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請君入甕(四)
請君入甕(四)
“韓江, 今日你無憑無據來我偃門鬧事,此事在仙界若是傳出去,聲望全無, 即便是你武功高強, 也難得人心, 仙界盟主……你還想要?”墨不诩不稀罕跟小輩計較, 看向韓江眸子一冷, 立在院中,不怒自威。
一句話讓暴怒中的韓江瞬間冷靜了下來,他回頭看了廢物兒子一眼道:“松兒,去看看那兩具屍體是不是我們的人!”
韓松一聽有屍體先是吓了一跳, 面色煞白, 這時,韓江帶來的幾個武鬥宗的弟子以及偃門的弟子也都湊到了蘭汀水榭看着裏面的情況, 随時等待接應,面對這麽多人,韓松不能當軟腳蝦,趕緊挺了挺胸膛, 往前走了幾步去查看屍體。
武鬥宗上上下下那麽多人了, 韓松哪都能一一記得住,不過他倒也不傻, 看完以後先是矢口否認:“不是, 這怎麽會是我們的人?”
“這楚尋歡說我們武鬥宗的人昨夜偷襲他, 果然是騙人的!”韓江死死瞪着楚尋歡, 還是覺得這病秧子是裝的。
“這……”楚尋歡還靠在一側, 弱不禁風的模樣道,“韓掌門讓自己的兒子來鑒定……這未免有失公允?”
“那你說怎麽辦!”韓江指着他問。
這會兒, 韓松眼珠子一轉,靈機一動趕緊接話道:“不對啊,爹!這楚尋歡說我們的人偷襲他,那最後死的人為何是我們……呸,最後死的人為何是這兩個刺客,他不是不怎麽會武功嗎!為何安然無恙!”
此話一出,衆人将目光投向了臉上蒼白如雪的楚尋歡,他趕忙恭敬作揖,客氣又禮貌,鎮靜自若地回答:“是在下不才,偃術一直得不到精進,做的木甲動物經常無故失控,昨夜這二人擅闖我屋內的時候,不知為何,木甲螃蟹就動了,這鉗子威力無比,不小心就把來人給殺了。”
“這都是你自己說的,又無人作證,未免有失公允吧!”韓松得意極了,趕忙沖他揚揚眉,臉上頗為得意。
韓江看着廢物兒子的目光多了些滿意的神色。
“若是二位不信,可以細細查看屍體的傷口是否和我屋內這只螃蟹的鉗子吻合。”楚尋歡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把衆人的目光帶向屋內的那只螃蟹。
小螃蟹正在休眠,動都不動一下的。
韓松看了一眼其中一人的傷口,那脖子的傷口不像被劍所劃,确實像是被什麽東西夾掉了一塊肉,另一人胸口也不似被劍貫穿,這再看一眼木甲螃蟹的鉗子……
韓松瞪大雙眼,炯炯有神地又道:“就算是你被這螃蟹僥幸救了,那你也不能說這倆人是我們武鬥宗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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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韓公子矢口否認,一定要撇得幹幹淨淨,在下也無能為力。”楚尋歡面上頗有無奈。
這表情和語氣惹得韓松反而氣不打一處來,他又靈機一動,對楚尋歡道:“你這臭木匠,那表情分明是在瞧不起我!我們武鬥宗的人身上都有标識,做不得假,你既然話裏話外都在譏諷,不如看看這屍體到底有沒有我宗的标識!”
韓江一聽這話,雙手往後一背,昂首挺胸地看着他,冷哼一聲,眼神充滿了篤定。
“居然有這種事?”楚尋歡眸子一亮,佯裝第一次聽說,“既然有能替貴派澄清的法子,那就再好不過了。”
說完,他沖一個站在門外的小學徒招手:“勞駕,你來查看一下。”
小學徒領命趕緊過來翻動屍體。
“就在左肩上,有一個虎頭的花紋,若是沒有,你楚尋歡今天就得跟我爹回去聽候發落!”韓松自鳴得意,還沖他爹使了個眼神。
小學徒聽後,掀開屍體的衣服,誰能想到,這麽一看,滿屋子的人都愣住了,那左肩上的确有一枚虎頭花紋!
“這、這……”韓松見了以後,滿臉驚愕,話都說不利索,“這不可能啊!這絕無可能!楚尋歡!你使詐!這分明都是你故意的,故意找來屍體,故意又嫁禍給我武鬥宗,好啊,你們偃門看着不與人紛争,實則就是要與我武鬥宗争那盟主之位!”
一連串的話全讓韓松說了,韓江胸口憋着一口氣,無處可發洩,只能踹了他兒子小腿一腳:“閉嘴!”
“爹!這一切都是楚尋歡算計好的!這倆人絕對不是我們的人啊!”韓松捂着腿跳了起來,聲嘶力竭的。
“別說了!”韓江心裏有數,但論江湖做派,他也明白,事到如今,再鬧下去,武鬥宗的名聲就不好聽了,名聲毀了,他再做任何事都是難上加難。
“韓公子此言差矣。”楚尋歡微微蹙眉,面露難色,“我該如何算計你?我既不知這二人要來殺我,也不知你和韓掌門要來,武鬥宗人身上有标識一事我也是才聽你說起……”
“你你你!”韓松氣得面紅耳赤,但就是有口難言,有理說不清。
這時,許久沒開口的宣雲洲長舒一口氣道:“煩請韓掌門管好門內弟子,勿要再行這夜襲一事,不然在仙界,人人稱武鬥宗打不過就偷襲,這名聲就不好聽了。”
韓江雙拳緊握,他幾十年在兩界叱咤風雲,還頭一遭覺得如此憋屈!
“怎麽?韓江,你不服?”墨不诩接話道,“你說我徒兒嫁禍武鬥宗毫無證據,現在你的人夜襲我徒兒卻證據确鑿,你這是想讓我把這件事鬧得兩界人盡皆知嗎?”
韓江沉默不語,怒目圓睜,胸口氣得上下起伏,半晌,他道:“此事就此作罷,墨不诩,這種事不會再有第二次!否則,你我二人再無君子之約!”
好一個君子之約……呵,楚尋歡心裏想笑。
“爹!爹!你聽我說啊,楚尋歡他就是朵黑心蓮花啊!”韓松追着他爹一路小跑,叫聲連連,他第一次感覺自己看走了眼,小白花的夢碎了!
“閉嘴!!!”韓江擡手就是一巴掌,“臉都讓你丢盡了!讓你提什麽标識!”
韓江心裏清楚,這分明是中計了!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來,灰頭土臉地走。
“把這兩具屍體處理了,查看好各路山道,多裝一些防賊用的木甲。”人一走,浣月就吩咐派中的弟子們。
弟子們聽命,作揖道:“是,長老!”
見人都漸漸散了,宣雲洲對楚尋歡語重心長地道:“三師弟,你這身體剛剛見起色,不要再勞心費神了,這幾日繼續休息吧,學堂的課有我和代課夫子,你就不必操勞了。”
楚尋歡借坡就下,趕緊對他師兄行禮:“多謝師兄關心,那我就歇息了。”
“嗯。”
浣月和宣雲洲等一衆人一離開蘭汀水榭,墨不诩立在門前,當着桑梓言的面就問楚尋歡:“尋歡,這一切你早有所準備?”
楚尋歡見人都走遠了,就挺直身板,恢複如常地坐在案幾邊上,慢悠悠地給自己斟茶,桑梓言走過來了幫他把這活幹了,還懂事乖巧地給墨不诩也倒了一杯。
祖孫爺仨在屋裏開始邊喝茶邊商量壞事。
墨不诩坐在他對面,見他端着茶,姿态儒雅,雲淡風輕地道:“韓江可不是傻子,他在仙界稱霸已久,似乎在凡界也犯過不少案子,再加上韓松又隔三差五地來騷擾我……總之,他們雖然好鬥,但山門內衆志成城,頗為齊心,很難從內部讓他們分崩離析,這個時候,若是少了萬鬼門的牽制,以後就更難擺平他們,所以,我打算先動武鬥宗。”
墨不诩端着茶杯靜靜聽着,問:“我聽說萬鬼門內部不和已久,比起武鬥宗他們更好對付?”
楚尋歡點頭。
“那标識的事情,你是如何得知?”
左肩标識一事,他确實是看書的時候知道的,但也只知道是虎頭樣子的花紋,具體這圖案該怎麽畫,他也是思考了一段時間,做了萬全的準備,于是,他避重就輕地道:“标識一事早有所耳聞,而這花紋圖案就印在師尊得來的那本碎魂掌秘籍上。”
墨不诩一聽,眉梢一揚:“哦?”
“嗯。”楚尋歡點點頭道,徐徐道來,“之前,我在藏書閣靜修的時候,見碎魂掌的那扉頁上有一個虎頭的花紋,而且每一頁角落也都有一枚同樣的花紋作為點綴,老虎乃萬獸之王,我想,這對于武鬥宗來說是再好不過的圖騰紋樣了,當然要印在身上,寓意山中稱霸。”
“嗯。”墨不诩聽後,欣慰地點了點頭,他自诩正義,光明磊落,但是更欽佩在黑白兩界游刃有餘的人。
那枚交給小徒弟的令牌雖有放權之意,但更有考核之心,若小徒弟真能挑起大梁,日後他便可高枕無憂地傳位了。
“師尊,這樣未免太冒險。”許久沒說話的桑梓言突然問起,“若是今日來闖山的不是武鬥宗的人又該怎麽辦?”
聽了這話,楚尋歡端杯的手一頓,清冷的眸一擡,語氣似是冒着寒氣的千年寒冰,他道:“無妨,無非就是另外一個‘故事’罷了。”
話畢,爺孫二人只感覺背後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