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警察讓人來領
第33章 |“警察讓人來領。你能來嗎,邵明曜。”
林晃下午翹課了。
拳室空曠, 拳臺上“砰砰”的撞擊回聲重重,殺進耳朵裏,爽。
陳亦司一記勾拳出其不意擊打林晃左臂, 林晃右後撤半步格擋。
拳套相撞, 沉悶的一聲。
“好擋。”
雙方墊步試探, 暫時偃旗。
陳亦司灑了半臺子的汗,一擡下巴, “說吧,為了什麽。”
林晃盯着他,像專注捕獵的獸。
他扭身一記劈腿, 被陳亦司架開, 差點摔了, 後躍退開兩步。
“如果你對一個人很好奇, 卻不開口問,為什麽。”
陳亦司擺拳,“尊重, 等待。”
林晃格擋破綻,肩窩受擊,再後退。
“不問, 卻要管,為什麽?”
陳亦司讓他兩步, “是重要的人。”
話音剛落,林晃一記毫無勝算的直拳, 兇狠直沖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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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陳亦司架開, 他語氣帶了怒音:“連了解都沒有, 算什麽重要, 哪來的耐心。”
陳亦司突然放下了拳, “是啊,本來就沒什麽耐心。”
林晃縱躍甩腿,逼他重新應戰,“什麽意思?”
陳亦司識破他的動線,在空中精準地捉住腳腕,一拖,把他掀翻在地,“耐心沒了,就不再問,不再管,不再等,也不重要了。”
林晃心尖倏然顫了一下,仿佛是一瞬生理意義上的難受。
他手搭在心髒處安撫,躺着大口喘氣。
陳亦司居高臨下地用手指讀秒,哼笑一聲,“你店員讓你問我的?”
林晃一愣,“什麽?”
陳亦司嘆氣,“病急亂投醫,還投你這麽個聽不懂也說不懂人話的家夥……讓她自己給我打電話。”
“?”
林晃感覺自己腦子要炸了。
陳亦司倒數到2,擱在臺邊的老手機突然震動,害他分了個神。
林晃一躍而起,一記跳躍膝打,逼他後撤半步,落地轉髋鞭腿,進一步鞭一記,步步兇狠,腿腿直逼脖頸,終于把陳亦司逼到臺邊。陳亦司勾拳反擊,林晃優勢站位,格擋側身,擺拳直擊腦側。
陳亦司頭一偏,“輸了。”
林晃摘了拳套往旁一扔,大步到臺邊,蹲下撈起手機。
邵明曜周圍聲音嘈雜,語氣有些不悅,“人呢。”
林晃看了眼時間——18:00。
讓管就讓管吧,但怎麽逃個課也要問啊。
“出來玩了。”
邵明曜沉默片刻,“玩什麽?不會是打拳玩吧。”
還真是。
“你在哪?”
“R什麽,上次說的健身房。”林晃起身,踢了腳大字型仰躺在地的陳亦司,“出聲。”
陳亦司喊:“老子他娘的打不動了!你個死纏人的!”
“……”林晃撈回手機,“和陳亦司出來玩了。”
電話裏外都缭繞着一股子無語。
邵明曜妥協了,“好吧,那我把卷子給你帶回家去。”
兩天沒寫,都忘了這世界上還有一種東西叫卷子。
邵明曜接着說:“攢了四套,你早點回。”
“……”
“爺說你學習累,晚上做罐焖牛肉。”
“……好。”
這回換林晃妥協。
挂了電話,陳亦司躺在地上眼珠子往下翻着瞅他,“我好像聽到了爺做罐焖牛肉。”
林晃皺眉,“是你爺麽?”
“那是你爺?不也一口一口叫得溜。”陳亦司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有飯就是爺。”
理是這麽個理,但林晃總覺得這家夥在蹭他的光,他虧了。
他撿起拳套,“再來。”
“我操你親爹。”陳亦司勃然大怒,“六個小時了!你不看看老子已經忙得兩天沒合眼,往死裏練啊。”
“抱歉。”林晃垂眸道:“實在手癢,但止不住。”
“你……”陳亦司忽然咂摸出什麽來,“不光是替你們那小姑娘套老子話吧,誰惹你了?”
林晃煩道:“本來也和她無關。”
現在鬧心事又多了一件。
一條短信忽然進來。
【林晃,我是錢佳。邵明曜什麽情況啊?他家的事你之前知情嗎?】
林晃指尖一頓,大腦還沒反應,已經撥了過去。
錢佳在一片鬧哄哄中說:“四中的人說他是什麽豪門踢回老家的賤……哎呀反正說的很難聽,方威怒了,要搖人去四中找場子,你知道這事嗎?”
林晃捏着手機,攥得骨節發白,“嗯”了聲。
“轉告方威,用不着他。”
錢佳驚訝,“你還真知情啊?不會是真的吧……”
“別管。”林晃挂了電話。
陳亦司察言觀色,“到底誰惹你?”
林晃一頓,“嘴賤的。”
陳亦司挑眉,“那還止癢嗎?”
林晃颔首,“止。”
隔靴搔癢沒用,還得是痛快挖了癢處才行。
他把拳套扔給陳亦司,“放過你。”
“嘿!”陳亦司在後頭喊,“有事喊我啊。”
“知道。”
“跟你店員說一聲,讓她自己來找我!”
“……”
原來這些年,沒能阻止陳亦司從店裏打包走的蛋糕,都是內鬼相送。
心痛頭痛肉痛,人生全盤崩潰。
*
出租車圍着四中繞了一圈,到一處偏門,林晃道:“就這裏。”
他的直覺沒錯,偏門外朝着太平街,捋着巷脊一條一條找,沒一會兒就聽到了打架聲。
錢佳電話來晚了,方威早帶人去了。
林晃扣上帽子,站在巷口的暗處往裏頭看。
他小瞧了方威,聽到信比他晚,鎖定目标倒比他快——裏頭有四個四中的,王金浩就在其中,九中這邊來了十幾個,打了一波出其不意。
這會兒已經打得差不多,四中的幾個都挂了彩,王金浩倒在最後頭,身邊躺了一個,另外兩個還站着強撐。
方威用腳踢起一根鐵棍,“說,到底是誰——”
林晃沒了耐心,快步往裏走。
“诶你誰……林晃?”
“林晃!”
九中的把他認了出來,雖然黑咕隆咚,但口罩太紮眼。
他們給林晃讓出一條道,林晃走到最裏頭,被方威伸手攔住。
“這點事不用你。”方威語氣略帶猶豫,“邵明曜知道你過來嗎?”
林晃:“?”
他過不過來跟邵明曜有什麽關系。
林晃手按在方威胸口不着力地一推,走上前彎腰攥住王金浩的衣領,一把将人拖了起來。
身後似是窒住了一瞬。
林晃道:“跟你們沒關系,他歸我。”
王金浩被拖的一路都在嚎。
渣子都是不要臉的,一旦嗅出真正的危險味,就什麽都顧不上了。
林晃把人拖進最深處的弄堂,扔在地上。
嚎叫聲震耳欲聾,什麽“救命”“殺人”都喊出來了,林晃回身一腳飛踢,靠牆的兩個鐵皮垃圾桶應聲翻倒,劇響壓過了人聲。
桶子滾動兩下,擋住弄口。
王金浩從地上胡亂抓起一根廢棄的塑料管,咬着牙往外崩字。
“放我走,我認識永平街的……”
“我不認識。”
林晃赤手空拳朝他走過去。
走這幾十米的功夫,他在心裏對自己分析了一通。
再憋會犯病,為了健康,得打。
天高小姑遠,陳亦司不管,就差邵明曜。
邵明曜本來就不太高興,這回卷子鐵做不完,牛肉也白焖了,估計得氣死。
但早晚瞞不住他。
林晃站定在王金浩面前,得出了結論。
反正得氣死邵明曜了。
爽為止。
*
筆錄室。
“摘下你的口罩。”
林晃把口罩摘了。
警察一愣,舉起身份證比對真人,“你這個證件上——”
“拿證之後紋的。”林晃解釋,“十三歲申領,年底紋的身。”
十三歲辦身份證只有五年有效期,他突然意識到馬上就得換證了。
換證後,蝴蝶紋身就會出現在身份證上,正式成為他特征的一部分。
林晃幾句交代完了事情經過,警察開始拿王金浩的筆錄問他,他有一說一,碰上王金浩添油加醋的,他給掰過來,說的沒錯的,就點頭認。
陳亦司教過,進來前要控制分寸,進來後要坦白從寬。
一通筆錄做到接近十點,最後認定林晃未成年尋釁,王金浩挨了打,但同意調解。
意料之內——道上的混子案底積重,就算被打得哭爹喊媽,進了局子比誰都想先走。
王金浩癱在調解室長桌一端,和林晃拉了條對角線。
他臉上只有嘴角一點淤青,還是之前方威他們弄出來的。驗傷時,被發現只有後背、屁股和大腿上稍微有點腫。他自己不信邪,脫了褲子對鏡子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
林晃知道這孫子要疼多少天,或許經驗深的民警也能看出來。
他下勁的都是深處小肌肉群,如果不立刻做專業的推拿,瘀血要等兩三天後才能浮出來,最開始只是酸脹,然後越來越疼,噴白藥塗紅花油都沒用,一禮拜後鐵定直不起腰,蹲坑都蹲不下去。
那個疼法會劇烈到以為自己要殘,但其實就是深小肌群挫傷。
等腰好了,大腿和屁股還得兩周。
這是陳亦司獨家發明的揍法,一般人沒緣分挨這種揍。
崩潰上一個月是肯定的,趁着這個機會,從此戒了打都不無可能。
搞不好人生路都要被這頓揍給改變了。
林晃看着他的眼睛,“對不起,請接受我的道歉。”
王金浩咬着牙,“……操。”
警察拍桌,“文明點!”
“我是受害人!”王金浩拍案而起,指着林晃:“你他媽就多餘報警,還自首,你腦子有泡啊?”
“給我坐下!”警察呵斥道:“老實點!”
非常荒唐的一通調解。
林晃态度好,道歉一句算完。
王金浩态度差,接受完林晃的道歉,又對警察道歉了十分鐘。警察懷疑他行為異常,又贈送了個尿檢。
調解結束,王金浩先走了,林晃被留下。
未成年、沒案底,警察語重心長地多教育了幾句。林晃乖,低頭聽着,時不時點頭說句“知道了”。
“本該家長來領的,但你情況特殊,下不為例。”
“嗯。”
警察把手機還給他,“最好還是找個家屬來接你,H市就沒別的親戚?”
“沒——”林晃頓了下,又改口,“有。”
出了警察局,他往馬路邊一蹲,放空。
手機消息空蕩蕩,連個未接來電也沒有。
陳亦司心大,但方威不可能不通風報信吧。
耐心沒了,就不再問,不再管,不再等,也不重要了。
林晃想起陳亦司那句自白,眸光微顫,有些躁地動了動腳尖。
手機突然震了一下。
【林晃,我方威。你應該沒打出事吧?到家沒?對了,我和兄弟們叮囑了,沒人告訴邵明曜,你安全,放心吧。】
破天荒地,林晃産生了那麽點抓狂的感覺。
他太陽穴一跳一跳,給回了條。
【到底誰在傳我打架怕邵明曜知道?】
【啊?你不是打了吳鴻之後被邵明曜抓小黑屋裏一通收拾,收拾老實了嗎。】
【?】
【別往心裏去,挨他收拾不丢人。我們這一群兄弟想挨還挨不上呢。】
“……”
林晃黑着臉把這個電話號拉黑了。
邵明曜快走吧,趕緊走,離開九中,這水土對大腦有劇毒。
林晃緩了緩情緒,深吸一口氣,又點開撥號界面。
拇指依舊搭在數字“5”的地方,要按下去,又縮回來。
三番兩次,糾結着糾結着,手指不經意地顫了一下。
屏幕立即跳轉撥號中。
沒有找後悔藥的機會,電話被秒接。
“正要打給你呢。”邵明曜接起電話就問,“還沒玩夠麽?你家沒人啊。”
電話裏伴着邵爺爺的廣播聲,邵明曜走遠兩步,“北灰,別拱。”
北灰日常興奮,噠噠噠噠地圍着他繞圈。
邵明曜又拉近話筒,“牛肉裝好了,米飯要麽?多久到家?”
就那麽一瞬的事,林晃突然覺得神經松弛了下去。
生平頭一回,他完全清醒地打了場架,打完沒有麻木感,反而如釋重負。
真要說心裏忐忑,倒也有那麽一點。
怕某人生氣。
但還是自首了,畢竟一開始就這麽計劃的。
他又多聽了一會兒電話裏頭的動靜才開口。
“邵明曜。”
“嗯?”
“跟你說個事。”
“說。”
林晃從地上随手撿了個光禿禿的冰棍杆。
“我這次也改了。”他劃拉着地上的沙子,“上次改了百分之四十,這次改了……百分之七十五吧。”
電話裏沉默了好半天。
“在哪?”邵明曜語氣嚴肅下來。
“是四中的,王金浩。上次坡街上也是他,他偷聽到你爸和你吵架了。”
“……我問你在哪?受沒受傷?”
“九中傳遍了吧。你難受嗎,邵明曜。”
“操,我問你在哪?”
“分片派出所。”林晃頓了下,“我自首的,控制了,沒打壞,筆錄做完了。”
“他沒打壞,你呢?”
“傳開也無所謂,閑話也就一陣。”
“閉嘴。”邵明曜沉聲道:“找地方坐着別動,我過去。”
林晃原地在馬路牙子上坐下。
他确實不是邵明曜以為的蝴蝶,而是一頭會偷偷去撕裂獵物的兇獸。
邵明曜非要擦掉他們之間劃好的道道,就得看清這一點。
電話沒挂,話筒裏是跑步帶起的飒飒風聲,林晃垂眸聽了一會兒,喉頭動了又動。
邵明曜已經在路上了。
但無所謂。
他還是把嘴邊上那句話說了出來。
“警察讓人來領。”
“你能來嗎,邵明曜。”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33】 挨揍蛋跑路的第二天,出現了挨揍蛋2號。 明蛋聽到消息時臉都要裂了。 這次鬧到了蛋務局。 它繃着殼到管理處,想打探一下情況。 不料管理員朝它招手:正好,過來。 明蛋指着自己:我? 是你。管理員說:你不是呆蛋找來的嗎? 明蛋一頓:它找我? 管理員翻開小本給它看。 緊急聯絡蛋那一欄寫着歪七扭八的兩個字:明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