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血屍圍攻（二）
血屍圍攻（二）
兩個人在一處假山石的陰影之處對望了片刻, 楚尋歡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謝初昀在江湖上的朋友出了內鬼，或者說, 那內鬼本就是慕岩的人, 所以他命謝初昀打探那個孩子的事情, 早就被慕岩知道了！
“現在, 楚小夫子願意重回清風亭, 與我一敘了麽？”慕岩冷眼笑着，語氣帶着一絲涼意。
楚尋歡沉默着擡步，沉穩有力的腳步絲毫不亂，默然地回了清風亭, 重新坐回了原位, 他對慕岩也不必再客氣，萬鬼門無端生事到底是因為什麽, 他之前對墨不诩說的也全都是初步猜測，并沒有證據坐實。
他好奇問道：“所以，太子殿下表面上在每年的秋月宴都來偃門做客，實則早就和萬鬼門暗通款曲了？”
“這倒不是, 我也是才聽暗樁說你似乎正在江湖各處尋找一個丢失了的孩子, 我很好奇，楚小夫子清心寡欲, 潛心于偃術, 怎麽會對一個孩子那麽上心？難不成……那孩子是你在凡界的親弟弟？”慕岩反過來旁敲側擊地問他。
楚尋歡聽了這話, 反而心若古井, 他動作輕緩地撚起袖子, 修長白皙的手擡起了石桌上冷掉的茶，淡道：“聽太子殿下所言, 看來是根本不知道那孩子是誰……這麽說來，太子殿下的目标該是我，下達給暗樁的命令大概是‘盯緊了楚尋歡，他有任何動向都要向我禀明’諸如此類的吧？”
慕岩的眼底剛剛還溢滿了得意和篤定，在這瞬間冷了下來，面色陰沉。
楚尋歡斜昵了他的表情一眼，心裏更是篤定了，那倆人十有八九就是慕岩派來暗殺他的，不然他怎麽會散布眼線，随時盯緊他。
慕岩能登上太子之位絕非等閑之輩，他輕呵一聲，避重就輕地道：“楚小夫子不在凡界，這通人脈、籠人心的事自然是我比你強一些，不如你告訴我那孩子姓甚名誰，我跟你保證，三日之內，定把人帶到你面前，如何？”
這慕岩表面上是想幫他，實則是想知道孩子的身份，和他的關系，楚尋歡心想，這不就等于又送了一個軟肋給他，好讓他借此任意拿捏麽？
于是，楚尋歡垂眸淡道：“前些日子，我聽聞山下的鳳鳴鎮有孩子走失，我偃門畢竟是心懷大義的正道門派，就讓小徒四處打聽了一下，誰能想到竟然打聽到了太子的人那，其實，我也不知道那孩子是誰。”
慕岩眼看着身旁清秀如玉的小公子根本掉不進自己挖的坑，不免有些惱怒，不過心中亦是暢快，他也向來不喜歡太無趣的人。
“哎，既然楚小夫子不需要我幫着打聽，那我也就不勉強了。”慕岩假笑一聲又道，“其實，我就是想賣個人情給你，只可惜，小夫子兩袖清風，既不要金銀珠寶，也不要高官厚祿。”
“在下既不怎麽懂武功，也不涉足朝政，不知在太子那究竟有何利用價值？”楚尋歡明知故問。
果然，慕岩很快接話道：“自然有，小夫子今年不過才15歲，就已在仙界有開設學堂的資質，更何況……小夫子還曾造過一個珍寶匣盒，以護鎮北将軍看護的虎符不被賊人盜走不是麽？”
Advertisement
楚尋歡眼神陡然變得鋒利，他側目掃了慕岩一眼，瞬間明白了，果然還是因為那個匣盒。
他沒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望着遠處的明月，語氣平靜地道：“太子殿下是因為兩次派人來取我性命，卻兩次無功而返，這第二次，人還一直沒回去……今日來聚，表面上說是想一睹君子風采，實則是想借機親眼看看我到底死沒死成，剛剛見了我果然安然無恙，就知道你手下的人又失敗了，所以幹脆改了策略，把我叫到這清風亭，蓄意拉攏？”
慕岩聽後，目光一沉，無聲地看向了他，明月清輝勾勒着一張昳麗無雙的側臉，冷峻深邃的眸，襯托出了一份不染紅塵的清俊。
慕岩挺直腰板起身，向前邁出一步，幹脆也不否定，與他敞開了懷談，聲音都沉穩冷瑟了幾分：“楚小夫子，這你怨不得我，百年前仙凡盟約早有約定，仙界的人不得幹涉朝政，你雖然沒有入朝為官，但你造的珍寶匣盒足以左右江山，我不得不除掉你，以絕後患。”
楚尋歡臉上沒什麽表情，沉默着繼續聽。
“鎮北将軍骁勇善戰，鎮守西北數年，戰功赫赫，德高望重，父皇是信任他才将虎符托付給他，來抵禦西寇，可若是你二人聯手生了異心……将軍忠肝義膽，我就算看在父皇的份上也不可能輕易動他……楚小夫子聰明絕頂，定能理解我吧？”慕岩雙手背後，扭頭看向他，俊俏的臉上，長眉一揚。
所以要先除掉他。
楚尋歡不卑不亢：“可是據我所知，将軍已故……這又是何人手筆呢？”
慕岩一怔，他還以為仙界消息閉塞，不知道鎮北将軍戰死沙場的消息。
“那是一個意外。”慕岩幽幽嘆氣。
楚尋歡冷笑一聲，語氣不緊不慢：“可太子殿下心裏一定也很清楚了，你派來的人已經被我殺了，所以他們自然是回不去了。”
慕岩看着他，忽然一笑，面上頗有敬意：“是，那二人也并非尋常的死士，第一次不成，第二次被你反将一軍，足以證明，你雖不太懂武功，卻能次次自保，我實在是好奇，楚小夫子這位能人異士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所以，太子殿下想明白了以後，幹脆改變了主意，與其除掉我，不如把我拉到你的陣營，替你在暗中賣命，眼下又剛好趕上了秋月宴，仙凡相聚，便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楚尋歡接話道。
“小夫子聰明。”慕岩眼底有篤定的神色，“錢、權、美人……還是你想找的那個孩子，只要你提，我保證三日內就把你要的送到你的蘭汀水榭。”
慕岩說這話的聲音铿锵有力，似是早就下定了決心，目光也堅毅銳利。
楚尋歡斜昵着他，視線有些冷淡，沉着氣按兵不動，既沒答應也沒拒絕，心裏正在盤算着這筆買賣到底劃不劃算，如果慕岩為了以後的江山社稷，現在拉攏他，亦可在日後鳥盡弓藏，暗中除掉他，絕不可輕易相信，可若是拒絕……
他身上的底牌還很多，并不在乎他的威逼利誘，可怕就怕在，慕岩有心要把那個孩子查個底朝天，那孩子如果真的是小時候的夜子修……于情于理，他都不想，可如果是這樣，慕岩就是在拿夜侯爺的小兒子當籌碼要挾他……
先不說夜侯在朝廷是何立場，慕岩明面上也不敢這麽做。
這麽合計，還是不能與慕岩聯手。
他心裏很清楚，慕岩也是想變着法子把自己拐進宮當面首。
“在此之前，我想先跟殿下表明，我與鎮北将軍忠心耿耿，絕無可能背地起勢造反，将軍有意妥善保管虎符，還不是因為嗅到了朝廷內有反賊？”楚尋歡意有所指，認真地看着慕岩。
這一刻，果然見慕岩表情微變，似是在慎重地考慮此事或許是真的。
“太子有心除掉奸臣自然是好事，但若是這精力用錯了地方，反而中了人家的離間計，到時候的朝政便是忠臣不在，反賊當道……在下久居青山，不坐朝堂，這些事可與我無關，如今也已被殿下的刺客鬧的膽小心寒，更是不敢再助殿下了。”楚尋歡故意這麽說道。
這番話慕岩果然聽進了心裏去，雖然楚尋歡這話好像是在暗諷他是個忠奸不分的庸才，卻不知為何，美人在旁，清冷自傲的模樣令他心旌搖曳，若是換了個人，他定是勃然大怒，但此刻他沒有，還擅自在話裏讀出了一絲撒嬌的意味。
那兩個廢物暗殺兩次都失敗了，他本是心生怒意，但今日親眼見到小夫子後，他暗自慶幸，幸好他倆是個廢物，不然如此才貌雙全的美人不能為我所用，反而葬身于紅塵，實在太可惜了。
二人沉默，彼此在心裏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盤時，遠處突然傳來了一聲尖叫：“啊——！”
楚尋歡目光一震，下意識地站起身來，掠身就要一個輕功踏梁一路飛過荷塘去聲音的源頭，可一想到慕岩就在旁邊，若是暴露了他武功的事，別說是慕岩了，連武鬥宗的韓江都不可能再放過他，徒增麻煩。
他長眉一簇，心頭燃起烈火。
這時，慕岩的影衛很快兩步回到了他身邊。
“去看看。”慕岩沉着臉，肅然吩咐他過去。
那白淨清秀的影衛抱拳颔首，一個輕功便踏着周圍山石，掠過池塘向着遠處奔。
看那影衛的身手，武功底子應該不弱，沒想到竟是色武雙全，難怪能留在慕岩身邊。
楚尋歡正想一并過去，這時，旁邊忽然有一聲振翅的蚊蠅聲，他立刻回頭去看，只見黑夜中，一只渾身冒着赤光的飛蟲，慢悠悠地飛在了偶然經過這裏的弟子附近，那蟲子透光的蟲體內似乎攜帶着毒血。
楚尋歡雙瞳一震，心裏已經預感到了不妙，下意識地大喊一聲：“快躲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