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久別重逢（三）
久別重逢（三）
戚風和身旁的男人聽後, 反而勾唇一笑，戚風上前一步，對他誠懇道：“子修, 你是我一直以來要找的人。”
“噌”的一聲, 不過眨眼的功夫, 夜子修竟然霍然從地上竄起, 伸出左手從牢籠縫隙間狠狠掐住了戚風的脖子！他體內突然冒出來的力量連自己都沒想到。
戚風“唔”的一聲, 面上青筋暴凸，瞪着的雙眼布滿紅血絲，那張臉細微顫抖時，可唇角竟是揚起了一個欣慰詭異的笑容。
這時, 戚風身邊的男人從袖口中很快撒出了一片粉, 夜子修聞了那粉末，瞬間冷靜了下來, 松開了手，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又恢複了懵懂茫然的神色，低聲念叨着：“殺了你們……殺了你們……你們……兄長……大娘……殺了你們！”
戚風呵呵笑出聲, 擡手漫不經心地摸了摸自己被掐紅的脖子, 心裏高興極了：“別急，等你長大了, 你想殺誰, 就殺誰, 包括我, 我的命任你索取。”
“你還真是賤得難受啊……”身旁許久未說話的男人, 涼涼地來了一句。
戚風立刻冷眸看向他：“閉嘴，我再說一次, 你只需要幹好你的活。”
自從發現這孩子的體質特異，不僅不會屍變還會與血液頑強抵抗後，他整日興奮到顫栗，很快命人調查了他的真實身份。
“子修，快與我說說，這八年來，你可有什麽憾事或是什麽痛苦之事？我保證能讓你忘了它，好麽？”戚風又很快變了臉色，面對着牢中的夜子修，聲色溫柔。
夜子修腦海裏一片混沌，只是垂着頭，失魂落魄地坐在那，渾身綿軟無力，本能地就回答了戚風的問題：“爹……不喜歡我，爹以前很喜歡我娘的，可後來他被朝廷的人取笑謾罵……說什麽他娶了邪神後代……然後他就再也不對我笑了……”
“嗯，你爹可真是個冷漠的混球，還有呢？”戚風繼續問。
“大娘……她兇我、兇我娘……幽禁我娘，還當着我的面打死了我從外面抱回來的元寶，元寶……”夜子修心頭一哽，一行眼淚流了下來，“它很聽話，很懂事，它一直陪着我，它渾身是血……它死前還在拼命地看着我，好像在告訴我‘別難過’，我……我恨大娘！我恨她虐待我娘！我恨她殺了我的狗！”
“哎，真是個可憐的孩子……”戚風嘆息搖頭，又問，“你兄長呢？”
“娘有信仰不吃豬肉，我喜歡娘，所以我也不想吃，可兄長不是打我，就是逼我吃那些冒血的豬肉……他很壞！搶走我的所有玩具！兄長的房裏什麽都有，可我呢！我什麽都沒有，我只有元寶！爹明明什麽都知道卻裝聾作啞！他經常以遠征為借口不在家中，回到家中也只是窩在書房裏研究兵書，漠視一切！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
戚風挑挑眉：“還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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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子修根本控制不了自己，随着他心裏的怨念爆發而出，左手的黑血奔騰得更加“歡快”，仿佛在飽嘗他身體裏的怨念。
“還有爹請來的教書夫子，他只肯好好教兄長，等到夫子教我的時候……故意教我錯的字，錯的詩，是不懂漢文的娘拼命借機四處偷學才發現的……娘又重新一筆一劃地教我漢文……都是大娘用錢收買了那個夫子！我早就知道了！”夜子修擡頭一瞬，咬牙切齒，滿眼通紅，又是一行熱淚流出，眼底帶着難平的憤恨。
這回沒等戚風繼續追問，夜子修又繼續吼道：“還有爹請來教授武藝的教頭，他從來都不肯好好教我！只肯教兄長！所以我一直打不過兄長，他是故意的，他們都是故意的！”
聽過後，戚風又是搖了搖頭，總結道：“哎……子修啊，你兄長那是怕你文武皇皇，再取代了自己在你爹心中的位置，所以想着要從小就毀了你，讓變成什麽都不會的廢物……沒想到你兄長比你大不了幾歲，竟有這種心思……嗯，不對，又或許這一切都是你大娘在背後操縱？”
“……”他心頭一震。
“哎……真是太可憐了，連我聽着都難受，若不是這黑血驅使，恐怕你一輩子也不會說出這些怨念吧？亦或者……這世上除了你娘以外，已經沒有人願意聽你說這些了。”戚風話裏卻帶着事不關己的涼意。
“我要救我娘……帶着我娘從夜府逃出來……然後殺了他們，全殺了！”夜子修氣得渾身都在顫抖，左臂的黑血在皮膚之下汩汩而流。
“你還小，憑現在的你什麽都做不了，不如跟我走，我會替你完成心願，不過，你這八年憾事累累，苦事不斷，終究是太痛苦了，不如就把這一切都忘了，我會重新給你一個童年的記憶，如何？”戚風眼神一暗，漫不經心地一笑。
夜子修聽聞擡頭看着他，不明白什麽叫重新給他一個童年的記憶，他睜着眼，左臂痛得麻木，似是早就沒了感覺，他喃喃問道：“什麽意思？”
戚風繼續給他解釋：“這些苦事你再也不會記得，我會把你帶走，給你請最好的夫子，叫你識字讀書，叫你武功術法，一切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怎麽樣？”
“那我娘呢？”夜子修沒敢信，很快問道。
戚風喟然長嘆，語調沉緩，慢悠悠地道：“子修啊，你還小，還不懂這世間許多的道理，生而為人，是不可能事事盡善盡美的，你這八年來的記憶我都會幫你重塑，自然你也就不會記得你娘了。”
夜子修瞳孔一震，立刻吼道：“我不要！我不跟你走！”
這時，除了溫柔美麗的娘親以外，他腦海裏又浮現出了一個人的身影……仙人哥哥……
他猛烈地搖頭：“不行！我絕不答應你！我要去鹿蒼山！仙人哥哥會救我，他一定會想辦法救我和我娘的！”
這一刻，他好後悔，當初，他為什麽沒有選擇跟仙人哥哥離開，仙人哥哥一定有辦法助他和娘的！
“仙人哥哥？”戚風一怔。
他想着也許是某個修仙門派的道長與夜子修曾有過一面之緣，也就沒放在心上，他道：“子修，你別傻了，凡界和仙界若無要事也不會經常往來，你的仙人哥哥不會再來找你了……呵，傻孩子，連你親爹都故意放棄了你，選擇視而不見，難道你還指望一個外人來救你麽？”
“……”夜子修一下愣住了。
須臾，夜子修狠狠搖頭，他不信，怒吼道：“我不信！我要去找他！我要去鹿蒼山！你放我走！我不要你！你走！”
“這可由不得你。”戚風旁的男人突然冷笑一聲接話道。
緊接着，戚風很快打開了牢籠，走了進去，他身材高大，黑影鋪天蓋地地襲來一般，惹得夜子修往後一縮，可他一見到牢籠的門開了，心下又想快速逃離，于是，他使出全部的力氣，剛要猛地起身從空隙跑走，戚風掌間突然靈光一閃，一巴掌拍向他的腦門！
“呃——！”夜子修瞬間半寸不得動彈，揚着頭，雙目呆滞，表情凝固了。
戚風掌間靈光正盛，這是他花了半輩子的時間練就的一門絕學，可以替換一個人的記憶，換了夜子修的記憶，是他施行大計的開始！
雖然此招能廢了他畢生大半的功力且這輩子只能用一次，但他選擇孤注一擲，把複國大計的制勝之寶全押在了夜子修一個人的身上！
牢籠中，戚風的手掌開始隔空操控着夜子修的頭，讓他全身如斷了線的木偶，随意擺弄，他眼睛毫無聚焦，猶如靈魂已死，一臉呆滞，耳邊傳來戚風的聲音：“你不叫夜子修，你也不是大穎夜府的二公子，你叫離北，是邪神的繼承者，左臂的黑血是邪神賜予你的力量，你感到十分榮耀并且誓死要護住邪神保佑的月離子民，帶領他們碾碎大穎，一雪當年的恥辱！”
夜子修：“……”
他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的景象猶如萬花筒一般，不停旋轉，又變成了無數的重影，腦海裏的聲音揮之不去，娘的樣子……還有仙人哥哥的樣子……慢慢在他腦海裏剝離……
“在西北，大穎的邊境之處，曾有一個小國，叫月離，月離人各個骁勇善戰，而且他們的騎術、射術在西北之境無人能及……大穎的狗皇帝有所忌憚，帶兵屠戮月離國，月離王及其王子們為護佑城中子民而不幸戰死……昔日‘西北之月’從天而墜，再無光輝！”戚風說着，雙目通紅，瞋目切齒的模樣，“而你，是因流落在城外僥幸得命的小王子——離北少帝。”
夜子修渾身都在顫抖，面無表情地擡頭看着發狠的戚風，看着他滿臉雷霆之怒，似乎是與之共情起來，心頭也逐漸生起燎原大火，他在他的掌間開始喃喃低語：“月離……我是月離人……大穎……該死。”
“沒錯。”戚風滿意地一笑，“你就是我月離人以後全部的希望，少帝，我願對你俯首稱臣。”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