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久別重逢(二)

久別重逢(二)

少女見其他客人都順利離開了, 大怒質問:“他們也在桌上留了錢,你怎麽不攔着他們!?”

肥頭大耳的掌櫃眼睛一眯,冷笑一聲, 毫不客氣地道:“黑店倒不至于, 只不過我們店有一個小小的原則, 那就是大穎人原價, 串秧嘛……得付雙倍!”

“你!”少女怒發沖冠地上前就是一拳。

離北很快按住了她的胳膊, 他還有要事在身,不想鬧出太大動靜,但本是清冽的眸子已染上了怒色,他冷淡地道:“這趟出來帶的行囊不多, 沒有多餘的錢了。”

“哼, 付不了雙倍的價格,就是吃霸王餐!給我打!”掌櫃的吹胡子瞪眼, 一聲令下,身後突然從各個角落又湧出來了一群店小二,原來這幫人都是打手。

呼啦一下子,一群人抄着刀和斧子向着離北沖了過來!

少女氣得不行, 二話不說, 一腳踢中一個人的胸膛,那人疼得倒在地上, 這時, 旁邊一人揮着刀欲要砍向她的後背, 離北從剛才幾乎紋絲未動, 站在原地, 稍稍偏頭就躲開了一刀,見少女有危險, 立刻從鬥篷裏伸出一只纏滿麻布的手,拉着少女的手腕躲過那一刀,然後他神情冷肅地吩咐她:“站我身後。”

少女的臉上立刻浮現出紅暈,笑着點頭。

幾個人見這串秧子神情淡漠,似是根本不把他們放在眼裏,互相看了一眼,咬牙切齒,給自己壯膽般地大喊一聲:“呀啊啊啊!”

四五個人舉着刀一起合圍他,氣勢洶洶地沖了過來,離北再擡眸的一瞬,深眸間竟是赤光一閃,左手上的麻布瞬間解開,那條手臂上的暗筋像是忽然活了一般,在皮膚之下突突跳着,血管的顏色呈黑色,似是暗潮洶湧,緊接着,他一個轉身,左手一擡,立刻給了最近一人一個猛力的肘擊!

那人吃了這一擊,半張臉瞬間在空中變了形,牙齒被打掉了三顆,然後整個人倒向了後方,沖倒了後面的所有人,那群人竟是被一股莫名的邪氣壓得喘不過氣來,胸腔似有骨裂,動一下便是一聲聲尖叫:“呃啊——!”

不過一個眨眼,四五個人倒地不起,全都疼得暈了過去,離北左臂上的麻布重新自動纏上,他将手快速收回到鬥篷裏,一套動作下來,幹脆利落,身後的少女都沒看清楚。

他冷漠地看向旁邊滿頭冒汗,吓到流尿的掌櫃問:“我能走了麽?”

掌櫃的全身僵硬,背脊發涼,都不敢直視他,聲音哆哆嗦嗦的:“客、客官請慢走!您、您下次再來,我給您折價……”

別來了!求求了!掌櫃的吓得魂飛魄散,人差點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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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人啊,這是鬼啊!

離北目光凝視着他,心裏的怒火并沒有徹底消散,他不明白為什麽總有人在他面前上趕着送死,但這會兒他不想再動武了,于是冷漠地轉身,離開了客棧。

沒出了客棧幾步,離北突然停下了腳步,面上又露出了那副不解紅塵的茫然還有一絲沮喪,少女見他停步,就在他身後問:“怎麽了?難道落了什麽東西在那家客棧?”

離北搖搖頭,轉身看着她問:“你上次說你有一件法寶,覆蓋在眼睛上,雖不可視物,但比平常更能感知到周圍一切,那東西你帶着了嗎?”

少女點點頭,她早就因為他的事輾轉兩界,不停奔波,尋了各種寶物,希望有朝一日有能用得上的,她現在的小背囊裏就裝着各種奇珍異寶,離北剛剛說的法寶是她從仙界偶然得來的,叫覆塵绫,戴上之後雖不能再視物,但是五感會更強,其實十分适合靜心習武之人。

少女開開心心地翻着小背囊,找到一條黑色的布绫遞給他,離北接過來戴上了覆塵绫,雙目一覆,清俊的臉上,英挺的輪廓更加明顯,尤其是那高挺的鼻梁。

二人繼續往前走着,離北看不到周圍任何,但是五感得到了提升,周圍的人稍稍靠近他便知曉,于是很輕松利落地讓開,于他而言,這條人來人往的大街已是暢通無阻。

少女緊緊跟在他身後,想到他找自己要覆塵绫可能是……不想讓人看到他那雙眼睛,不由得心裏一疼。

亂世之下,何來尊重。

此時,外面的雪未停,鵝毛大雪被寒風送到小鎮的四處,未走幾步,已是霜雪染白了頭。

離北戴着覆塵绫步履穩健地向前走,就在這時,前方擁擠的人潮中出現了一位身着褐衣的清雅公子,公子戴着半截面具,緩緩走來,步子沉穩,氣質出塵如蘭,惹得身旁的匆匆過客都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駐足片刻。

二人在人海中擦身而過,一起白了頭。

走在離北後面的少女也注意到了剛剛路過的褐衣公子,他雖是戴着半截面具,讓人看不見長相,可美人在骨不在皮,匆匆一過,攝人心魄,讓人不住連連回望。

少女心想,好一位冠絕凡塵的公子。

這一刻,離北忽然間停住了腳步,他像是突然感到了什麽一般,快速摘了覆塵绫,目光急切地回望川流不息的人海,剛剛有那麽一剎那,他聞到了一陣好聞的香味,那個味道很熟悉很親切,可是極淡,但因為覆塵绫的緣故,讓他捕捉到了,但再等他回身望向人群中時,那個身影已經消失在人潮中了。

“怎麽了?”少女趕緊關心地問他。

離北心頭莫名一酸,又是抽疼一瞬,他揪住胸口的衣料,沒來由地覺得一陣頭疼,左臂皮膚下的黑血汩汩崩騰,惹得他渾身難受,他不住蹙眉閉着眼,悶哼了一聲:“呃……”

“離北君!你是不是不舒服?我這就帶你去醫館!”少女扶着他,正要走。

離北君眼神有些茫然迷離,黑血攪得他心神難寧,不知為何在聞到那股極淡的香味後,他的腦海裏出現了很多混亂的記憶,一些片段匆匆略過,他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識。

“離北君!”耳邊只聽見了最後一聲少女的叫聲。

……

離北做了一個夢,夢裏的他分不清到底是現實還是虛幻,這個夢竟還伴随着過往的回憶一并湧入腦海。

兒時,他被萬鬼門的人擄走,被迫繼承了邪神的血液,他只記得當自己醒過來的時候,皮膚之下的血液奔騰不息,那些血似乎滴滴有了不羁的靈魂,欲要沖破他的皮膚,從內徹底撕碎他的身體,他痛得大喊一聲,在黑暗中打着滾,頭和四肢“咣咣”撞在牆上,不一會兒已是渾身鐵青,他頭破血流地繼續痛喊,可沒有人回應他,更不會有人來助他。

這時,他在黑暗中隐約看到了一絲昏暗的光,燭火離近,将牢籠照亮了一角,他勉強睜開眼,半睜着的眼看到牢籠外的人,那是一臉冷漠的戚風。

下一刻,被黑血支配的他,疼得兩眼一黑,徹底昏厥了過去。

戚風就站在外面觀察着他的身體狀況,這時,暗牢旁邊的階梯上緩緩走下來了一個人,那人站在牢前,雙手揣進寬袖裏,與戚風一般面無表情地看着牢籠中的孩子,須臾,唇角一勾,喜上眉梢,猶如觀賞着一只受了傷的籠中鳥,煞有興致。

當他再醒過來時,腦海裏竟是一片空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他目光茫然,只覺得渾身疼得厲害,本能地抱緊自己靠着牆蜷縮,不到片刻,他只覺得頭疼得厲害,左臂好像有熾烈的火燒着,他低頭一看,驚得面孔發顫,他的血管在皮膚之下變成了黑色,那些血好像活了一般奔騰着,似是在與他呼應!

他一時得了失語症,只會嗚嗷亂喊,一邊喊一邊拼命甩着自己的左手撞向牆,想把這些黑血趕走,求生的本能讓他失去了理智,甚至要自斷一條手臂!

可不一會兒他又沉靜了下來,似是呆傻一般坐在那一動不動,随後驀地一笑,八歲的孩子眼底布滿陰鸷,突然笑了:“呵呵……哈哈哈……”

這時,牢籠外的戚風和剛走進來的那人聽見動靜,又漠然地湊到牢籠外繼續觀察他的言行舉動。

那人“啧啧”兩聲,搖頭道:“你們的祖先竟然會和邪神做這種交易,你看他,人非人,鬼非鬼啊……”

戚風瞪了他一眼:“你懂個屁?還輪不到你來品評我們月離人的行事作風,別忘了,你我只是合作關系,你不滿就滾蛋。”

那人聲色俱冷下來:“罷了,無所謂了,随便他是什麽鬼東西,等他情況穩定了,你答應我的,我可以取一點他的血液帶走。”

戚風冷笑一聲,沒搭理他。

他們兩個雖是合作關系,但也在随時随刻互相防備着。

二人剛吵完一架,這會兒就見到籠子裏的孩子隐沒在黑暗之中,披頭散發,渾身髒污,臉上突然露出野獸般的猙獰一笑:“哈哈……你們如此待我,就不怕我出去把你們都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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