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渾水摸魚(四)

渾水摸魚(四)

那群妖狼踱步繞圈, 漸漸将他們幾個圍了起來,忽然間,耳邊傳來一聲痛喊:“啊——!”

衛秋一愣, 轉頭一看, 地上已經倒下了一具屍體, 是剛剛圍在他身邊的一個手下, 那人已經面色蒼白地捂住破了口子的脖子, 熱血汩汩而流,淌在白雪之中,觸目驚心,不到一瞬, 那人蹬了一下腿, 便睜着眼死了。

“喂!可惡……!”衛秋蹲下身探了下鼻息,頓時怒氣肆盛, 持着劍撒狠一般快速沖進了狼堆裏,作勢要與那群畜生拼個你死我活。

楚尋歡見狀,忙回頭叫住他:“衛大人,不可沖動!”

就是這麽個節骨眼, 這邊的人匆匆去追衛秋的功夫, 對面的狼群等到了機會,足下一蹬, 卯足了勁兒正要沖着背對它們的楚尋歡猛力進攻時, 不遠處的一棵枯樹後, 一個黑衣少年手上張弓, 三枚箭矢置于弦上, “嗖”的一聲,三支疾箭帶着破空之勢, 沖破霜雪,瞬間一一紮進了三匹躍至空中的狼身上!

“嗷嗚——!”三匹狼紛紛被擊中眼睛疼得一下墜落在雪地上。

楚尋歡一驚,轉身一看,腳邊已經掉落了三匹狼,眼睛上被深深紮進了箭矢,竟是一箭從眼睛穿至後腦,三匹妖狼掙紮了一下,渾身妖氣漸漸散了,很快倒在雪地裏死了。

竟是一弦三矢……好厲害的射術!是什麽人!?

楚尋歡趕緊擡頭四處張望,卻在一片茫然霜雪中,什麽也沒瞧見,不過這箭矢讓他茅塞頓開,刀劍砍不進皮毛,眼睛卻可以!

眼瞧着衛秋沖了過去,幸好還有一個下屬跟着他厮殺,旁邊還有桑梓言跟着一起,所以,衛秋只是手臂上被抓了一道口子。

楚尋歡對衆人道:“戳穿它們的眼睛!”

衛秋死了兄弟,悲痛欲絕殺紅了眼,劍刃砍在狼背和狼頭上卻都無用,連道劍痕都沒有,情急之下耳聽這句話,瞬間渾身充滿力量又是一劍刺過去,刺在狼眼上,狠狠使勁,直接捅穿狼頭!

“畜生!你還我兄弟!”衛秋邊殺邊吼。

“喂,大個子,你冷靜點。”桑梓言“啧”了一聲,轉身一劍刺中後背來襲的狼眼。

謝初昀不敢多走半步,他知道自己能耐多少,就圍在楚尋歡身邊,二人眼瞧着面前又撲過來兩只妖狼,利爪剛一伸出,楚尋歡使出內力,劍身殺意正濃,狠狠一劍便捅穿了對面一只狼的眼,直至腦後,另外一只就要沖着謝初昀咬過來,楚尋歡再從狼頭裏拔出劍竟是費了片刻功夫,根本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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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間,遠處又是一陣破空聲響,箭矢如穿雲撥日,“嗖”的一聲直穿那只妖狼的頭顱!妖狼應聲倒地,在雪地裏抽搐幾下便不動了。

心裏驚吓一瞬,謝初昀剛剛見着那迅捷如風的狼瞬間沖着自己撲了過來,還以為就此玩完了,他可還不想那麽早死。

這會兒他也注意到了,遠處有人在幫他們,這是哪條道上的英雄好漢,怎麽連個臉都不樂意露?可緊要關頭他來不及思考,只得全神貫注地幫着一起殺狼。

群狼環伺,幾個人合力殺了七八匹,但狼群的圍攻之勢更甚,這群妖狼一直協力合作,一匹負責佯攻,一匹負責主攻,偶爾兩匹間還會突然變換任務,稍有不慎便會被它們騙到!

“師尊!炸藥筒還有嗎?”這時,桑梓言想到了楚尋歡自制的藥粉炸彈,當年就是這批□□才瞬間滅了一大群赤光蟲。

楚尋歡擰眉狠狠一揮劍,狼血濺射在他的面具上,他沉着聲道:“不可,這裏是雪山,礦洞之下什麽情況都還不知道,若是引起了雪崩坍塌,洞內若還有活人就麻煩了。”

桑梓言一怔,才想到了這點,于是改口道:“那我來拖住這些狼,師尊你快去礦洞裏找人!把人先救出來!”

“不行!”楚尋歡立刻肅然道,“我們幾人對付這群懂戰術的妖狼都得竭力,更何況是你一人!?這樣豈不是白白讓你送命!”

“可是……”

“可惡!畜生!要你命!”

楚尋歡:“……”

遠處的衛秋似乎已經瘋魔,半點話都聽不進去,眼裏只想跟那些狼同歸于盡,楚尋歡靜下心神一邊殺狼一邊環顧四周,他現在體力衰竭不說,視力越來越差,而且這些妖狼不畏寒,皮毛堅硬,懂戰術,數量又遠比他們幾個人多,這麽徒徒耗下去,一定是下策!

“先都進礦洞,找人優先!”

他一聲令下,再回身一望,心裏一涼,剛剛就在不遠處的礦洞竟是消失不見了?

此時,大雪越下越急,舉目四望,灰蒙蒙的一片,除了滿眼霜雪和幽鬼般的妖狼外,什麽都看不到。

糟了,楚尋歡心裏起了波瀾,定是嚴寒之下,感官凍結,判斷力也在逐漸失去,一頓厮殺過後,已不知身在何方,剛剛明明就在山腳下的礦洞附近,這會兒他們已經不知道打到山上哪個角落了,腳下埋了深深的厚雪,一腳踩下去都不知會踩到什麽東西。

楚尋歡抽空看了一眼地勢和坡度,還有周圍的枯木才驚覺這是在半山腰上,回頭去找礦洞洞口應該不難,他正要帶着一群人先進洞內找人,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突兀的笑聲:“呵……哈哈哈!”

他一愣,扭身一看的功夫,肩膀上便狠狠吃了一掌!

他沒個心理準備,被那一掌推出去幾丈遠,腳下內力湧起,他又狠狠定在了厚雪之中,再瞠目擡頭時,面前不遠處站着一個錦衣貴相之人。

“師尊!”桑梓言扭頭就看見了這一幕。

他連忙從衛秋那趕了過來,橫着劍身對準來人,面露怒容:“你是什麽人!”

“太子。”

“什麽?”謝初昀眉毛一挑,明顯沒信。

來人雙手背後,立于風雪中,面容鎮靜,紋絲不動,頓了一下又道:“殿下身邊的謀士,華洵,亦可稱我為‘華少師’。”

居然是太子少師。

楚尋歡知道這個人,華洵一直在慕岩身邊當謀士,雖是文臣,但武功不弱,背靠凡界江湖上的煉火堂,頗有威望。

“聽聞龍吟鎮來了一位高手,連嚴震天都敗于他的手中,我便來會會,就是你麽?”華洵問道,說話間,他身後突然一匹妖狼沖着他的後腦勺欲要咬上一口。

這邊的楚尋歡和桑梓言紋絲未動,面容冷漠地直直看着,故意等着他被咬死,誰想到,華洵一個移步便躲過了身後的妖狼,緊接着回身一拳錘在了狼的脖頸上,那一拳內力雄厚,震空破雲,竟是将妖狼錘在地上,倒地不起,看樣子妖狼受了極重的內傷。

楚尋歡心裏一怔,此人內力非同小可,能出現在這,應該也是在龍吟鎮參加試劍大會的人,消息傳得太快了,各路高手又開始來找他。

“呵,傅明那個老東西竟然敢騙我,說什麽‘楚蘭君’來了龍吟鎮,不都說他是位江湖義士麽,竟是見死不救啊。”華洵一眼便知對面人的心思,分明是想順勢讓狼把自己咬死,語氣薄涼地嘲諷道。

傅明?難道他也是慕岩的人?

呵,有意思,楚尋歡心裏冷笑了一聲,霎時想明白了。

他之所以醒來後首先來到龍吟鎮必是把赤煉石當作了最重要的物資,想要率先納入囊中。原著裏,不懂冶煉之術亦不懂偃術的太子慕岩和他弟弟三皇子,自然是不知道赤煉石大有作用。

未來大穎的軍火制造可都靠這些毫不起眼的石頭了。

龍吟鎮近年需繳納赤煉石給朝廷,只是因赤煉石非常漂亮,表面呈紅色,多用于後宮妃子們的首飾,殊不知只要将赤煉石和其他原料按照一定的比例冶煉,便可制造威力駭人的偃甲兵器。

傅明看似什麽都不作為,實則就是在等有人被狼咬死?這樣,就可以把這責任推給鎮鬼司,畢竟龍吟鎮非要地,這麽一點功績,兩個皇子都不放在眼裏,他們要把精力放在更大的功勞上,能靠此事打壓一番氣焰嚣張的鎮鬼司正好?

想必,這一套計謀定是出自這位太子少師之筆了。

楚尋歡想着,半真半假地對華洵淡道:“鼎鼎大名的楚蘭君楚少俠,在下可愧不敢當,我不過是偶然路過龍吟鎮籍籍無名的小輩,碰巧見了漕運幫的嚴幫主,想在他那混個眼熟,好日後得個照應罷了。”

“呵,十年前,兩界相傳偃術奇才楚尋歡已死,于是,太子殿下決定棄此子不再用,這才請我出山作為謀士,不過早就在十年前就有人向凡界放了消息,說此人表面俠義心腸,實則陰險歹毒,喜歡戴着面具行走江湖。”

楚尋歡:“……”

這評價聽上去像是出自韓江或者是他兒子韓松。

“呵。”楚尋歡不慌不忙淡道,“華少師擡舉了在下了,不能因為我也戴面具就是楚蘭君吧?”

他打算繼續渾水摸魚。

華洵繼續眯眼打量着他道:“嚴震天什麽功夫我心裏有數,你能打敗他絕非凡夫俗子,要不要我帶着你去找太子殿下,讓殿下親自認認你?”

“好。”楚尋歡幹脆道。

這讓華洵一愣,明顯被對方拿捏了一下。

楚尋歡繼續道:“正好在下籍籍無名,正愁在京城也沒個舊識,好讓人引路,結交一下權貴了,華少師居然能直接把我領到太子殿下那,在下可求之不得,那就先謝過華

裏拼了命爬出來的,他烏發淩亂,雙目渾濁,臉上全是凸起的深色暗筋,抓住他的那只手上皮膚潰爛,長了密密麻麻的血泡,鮮血開始從破皮處汩汩而流,那些血液仔細一看竟然是黑色的!

三人看了這一幕,都面露震驚,心中驚跳了一下。

“喂……你。”楚尋歡剛要伸手,很快被離着他稍近的桑梓言一把拉了回去。

桑梓言擰眉慎重道:“別碰他,小心傳染。”

連一向不怎麽正經的謝初昀此刻也謹慎肅然道:“這血液的顏色分明是有毒的,搞不好真能傳染,你不要碰。”

說話間,再一看那人,竟然整個眼球都布滿了鮮血,面上的皮膚像是幹涸皲裂的大地,慢慢潰爛流血,有些地方又長出了血泡,格外瘆人,別說是不知道是誰了,連他的五官都開始模糊扭曲,根本辨認不出口鼻在哪。

楚尋歡瞠目結舌地俯身看着,腦海裏細細回想書裏到底有沒有這一段,就在這時,那人的臉五官慢慢扭曲了一會兒後,忽然整個人拔地而起,四肢扭曲着沖着他飛撲過來,嘴上嗚嗚嗷嗷,不知所雲地亂叫着,形同喪屍:“啊……嗚啊……”

“小心!”桑梓言目光一狠,已經擡劍一下子刺穿了那人的胸口。

鮮血濺射在了四處,謝初昀趕緊眼疾手快地拉着二人往後一跳,那些黑血才沒濺到二人身上。

那人胸口中了一劍後,整張臉還在不斷冒血,等了一會兒,倒在地上不動了,似乎是斷了氣,而整個屍體竟是血液瞬間從身體裏流幹,徹底變成了一具漆黑的枯屍。

這一幕過于驚悚,讓一向淡定自若的楚尋歡都僵在了原地,半天才緩過神來。

他有種預感,這不像是什麽邪門術法,倒像是某種怪病。

他蹙眉低語:“這是……什麽病或者是中毒嗎?也是萬鬼門搞的鬼嗎?”

桑梓言看着那具黢黑的枯屍,神情凝滞,好像在沉思着什麽,這時,他腦海裏一個驚悚的場面一閃而過,他幼時住的村子,忽然天降血屍,一具具渾身冒血的屍體如爛泥一樣從天上砸了下來,可摔爛的四肢又重新支撐着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爬了起來,那些血屍重新“活”了過來,瞬間撲向了村裏的人……

恐怖的片段一閃而過,讓桑梓言額頭直冒冷汗,心悸不已。

“進去看看就知道了,不過這人明顯是個成年人,不知道跟他們擄走童男童女有什麽關系?”謝初昀也一時片刻想不明白。

……

此時,萬鬼門玄武堂據點,某處陰暗的地牢中。

一群七八歲的孩子正圍坐在一起,渾身發抖,有幾個孩子在小聲哭着,碎碎念着自己爹娘,其中有一個身穿深衣的孩子,眼神灰暗,垂眸凝思了許久,比起傷心欲絕,更多的是對生活失去了希望。

這時,坐在他身邊的一個小女孩抓了抓他的袖子,問他:“你也是在外面玩的時候被壞人抓到這的嗎?”

夜子修雙目無神,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小女孩是在跟他說話,于是轉頭看向她:“我不是去玩,我想出去四處打聽一下一座仙山的位置。”

他想着等年長幾歲有能力安頓好了母親後就去仙山,可至少要先知道鹿蒼山在哪,沒想到出去一趟就被壞人抓了。

“什麽山?”小女孩剛哭過的眼紅紅的。

“鹿蒼山。”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夜子修垂眸下意識地勾了一下唇,腦海裏立刻浮現出一個人的樣貌。

……對了,他還未曾去過鹿蒼上,未曾再見一面仙人哥哥,怎麽能就此放棄,等待命運的宰割,現在放棄為時過早。

想到這,他眼底陡然生出一絲光亮,藍色的深眸看向那個女孩,輕聲謹慎地問她:“你知道抓我們來的人是誰嗎?”

小女孩平時膽子大,就喜歡跟鄰居家的小男孩一起偷跑出去玩,盡管爹娘幾番勸阻,她還是沒聽話跑了出來,想到這,她眼底帶着委屈:“我聽爹娘說了,說最近仙界有一個萬鬼門,就喜歡抓小孩,讓我不要偷跑出去……都怪我沒聽爹娘的話。”

“仙界?那是不是仙山就在仙界裏?”夜子修長年被他大娘囚禁在家裏,不得外出,他幾乎不知道外界所有的消息,若不是遇到仙人哥哥,他也生不出想要去尋仙山,不想再坐以待斃的念頭。

小女孩見他雖是和大多數小孩長得不太一樣,可精致漂亮得很,甚至和自己的眼睛一樣深邃,就熱情地跟他講起了爹娘告訴過她的事,其中就包括了仙界和凡界的逸聞和那個盟約。

夜子修聽後,神情低落,心裏糾結,他本就早已下定決心長大以後要像仙人哥哥那般,勇猛無雙,手刃匪類,護家衛國,可如果他去了鹿蒼山修行,就不能再入朝為官,那豈不是……又違背了自己的初心。

他來不及對此事過于沮喪,很快振作起來,繼續問小女孩:“你說他們是萬鬼門的人?”

“對!”小女孩眼睛還是紅的,聲音放低繼續道,“我聽爹娘說過,他們那裏很可怕,住着很多奇奇怪怪的人,其中有一個人就喜歡用小孩子的血做各種湯藥……我們、我們一定是被那人用來做藥的小孩!”

他睜大雙眼,心中一震。

“他們用小孩子的血……煉藥?”夜子修蹙了蹙眉,不敢相信地問。

“我猜的……不對,一定是這樣的……嗚嗚嗚,都怪我沒聽爹娘的話,小哥哥,我好想回家。”小女孩說着又小聲抽泣起來。

就在這時,地牢門口突然來了一個長袍曳地的男人,身後還跟着兩個仆從,那男人冷漠地掃視了一圈牢裏的孩子們,擡手一指夜子修身邊的小女孩,冷語道:“帶她出來。”

瞬間,牢裏的小孩子都同時看向小女孩,小女孩愣了一瞬後,痛哭流涕,下意識地抓緊了身邊的夜子修,她哭得抽搐,大聲喊叫:“我不去!你們這些壞人!”

“哼。”那男人目光冷淡地看着她,扯了下唇,好笑地道,“你不想來也行,這樣,大哥哥跟你玩個游戲,這麽多個孩子了,你從裏面選一個人代替你,如何?”

小女孩瞬間凝住了眼淚,喉嚨一哽,又是下意識地往旁邊的小孩子看了一圈,那些小孩每當她的視線掃過,就戰戰兢兢地往後一縮,他們雙手抱膝,将自己縮成一小團,恨不得躲在陰影裏,讓她看不見自己。

小女孩咬了咬牙,咬着唇,竟是哭着搖了搖頭。

“我替她。”這時,突然有一個冷瑟的聲音響起。

小女孩一愣,扭頭一看,竟是剛剛和她說話的小哥哥勇敢地站了起來,他目光堅定,向前走了幾步:“你們想幹什麽?”

牢外的男人看了看他,在黑暗中隐約見這孩子長得似乎不像中原人,更是燃起了興致,于是滿意地勾了勾唇:“好,就你了。”

大牢的門被兩個仆從打開,夜子修被那兩個仆從擒住雙手往外帶着,眉頭緊鎖:“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一會你就知道了。”男人冷眸瞟了他一眼,率先走在了前面。

“……小哥哥。”小女孩哭得渾身顫抖,在身後輕輕喚了她一聲。

夜子修回身看向她,緊抿了一下唇,又用嘴型告訴她:“跑。”

小女孩似乎是看懂了,咬了咬唇,眼角又流出一滴淚。

幾個人把夜子修帶到了另外一間地下密室的門口,領頭的男人,看服飾似乎是萬鬼門的某個掌事祭祀,那人稍稍使力就将沉重的石門推開。夜子修神情緊張地看着石門後的光景,密室兩側點燃了幾盞燭火,光線照不到的地方仿佛陷入了無盡的黑暗,讓人根本看不清四周全景,正中間一張石床邊上燭火更盛,邊上還站着兩個身穿寬袍,遮着半張臉的怪異男人。

夜子修一見了那張石床,心頭立刻泛起抵觸和恐懼的情緒,想起小女孩的話,他往後一退,可很快就被身邊兩個侍從大力擒住了兩條瘦小的胳膊,他用力推搡了一下,卻根本不及這兩個成年人的力量,驚恐大吼:“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帶過去。”那祭祀冷漠地吩咐一聲。

兩個侍從死死攥着他的胳膊,将他生拉硬拖到了石床邊上,夜子修奮力掙紮卻只是徒勞,他驚吼着被擡到了石床上,目光所及之處,他粗看了一眼,發現旁邊的石桌上正放着一碗墨色濃稠狀的液體,旁邊還有包着銀針的針囊和無數稀奇古怪的瓶瓶罐罐。

心中咯噔一響,他怒目圓睜:“……你們!”

剛剛那個面色冷峻的祭祀走了過來,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深邃的眼,陰邪一笑:“現在我來告訴你,我族的邪神之力需要有人來繼承,但那股力量并非所有人都能承受,所以我們會定期找人進行試驗,若你能扛過這毒血,從今以後,将擁有邪神的力量,我們會封你為少帝,從此以後我大漠的月離子民任你差遣……若是失敗了,毒血症會漸漸發作,不停侵蝕你的身體,你會變成異類,面目全非,形同喪屍,然後被世人唾罵畏懼,淪為喪家之犬……呵呵。”

夜子修瞬間瞪大雙眼。

當初他二人在離塵江對上楚尋歡,兩個江湖刺客對一個破木匠,根本不需要費什麽力氣,很快就解決了他!

電光石火間,劍下那人猛力欲要掙開劍刃,可那人剛一動,楚尋歡內力翻湧很快伸出一掌扣住了那人的肩膀!而“油膩”見狀不妙,情況緊急來不及想那麽多,還以為身邊這只螃蟹也只是臭木匠做出來用來吓唬人的擺設,他欲要揮劍沖向楚尋歡,就在這時,空氣傳來利刃刺入皮膚,帶出鮮血皮肉的粘膩聲。

不過一瞬,“油膩”被螃蟹的鉗子狠狠夾住,脖子被割走了大半塊肉,他瞪大雙眼,唇角流着血,不可思議地瞪着楚尋歡,很快倒在了地上,躺在了血泊之中,死不瞑目。

楚尋歡面無表情地看着地上的屍體,蹙了蹙眉,對鉗鉗道:“我還沒問到幕後主使是誰,你看你。”

情急之下,他也來不及操縱護臂上的指令。

螃蟹揮了揮帶血的鉗子,它還以為楚尋歡是在誇他,就左右搖擺地晃了晃,看起來傻裏傻氣的。

而另一個人早已經看傻了眼,他怎麽會想到楚尋歡的偃術竟然如此精湛,竟能用木頭造出來這種殺人利器!怪不得雇主非要除掉他!

他心中惶恐不安,看着地上同伴的屍體,眼珠子都在隐隐顫抖,這時,他咽了口水,心中的驚恐蓋過了一切,決定咬牙殊死一搏,反正今天不除掉楚尋歡,回去也是死!

他正要使出渾身的力氣與楚尋歡拼命,螃蟹似乎是感應到了那人強烈的殺氣,一鉗子揮了過去,戳中了那人的胸口,這一個瞬間,楚尋歡又是來不及下令,再一看,人已經瞪着眼死了,胸口的血汩汩而流。

楚尋歡面色一怔,任由他倒在了地上,眉頭一蹙,應該快點逼迫這兩人說出幕後主使的,就差了這麽一會兒。

兩個人都已經死在了他的內室裏,算是替真正的楚夫子大仇已報,不過這只是開始而已,他心裏清楚得很。

眼下,這兩具屍體他也大有用處。

他收起劍,居高臨下地看着搗亂的螃蟹道:“以後沒我的命令,不許擅自出手。”

木甲生靈都有自己的個性,這只明顯是粗暴單細胞類的,只要感應到主人有危險就會沖過來。

螃蟹又在原地轉了個圈子,似乎是更高興了,可能還在以為主人在誇它,要命了……楚尋歡決定抽空再去藏書閣深造偃術,光是現在這樣還不行,最起碼智商要提高一個檔位。

教訓完了螃蟹,它自己縮小成了小號版,站在牆角裏一動不動,似乎是暫時休眠了。

楚尋歡從床榻下的暗格裏找出了一枚他特制的印章出來,然後把印章上的花紋蓋在了兩具屍體的左肩膀處,還細心地找到幾乎相同的位置,那枚印章的染料是他花費數日特制的,一旦印上就猶如被鐵烙燙出的痕跡,很難辨別出真假。

做好了一切事後,他慢慢走回床榻上,動作輕緩地掀開被子,就這麽守着內室兩具鮮血淋漓的屍體,安然入眠。

轉天,一到了辰時,桑梓言就繼續按照師尊的指令,端着一些吃食到內室,這一進去,腳上先是踩到了一片幹掉的血跡,饒是他平常再沒什麽表情,這會兒也忍不住面露驚訝,趕緊縮回了腿,看着那兩具屍體發怔。

而這時,楚尋歡聽到門外的動靜也剛好醒了過來,他覺得有些渾身疲乏,半睜着眼從榻上起身,剛披上一件外衣,就聽見蘭汀水榭外有人推開了院門走了進來。

自從楚尋歡在外被人傷了以後,偃門的學堂經常由代課夫子在照看,大家也一直不敢催促他去每日授課,一直在等着他把身體徹底養好。

楚尋歡昨夜找到了宣雲洲,跟他說起了要恢複每日學堂教課一事,還說了,若是這幾日辰時還沒到學堂,就過來提醒他一下,他諸事繁忙怕自己忘了,宣雲洲當時沒多想就應了下來。誰知道,辰時,他一來蘭汀水榭,就正好看到這一幕,桑梓言端着吃食一臉驚愕地看着房內屍體,而楚尋歡似是剛從睡夢中醒來,長發有些淩亂,眼神迷離,懵懵懂懂的樣子,該是還沒睡醒,他清醒片刻,拽着披在肩上的衣服往前一看,頓時吓得臉色慘白,渾身都在抖,嘴裏忍不住念叨着:“這、這是……”

宣雲洲愣了一下,趕緊匆匆飛奔過去查看情況,他像是怕楚尋歡身體承受不住突如其來的打擊,趕緊慌裏慌張地安撫着他道:“師弟,別怕!讓我來看看!”

楚尋歡趕緊把自己裹在被子裏,往後一靠,縮在角落裏,睜着眼,神色慌張地看着那兩具屍體,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何我房中會有兩具屍體?”

“梓言,你來的時候可有看到什麽嗎?”宣雲洲蹲在地上探了探二人的鼻息,又看了眼現場的痕跡,擡頭問桑梓言。

桑梓言咽了口水,雖然他早已有所準備,但還是忍不住暗想,他師尊……也太能演了吧。

他道:“大師伯,我也是剛來,準備給師尊送點吃的,這……我不知道。”

宣雲洲眉頭緊鎖,怒發沖冠的模樣立起身來:“不認識的人,不知道是誰派來的刺客,我去禀告掌門和長老!”

人一走,楚尋歡趕忙從被子裏鎮定自若地出來,開始盥洗穿衣,桑梓言站在門口,這會兒冷靜了就問他:“師尊,你怎麽知道這兩個人昨晚會來殺你?”

這話問的……若是謝初昀問的話很好解釋,書裏有提到秋月宴之後楚尋歡曾遭到過一次夜襲,若是桑梓言來問……

楚尋歡想了想,道:“我也并非知道是昨晚,只是覺得那日,我把殺了鬼手和毒影的事嫁禍給了武鬥宗,他們派的人若有心調查,比如去鳳鳴鎮問鎮民當日情況,未必不會發現是我,這種手段只能暫時蒙蔽他們,讓兩派折損一些罷了。”

桑梓言沉思片刻,點點頭道:“這幾日聽外面的消息,說是萬鬼門和武鬥宗兩派對決,損傷無數,确實是折了許多淩雲榜上的高手。”

“嗯。”楚尋歡應了一聲,聲音顯得有些慵懶,“武鬥宗的人為求仙界最強,一直在挑戰淩雲榜上的所有人,這些人一部分在萬鬼門之中,萬鬼門也不甘示弱想搶位,這比武一事難免會有人不幸亡故,不過,光是這樣還傷不到兩派的根基,而且武鬥宗的人很可能會醒悟過來有人栽贓陷害,我們要有應對之策。”

桑梓言咽了口水,看着此刻的楚尋歡明明略些慵懶和疲憊,卻似乎周身都冒着森然寒氣,他道:“師尊,這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萬一有個腦袋聰明的猜到了是你栽贓陷害,所以設防?”

按照桑梓言的思維這麽想沒錯,楚尋歡趕緊順勢而言:“嗯,算是吧。”

現在這兩具屍體是誰,可是他說了算了。

等了一會兒,宣雲洲把人都叫了過來,一山門的人一聽說楚尋歡昨夜遇刺,瞬間一個激靈,穿褲襪的穿褲襪,穿鞋的穿鞋的,打着滾似的從各自的房門內跑了出來,一窩蜂地鑽進了蘭汀水榭。

山門的人對他好,這都仰仗了原著的楚夫子一生行善積德,從不與人結怨,傳授技藝,廣施恩澤,想到這,他心裏酸澀了一下,以後再有來者,欲要謀害他的,他定不會心慈手軟。

症,靜心凝神用的佛像,又怎麽可能能在裏面使出內力!

他的希望随着耳邊傳來的一聲“楚小夫子”徹底泯滅,佛像一關,将世間所有的聲音都隔絕在外,戛然而止。

佛像內昏暗無比,連自己的雙手都看不到。

一入佛中,心中莫名感到了寧靜,片刻後,他漸漸感到一陣抵擋不住的睡意湧來,于是乎,一雙眼漸漸沉了,慢慢合上了。

誰能想到,楚尋歡這一睡,竟是睡了十年。

……

便占了上風。那人眼見打不過他,直接咬碎了藏在牙裏的毒藥自盡了,桑梓言當時的确想要把人帶回去好好審問一番,沒想到失手了。

他怕走在前面的楚尋歡和師兄有危險,就繼續往前趕路,誰想到他跑了沒多久想回頭看一眼,這一眼就見本來倒在雪地裏的屍體突然不見了,他心裏好奇一瞬,但也顧不上許多,又回頭匆匆跟上了楚尋歡他們。

後來,楚尋歡推斷說那人很可能被附近的野狼聞到了血味,屍體就被狼叼走了,畢竟來的時候,他也曾遇到過一匹。

通過這件事楚尋歡能肯定的事,他從佛像醒來,不出幾日便來了龍吟鎮的消息又被人從偃門洩露了出去,告訴給了什麽人,或者是直接買了江湖刺客來要他的命。

這刺客死得也是悲壯,興許是江湖混得久了,不想出賣雇主,知道被人抓了多半也是被嚴刑拷打,受到各種虐待,就自行了斷了生命。

兩界中,除了慕岩以外絕對還有人也在找他,雖然他已經死遁,“楚尋歡”已經消失在兩界已久,但是“楚蘭君”可沒有,況且當年韓松他們父子倆就在懷疑他就是楚蘭君,也難說韓江會不會找人四散“謠言”,然後一大波武林人士上趕着到鹿蒼山找他,切磋武藝倒是小事,就怕別有用心。

所以,為了低調行事,對于一律來鹿蒼山的人,楚尋歡和兩個徒弟都格外警惕。

這時,櫃前還在打架的商戶突然暴怒,吼了一嗓子:“我不管,今天我一定要一人住一間房,不然就給你們客棧拆了!看見我旁邊的這位打手了沒有!他可就是仙凡兩界大名鼎鼎的楚蘭君!”

楚尋歡三人又是一愣,速速向那人看去,站在商戶旁邊的那個打手身體強壯,一臉傲氣,看樣子應該是商戶請來護送貨物的镖師。

……

他确實沒想到,“楚蘭君”已經聞名遐迩,惹得一群人冒名頂替,用這個名號招搖撞騙。或許正是因為“楚蘭君”這個馬甲十年來查無此人,所以才更方便這些人拿來騙人。

“啊?”商戶話音一落,滿客棧的人都看向了那個镖師。

“真的假的?楚蘭君不是個女的嗎?”

“不對啊,我聽說是男的,很俊俏的公子啊!”

“不不不,和尚!”

“不是,是道士!”

……

聽了個全程的蘇夏嘆了口氣,搖搖頭跟離北抱怨道:“這楚蘭君到底是男是女,是胖是瘦啊,怎麽人人都在讨論他,去哪都能聽到這個人。”

“大概也是個騙子。”離北吃了口飯,冷語道。

楚尋歡:“……”

少師了。”

華洵:“……”

這下子讓華洵果然生了疑心。

此前,華洵就在龍吟鎮,傅明匆匆趕過來告訴他,發現了一個戴着面具氣質不俗的人,再這麽一打聽,此人竟然在客棧打贏了漕運幫的嚴震天,那就更可疑了,他這才匆匆趕來,可眼下又覺得此人攀附權貴的拳拳野心未免也太露骨了,這又不像是藏匿江湖十幾年的楚蘭君所為……

“你真的不是?”華洵說話間,掌間一用力,內力翻湧,攪得四周風雪形成了一個龍卷風,随後一拳打向身後的狼腹。

楚尋歡抿着唇沒說話,衛秋還在遠處和他下屬專心殺狼,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而兩個徒弟則圍在他身邊一邊殺身後的狼一邊等着他下號師令,不過謝初昀清楚得很,恐怕他師尊現在的心裏,正盤算着怎麽讓知道此事的人統統“閉嘴”呢,亦如十年前,出賣了他們的暗樁。

“哎……在下不過一介布衣,竟能得到太子少師的賞識,實在是愧不敢當,你要非那麽想,我還挺高興的。”楚尋歡淡笑着搖搖頭。

“呵,我曾親自去過鳳鳴鎮打探過關于楚蘭君的——消息!”華洵聲音一狠,又是一拳揍在狼肚子上,“比起江湖傳聞,我更信親眼見過楚蘭君的鎮上人,那些人形容的外表剛好與你無異!”

楚尋歡一劍捅穿撲過來的狼眼,在呼嘯風雪中冷笑一聲:“江湖浩蕩,人才濟濟,與楚少俠相似的又不止我一個?若是能冒名頂替他在太子那讨個一官半職,在下自是樂意。”

“哼,是與不是,試了便知!”說着,華洵竟然騰空而起,飛至半空伸出一掌沖他拍來!

那一掌內力渾厚,空氣震蕩,楚尋歡雙目一瞠,四周大雪紛飛,令人視野更加模糊,他左右相顧,這個節骨眼竟是被兩匹妖狼夾擊,再加上前方一個華洵竟是形成了合圍之勢,他長眉一緊,迅速後退一步,兩匹妖狼撞了個滿懷,墜落在地,雙狼交叉間隙,一掌已經逼迫至眉心!

謝初昀和桑梓言正在捅穿身邊的兩匹狼,根本無暇顧及!

就在這個剎那間,遠處“嗖”的一聲,疾箭竟是攜帶着霜雪而來,猶如弦上寒冰,銳不可擋,直直射向華洵的手!

華洵見狀面容一怔,立刻一個敏捷的後空翻,躲開了那一箭,他穩步落地後擰眉嘲諷道:“你既然是江湖中人該懂得江湖規矩,哪有比武還帶幫手的!”

楚尋歡回身一看,身後黢黑茫茫,根本不知道箭是從哪個方向射來的,更別提看到人了,他一時間百口莫辯就對華洵道:“華少師,眼下龍吟鎮妖狼四起,洞內又不知是否還有活人在,你若想比武不如改日?”

“呵,楚蘭君,你該不會真的以為我是來和你比武,好争那淩雲榜的虛位的吧?”華洵微微揚起下巴,眯起眼審視着他。

華洵心裏起疑,故意這麽詐他。

“雖然我不是,但我知道華少師是假借比武之名,除我性命來的。”楚尋歡淡定自若地說着順手又殺了一只狼。

“哦?說來聽聽?”

“我若不是楚蘭君,今日與嚴震天比武險勝,你殺了我便可借着我震懾住漕運幫,我若是楚蘭君,難免會暗中聯絡太子,想辦法讓太子把我這顆棄子再撿起來,而華少師你……到時候可就無用了,所以不管我是與不是,你殺了我總沒錯。”楚尋歡擡眸一瞬,右手劍刃一橫,狠狠戳穿一只撲上來的狼。

“哈哈!”華洵眯眼大笑,“好一個假面公子,有點意思,既然如此,我更不能留你!”

正如楚尋歡所猜,不管他是不是楚蘭君,今日華洵都是來要他命的!

說着華洵雙目一瞠,腳下生風,周身因內力卷起風雪,比剛才殺狼之勢更甚,他足下一碾,原地沖開一圈真氣,竟是一瞬将周圍撲上來的妖狼統統震開,那些妖狼紛紛中招,內髒破裂,倒在地上再也動彈不得。

楚尋歡眉心一斂,心底生了怒意,既有此功夫,竟是故意怠慢,為了打壓鎮鬼司,枉顧性命……

“師尊,如何?”桑梓言在他背後小聲問。

楚尋歡眼神一暗,小聲道:“不留活口。”

“是!”說着,桑梓言第一個打頭陣率先持劍沖了過去。

“既然不是比武,而是生死之戰,那就不必一對一了吧?”謝初昀難得認真了起來,禦劍在前,神情都變了。

“哼,你們幾人殺幾十只妖狼都費勁,更何況是我?”華洵滿臉不屑,側身躲過桑梓言沖過去的那一劍,很快一個登步上天,越過桑梓言,一腳踢向他的背。

桑梓言摔了個趔趄,正要回身再度沖過去,眼見着華洵輕功了得,竟是步空而飛,不過一眨眼的功夫直直沖到了楚尋歡的面前,緊接着,這人竟是雙手背後,懸在半空,雙腳用足內功狠狠踢向楚尋歡,腳法無影,變幻莫測!

楚尋歡旋轉着劍身,以劍氣作盾,一邊倒退一邊格擋住那無影腳法,劍氣回旋猶如厲風!華洵見他功夫不弱,臉上的眉梢一揚,似是來了點興趣,不過他時間不多,沒空浪費,于是趁着腳下運功之時,從懷中掏出了幾枚黑色的圓球,楚尋歡離得近一眼看清,是煉火堂特制的爆彈!

“你想幹什麽!?”楚尋歡低吼一聲。

“自是毀屍滅跡。”華洵說着手間夾住的三枚爆彈沖着楚尋歡的四周狠狠一扔!

他想制造雪崩!讓所有人都被埋在雪裏無處可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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