柳七那兩條小青蛇的去處。
柳七說:“它一直待在窗戶外,聽到響動才過來的。”
“我都沒看清它怎麽進來的。”
柳七:“它能隐身。”
“這麽神奇。”這真的不是一個奇幻世界嗎?
“那兩條小蛇跟了我三年之後,突然就出現了這個能力,不過隐身的時間不長,只能堅持五分鐘,”能在迷霧森林活下去的生物,為了能活命,總會開發出各種神奇的能力,柳七囑咐道,“你把它帶回去,別人要是來欺負你了,你就讓小碧咬過去。它只會讓人暫時性昏迷,不會對人産生危害的,別人也查不到它的蹤跡,不會給你惹下麻煩。”
柳七考慮得很周到,沈清眠也覺得這條蛇的能力很讓人心動,但是她怕蛇,注定和它無緣了,“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很怕蛇。”
柳七一愣,“你沒跟我提起過。”
“所以,我不能帶小碧回去了。”
柳七聞言吹了個哨子,那條小綠蛇緩緩的往窗邊游去。
他輕嘆,“你這樣,我怎麽放心得下。”
沈清眠對未來倒不是很擔心,“我查了查,沈家是富人區的四大家族之一,他們真的想欺負我,也得顧着我的父母。”
但願如沈清眠想的那樣吧,柳七不是很放心。
沈清眠打了個哈欠兒,“困了,我關燈了。”
“好。”
柳七和沈清眠躺在同一張床上,心裏沒有什麽旖旎的想法,安靜的享受和她在貧民區最後的時光。
……
沈清眠是被早飯的香味給勾醒的,她醒來時發現柳七不僅起床了,還去食堂買了早飯回來。
“早啊!”
柳七微微颌首,“小花兒,快去洗漱吧,粥涼了就不好喝了。”
“嗯。”
倆人吃完早飯沒多久,門被敲響了。
沈清眠起身,“應該是我的父母來了,我去開門。”
柳七臉上的陰郁一閃而過,笑了笑,“去吧。”
真的不願意讓他們把小花兒從自己的世界裏帶走,走向自己無法掌控的未來。
“清眠,準備好了嗎?我們得去機場了。”
沈清眠往回退了一步,讓沈父沈母走了進來,“東西都理好了,我再看看有沒有遺漏的就可以走了。”
沈父沈母看到了坐在桌邊的美少年,眼中閃過一絲驚豔,“這位是?”
沈清眠介紹道:“這位就是我在這裏最好的朋友,柳七,”她又對柳七道,“這是我剛剛相認的父母。”
柳七站了起來,幹淨的臉上露出幾分腼腆的笑容,聲音清朗,“叔叔阿姨好。”
沈母看到這樣漂亮的小孩倒是很開心,“你好啊,聽我們家清眠說,她在這裏過得那麽好,多虧了你的照顧。”
沒想到自家女兒口中的朋友會是個如此讓人賞心悅目的少年,又知道他對清眠有諸多幫助,心下多了幾分喜歡。
“我們是朋友嘛,應該的。”柳七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态度不卑不亢。
沈父暗自皺了皺眉頭,這麽漂亮的少年,無論是誰見了,恐怕都難以忘記。
他本打算把女兒送到了富人區後,就切斷和柳七的聯系。富人區的世界比貧民區的有趣多了,時間久了,女兒就顧不上她的好朋友了,他現在卻不确定了。
漂亮又有手段的少年,以前對清眠好是因為友誼,現在知道了清眠的身份,會不會被她産生別樣的想法。
他看着單純的女兒,只怕柳七稍使手段,女兒就會乖乖聽話了。
沈父更加篤定不讓他去富人區的想法的是正确的了。
他朝他客氣地笑笑,“多謝這些年你對清眠的照顧,我們不會虧待你的。”态度客氣而又疏離。
柳七嘴角仍舊噙着笑意,極淡,直接道:“清眠跟我說了,叔叔你會讓我進入富人區的。”
沈父在打量柳七的同時,柳七也在觀察他,他發現沈父對自己有些許不喜,隐在了眉間。
于是他直接把進入富人區這件事給提了出來,就看沈父敢不敢應了。
沈父暗自搖頭,還不夠聰明,如此迫不及待就來讨要好處了,“你只要好好考試就行,這事兒基本能成。”
柳七點頭,“謝謝叔叔了。”
他垂下了眸子,似乎是害羞了。
那雙黑眸漸漸冷了下來,透着森森的冷意。
基本能成?!沈父話沒有說滿,說明這裏面還有變數。
看沈父的樣子,不成的可能性比較大啊!說什麽能帶他去富人區,不過是為了穩住自己和沈清眠。
沈父看到沈清眠已經拿好行李了,道:“車子在樓下,我們走吧。”
柳七也跟了下去,送沈清眠到了車邊。
沈清眠給了他一個擁抱,依依不舍道,“三個月後見。”
柳七拍了拍她的肩膀,“別難過,等我來找你。”無論以何種方式,他都會到她的身邊。
“好了,”沈父坐在車裏道,“快進來吧,馬上趕不上飛機了,”他臉上帶笑,“你們還會見面的。”
沈清眠道:“那我走了。”
柳七摸了摸她的頭發,“在那裏也要照顧好自己,別被人欺負了去。”
他目送沈清眠進來車子,車門被“砰”地關上,他看不清裏面一二。
車子漸漸發動,駛離了柳七的視線。
柳七臉上沒了笑意,面色沉郁。
一條小白蛇從柳七寬大的袖子裏冒了出來,豎瞳看着車屁股,吐出猩紅的芯子,發出“嘶嘶”的聲音,似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緒,隐含着殺氣。
他摸了摸它的腦袋,淡淡道:“我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