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甕中捉鼈(五)

甕中捉鼈(五)

他的心瞬間猛地一提,目光一緊,本能地就要拔劍把腳上的東西砍掉,再一低頭,神情一怔,借着微弱的燭光他看到了抓住自己腳的那人。

眼前的人似乎是從旁邊的密洞

裏拼了命爬出來的,他烏發淩亂,雙目渾濁,臉上全是凸起的深色暗筋,抓住他的那只手上皮膚潰爛,長了密密麻麻的血泡,鮮血開始從破皮處汩汩而流,那些血液仔細一看竟然是黑色的!

三人看了這一幕,都面露震驚,心中驚跳了一下。

“喂……你。”楚尋歡剛要伸手,很快被離着他稍近的桑梓言一把拉了回去。

桑梓言擰眉慎重道:“別碰他,小心傳染。”

連一向不怎麽正經的謝初昀此刻也謹慎肅然道:“這血液的顏色分明是有毒的,搞不好真能傳染,你不要碰。”

說話間,再一看那人,竟然整個眼球都布滿了鮮血,面上的皮膚像是幹涸皲裂的大地,慢慢潰爛流血,有些地方又長出了血泡,格外瘆人,別說是不知道是誰了,連他的五官都開始模糊扭曲,根本辨認不出口鼻在哪。

楚尋歡瞠目結舌地俯身看着,腦海裏細細回想書裏到底有沒有這一段,就在這時,那人的臉五官慢慢扭曲了一會兒後,忽然整個人拔地而起,四肢扭曲着沖着他飛撲過來,嘴上嗚嗚嗷嗷,不知所雲地亂叫着,形同喪屍:“啊……嗚啊……”

“小心!”桑梓言目光一狠,已經擡劍一下子刺穿了那人的胸口。

鮮血濺射在了四處,謝初昀趕緊眼疾手快地拉着二人往後一跳,那些黑血才沒濺到二人身上。

那人胸口中了一劍後,整張臉還在不斷冒血,等了一會兒,倒在地上不動了,似乎是斷了氣,而整個屍體竟是血液瞬間從身體裏流幹,徹底變成了一具漆黑的枯屍。

這一幕過于驚悚,讓一向淡定自若的楚尋歡都僵在了原地,半天才緩過神來。

他有種預感,這不像是什麽邪門術法,倒像是某種怪病。

他蹙眉低語:“這是……什麽病或者是中毒嗎?也是萬鬼門搞的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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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梓言看着那具黢黑的枯屍,神情凝滞,好像在沉思着什麽,這時,他腦海裏一個驚悚的場面一閃而過,他幼時住的村子,忽然天降血屍,一具具渾身冒血的屍體如爛泥一樣從天上砸了下來,可摔爛的四肢又重新支撐着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爬了起來,那些血屍重新“活”了過來,瞬間撲向了村裏的人……

恐怖的片段一閃而過,讓桑梓言額頭直冒冷汗,心悸不已。

“進去看看就知道了,不過這人明顯是個成年人,不知道跟他們擄走童男童女有什麽關系?”謝初昀也一時片刻想不明白。

……

此時,萬鬼門玄武堂據點,某處陰暗的地牢中。

一群七八歲的孩子正圍坐在一起,渾身發抖,有幾個孩子在小聲哭着,碎碎念着自己爹娘,其中有一個身穿深衣的孩子,眼神灰暗,垂眸凝思了許久,比起傷心欲絕,更多的是對生活失去了希望。

這時,坐在他身邊的一個小女孩抓了抓他的袖子,問他:“你也是在外面玩的時候被壞人抓到這的嗎?”

夜子修雙目無神,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小女孩是在跟他說話,于是轉頭看向她:“我不是去玩,我想出去四處打聽一下一座仙山的位置。”

他想着等年長幾歲有能力安頓好了母親後就去仙山,可至少要先知道鹿蒼山在哪,沒想到出去一趟就被壞人抓了。

“什麽山?”小女孩剛哭過的眼紅紅的。

“鹿蒼山。”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夜子修垂眸下意識地勾了一下唇,腦海裏立刻浮現出一個人的樣貌。

……對了,他還未曾去過鹿蒼上,未曾再見一面仙人哥哥,怎麽能就此放棄,等待命運的宰割,現在放棄為時過早。

想到這,他眼底陡然生出一絲光亮,藍色的深眸看向那個女孩,輕聲謹慎地問她:“你知道抓我們來的人是誰嗎?”

小女孩平時膽子大,就喜歡跟鄰居家的小男孩一起偷跑出去玩,盡管爹娘幾番勸阻,她還是沒聽話跑了出來,想到這,她眼底帶着委屈:“我聽爹娘說了,說最近仙界有一個萬鬼門,就喜歡抓小孩,讓我不要偷跑出去……都怪我沒聽爹娘的話。”

“仙界?那是不是仙山就在仙界裏?”夜子修長年被他大娘囚禁在家裏,不得外出,他幾乎不知道外界所有的消息,若不是遇到仙人哥哥,他也生不出想要去尋仙山,不想再坐以待斃的念頭。

小女孩見他雖是和大多數小孩長得不太一樣,可精致漂亮得很,甚至和自己的眼睛一樣深邃,就熱情地跟他講起了爹娘告訴過她的事,其中就包括了仙界和凡界的逸聞和那個盟約。

夜子修聽後,神情低落,心裏糾結,他本就早已下定決心長大以後要像仙人哥哥那般,勇猛無雙,手刃匪類,護家衛國,可如果他去了鹿蒼山修行,就不能再入朝為官,那豈不是……又違背了自己的初心。

他來不及對此事過于沮喪,很快振作起來,繼續問小女孩:“你說他們是萬鬼門的人?”

“對!”小女孩眼睛還是紅的,聲音放低繼續道,“我聽爹娘說過,他們那裏很可怕,住着很多奇奇怪怪的人,其中有一個人就喜歡用小孩子的血做各種湯藥……我們、我們一定是被那人用來做藥的小孩!”

他睜大雙眼,心中一震。

“他們用小孩子的血……煉藥?”夜子修蹙了蹙眉,不敢相信地問。

“我猜的……不對,一定是這樣的……嗚嗚嗚,都怪我沒聽爹娘的話,小哥哥,我好想回家。”小女孩說着又小聲抽泣起來。

就在這時,地牢門口突然來了一個長袍曳地的男人,身後還跟着兩個仆從,那男人冷漠地掃視了一圈牢裏的孩子們,擡手一指夜子修身邊的小女孩,冷語道:“帶她出來。”

瞬間,牢裏的小孩子都同時看向小女孩,小女孩愣了一瞬後,痛哭流涕,下意識地抓緊了身邊的夜子修,她哭得抽搐,大聲喊叫:“我不去!你們這些壞人!”

“哼。”那男人目光冷淡地看着她,扯了下唇,好笑地道,“你不想來也行,這樣,大哥哥跟你玩個游戲,這麽多個孩子了,你從裏面選一個人代替你,如何?”

小女孩瞬間凝住了眼淚,喉嚨一哽,又是下意識地往旁邊的小孩子看了一圈,那些小孩每當她的視線掃過,就戰戰兢兢地往後一縮,他們雙手抱膝,将自己縮成一小團,恨不得躲在陰影裏,讓她看不見自己。

小女孩咬了咬牙,咬着唇,竟是哭着搖了搖頭。

“我替她。”這時,突然有一個冷瑟的聲音響起。

小女孩一愣,扭頭一看,竟是剛剛和她說話的小哥哥勇敢地站了起來,他目光堅定,向前走了幾步:“你們想幹什麽?”

牢外的男人看了看他,在黑暗中隐約見這孩子長得似乎不像中原人,更是燃起了興致,于是滿意地勾了勾唇:“好,就你了。”

大牢的門被兩個仆從打開,夜子修被那兩個仆從擒住雙手往外帶着,眉頭緊鎖:“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一會你就知道了。”男人冷眸瞟了他一眼,率先走在了前面。

“……小哥哥。”小女孩哭得渾身顫抖,在身後輕輕喚了她一聲。

夜子修回身看向她,緊抿了一下唇,又用嘴型告訴她:“跑。”

小女孩似乎是看懂了,咬了咬唇,眼角又流出一滴淚。

幾個人把夜子修帶到了另外一間地下密室的門口,領頭的男人,看服飾似乎是萬鬼門的某個掌事祭祀,那人稍稍使力就将沉重的石門推開。夜子修神情緊張地看着石門後的光景,密室兩側點燃了幾盞燭火,光線照不到的地方仿佛陷入了無盡的黑暗,讓人根本看不清四周全景,正中間一張石床邊上燭火更盛,邊上還站着兩個身穿寬袍,遮着半張臉的怪異男人。

夜子修一見了那張石床,心頭立刻泛起抵觸和恐懼的情緒,想起小女孩的話,他往後一退,可很快就被身邊兩個侍從大力擒住了兩條瘦小的胳膊,他用力推搡了一下,卻根本不及這兩個成年人的力量,驚恐大吼:“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帶過去。”那祭祀冷漠地吩咐一聲。

兩個侍從死死攥着他的胳膊,将他生拉硬拖到了石床邊上,夜子修奮力掙紮卻只是徒勞,他驚吼着被擡到了石床上,目光所及之處,他粗看了一眼,發現旁邊的石桌上正放着一碗墨色濃稠狀的液體,旁邊還有包着銀針的針囊和無數稀奇古怪的瓶瓶罐罐。

心中咯噔一響,他怒目圓睜:“……你們!”

剛剛那個面色冷峻的祭祀走了過來,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深邃的眼,陰邪一笑:“現在我來告訴你,我族的邪神之力需要有人來繼承,但那股力量并非所有人都能承受,所以我們會定期找人進行試驗,若你能扛過這毒血,從今以後,将擁有邪神的力量,我們會封你為少帝,從此以後我大漠的月離子民任你差遣……若是失敗了,毒血症會漸漸發作,不停侵蝕你的身體,你會變成異類,面目全非,形同喪屍,然後被世人唾罵畏懼,淪為喪家之犬……呵呵。”

夜子修瞬間瞪大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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