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秦佳人的頭上一只累絲嵌寶石的金荔發簪在她烏黑的發間看上去俏皮可愛,晨光落下來,閃爍着金色的光芒,她站在庑廊下和守月說話:“楚表哥一大早就把楚表妹接走了麽?”

“是呀,說是帶出去散散心,聽說是北新街那邊新開了一家廣式的茶點,早上吃起來非常好,表公子正好趁早帶着表小姐去試試,所以一大早就接走了。”她又感慨:“大小姐不知道,表公子對表小姐那可真是好,來的時候表小姐還沒醒來,也不叫人叫醒來就站在外面等,等到表小姐醒來了又是挑衣裳又是挑首飾,什麽心都操着,雖說表小姐沒了父母,可有這麽一個心疼她的哥哥,那也一點都不比別人差。”

秦佳人聽的有些癡了,這世間真有如此憐愛女子的男子麽?

站在後面的羅秀逸也有些出神,同樣是兄妹,楚筱悠為什麽就會這麽好命?

秦佳怡神游天外,秦佳悅垂眸不語,只有秦佳茹說出了自己的心聲:“真叫人羨慕!”

幾個站在庑廊下的女孩子,因為這一句話竟都有些出神,誰又不想叫別人羨慕呢?

清爽的微風裏夾雜着屬于京城的特有的氣息,拂過面頰掠過樹梢一直吹向遠處驚擾了樹梢上打盹的鳥兒,鳥兒便撲棱棱的一直朝着太陽的方向飛去。

楚筱悠歡快的笑着轉過了身,她頭上的一只垂了珍珠流蘇的發簪晃動出一串細碎的光,使那眼睛愈發顯得明亮耀眼,一身束腰的窄袖儒裙鵝黃色繡了粉白的桃花,襯托的她像是遺落凡間的仙子,超凡脫俗。

“沒想到早市也這麽熱鬧!”

楚靖瑜笑着跟了上去:“你若是喜歡,以後哥哥多帶你來就是了。”

王仁遠因為知道楚筱悠今日要回家,也難得的沒有去南城兵馬司報道而是請了一天的假,他不知道從哪裏買來了一只醬肘子,拿着遞給楚筱悠:“要不要嘗一口,這家的醬肘子可是絕品。”

大清早的她可吃不下這麽膩的東西,她嫌棄的別過了頭,又跑去街邊看人家下餃子,驚嘆的站在那裏道:“餃子原來是這麽煮熟的。”

王仁遠直搖頭:“瞧把妹子可憐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是從深山裏放出來的野孩子呢!”

楚靖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除非你昧着良心說這話之外,誰會覺得筱悠是深山裏來的野孩子?”

王仁遠嘿嘿一笑,他也就随口一說,誰家深山裏的野孩子有這氣韻和容貌?除非是眼瞎了眼亂說。

一路上楚靖瑜都由着楚筱悠邊走邊看,等到了北新街的廣式早茶店陶陶局時已經人滿為患,進了店濃郁的飯食香氣中擡頭可見懸挂的一副對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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淘淺善飲,易牙善烹,恰相逢作座中君子。

陶侃惜飛,夏禹惜寸,最可惜是杯裏光陰。

寫的有趣有生動,小二把三個人領到二樓雅間,楚靖瑜向楚筱悠解釋:“這個陶陶居在廣東那邊是十分有名的早茶店,聽說開到了京城所以特地帶你過來嘗嘗,他們家的味道肯定比別的地方正宗。”

小兒一聽是懂行的人,連忙道:“公子可是說對了,咱們陶陶居在廣東那邊可是數一數二的大店鋪,要吃廣式早點還是要到咱們陶陶居。”

叉燒包,蝦餃,蟹黃燒賣,流沙包,艇仔粥,糯米雞,馬蹄糕,榴蓮酥,蘿蔔酥等等,細膩的白瓷小碟在大理石桌面上滿滿的擺了一桌子,看上去賞心悅目。

楚靖瑜給楚筱悠夾了一個包子:“廣式早點講究的就是個閑,不徐不疾,緩慢享受這種美食相伴的時光。”

這話說的楚筱悠和王仁遠都笑起來。

兄妹三個難得聚在一起吃早飯,也沒有什麽食不言的規矩,一面吃一面說些自己的日常生活裏的趣事,時不時的幾個人都笑起來,王仁遠又說小草:“誰知道救了個大爺,不若給妹妹使喚吧。”

楚筱悠笑的輕推了他一把:“我就瞧着好,難得有人願意照顧你,我和大哥也能放心,是不是哥哥?”

楚靖瑜也道:“就是這麽個道理,你自己的緣分,你自己受着。”

王仁遠一張曬黑了的臉整個的皺了起來,楚筱悠和楚靖瑜都笑了起來。

正高興着,外面推門進來兩個中年人,其中一個是認識的福順樓的掌櫃衛成周。

楚靖瑜站了起來和衛成周打招呼,楚筱悠和王仁遠也就跟着起來都問候了一聲,衛成周驚嘆的對楚靖瑜道:“沒想到楚兄的兄妹也是龍鳳之姿。”

楚靖瑜十分坦然的受了這個稱贊,王仁遠和楚筱悠卻站在楚靖瑜身後擠眉弄眼,被一個可以做父親的人稱呼兄弟,輩分擡的這麽高,竟然也能這麽坦然!

衛成周又介紹了後面跟的人,原來是陶陶居的掌櫃李虎,衛成周正好在這裏和李虎閑談模糊看見了楚靖瑜的身影,又向李虎介紹了楚靖瑜,李虎也想一見,所以就跟了過來。

三個人就寒暄了起來,就好像親兄弟一樣,衛成周對楚靖瑜推崇備至,李虎氏相見恨晚。

王仁遠無語望天,又和楚筱悠使眼色,真是走到哪裏都有至交好友,人見人愛的貴公子呀!

好容易兩個人才走,李虎甚至給他們免了今天的早飯錢,說是以後來也一律半價。

果然面子是可以當錢使的。

楚靖瑜坐了下來,一擡頭見楚筱悠和王仁遠都看他,笑了笑道:“看什麽?”

楚筱悠笑眯眯的道:“哥哥人脈真廣,叫人好羨慕。”

王仁遠搖頭晃腦:“佩服,佩服!”

楚靖瑜忍不住笑了起來:“有的吃還堵不住你們的嘴,快吃,吃完了回家。”

兄妹三個高高興興的吃了一頓早飯。

回了宅子,福叔竟然帶着宅子裏十來號人在門口等着,等到楚筱悠走過去,福叔就帶領大家高喊:“大小姐好!”

楚筱悠被這雄渾氣勢又給逗到了,忍不住微微笑:“真是叫人受寵若驚。”

福叔卻一本正經的道:“大公子說了,這宅子是小姐的家,家裏的下人正好也乘機認識認識小姐,沒得叫那些沒眼力的見的沖撞了小姐!”

哥哥因為害怕有些下人不知深淺,以為她這個不常回家的小姐是個外人,做出了什麽出格的事情,所以特意在這個時候警醒所有人,鄭重的介紹她。

這種為了她幾乎将所有細節都考慮進去的舉動,叫楚筱悠覺得心裏又暖又軟,她忍不住回身挽住了哥哥的胳膊,揚起一張明媚的笑臉:“謝謝哥哥!”

楚靖瑜寵溺的揉了揉她的頭發:“你高興就好,快進吧。”

對門的宅子忽的開了門,有些時候沒見的明珠穿着一身嶄新的水藍色襖子走了出來,瞧見是楚筱悠就過來行禮,笑着道:“有些時候沒見着姑娘了,姑娘近來可好?”

遠離了深宅大院,她越發有了女主人的氣勢,微微笑着打量楚筱悠,又道:“姑娘去我們院子坐坐,我們公子到常提起姑娘的!”

這話楚筱悠聽着并不舒服,她只淡淡的點了點頭:“還好,有空就去。”

說着,在衆人的簇擁下進了自家的院子。

明珠站在楚筱悠身後,神情晦澀不明。

三進大的院子,出乎楚筱悠意料的收拾的特別精巧雅致,頭一進用作書房,因為只有影壁下的幾盆旺盛的萬年青,整個院子沒有遮擋顯得十分朗闊,很有氣勢,從抄手游廊上穿過廳門去了第二進,是楚靖瑜和王仁遠尋常起卧的院子,又是另一種景致,小巧精致的假山一汪清泉,旁邊一座纏繞着翠綠的藤蔓的葡萄架,下面擺着兩張藤椅,一張棋桌閑适又舒服。

便是想一想炎炎夏日坐在這清水旁葡萄架下和至交好友下棋都叫人覺得心曠神怡。

最後進了第三進。

楚筱悠有些呆呆的站在原地,甚至不大相信這就是自己尋常住的院子,她甚至有些不知道該怎樣形容眼前的這片美景。

仿佛是乍然之間來到了仙境裏,繁盛的淺粉色或嫩黃色的薔薇花從腳下開始蔓延,潮水一般又漸漸的開始卷起,伏在那白色的秋千架上,低着粉嘟嘟的臉頰張望,又從那蔓延下去,一直攀爬到了開了門的門柱子上,又俏皮的在窗戶口張望,即使坐在屋子裏不開窗戶,看到了探頭探腦的花朵也叫人覺得無限的美好。

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日也能有這樣一間只住在內心深處的花的房子,美的讓她沉醉,美的叫人忘記了這漫漫歲月裏的所有不快,之記下了這些燦爛和美好。

跟着楚筱悠一起過來的劉媽媽,珊瑚绮畫香草都呆住了,大底作為女子都抗拒不了這種境地的美。

王仁遠還解釋了一下:“為了這些花,大哥可是花了大價錢從別人家來買來的現成的東西,說你一定會喜歡,開始我還不信,現在看你們這一群女人的表現,到是有些佩服大哥了。”

竟然把女子的喜好把握的這麽精準。

楚筱悠被感動到哭了。

楚靖瑜瞪了王仁遠一眼,把妹妹摟在懷裏,哄了好一會:“在哭我到就愧疚了。”

楚筱悠收起了眼淚,破涕為笑:“我就總想,要不是哥哥,我要多艱難。”

楚靖瑜牽着她的手向裏走去:“不許再說這種話,你有哥哥,有哥哥為你撐腰,你這一生都不會和艱難有關。”

進了屋子,又叫楚筱悠大大的吃了一驚,地上并沒有地衣,正廳裏是一種木質的地板,打磨的光亮平整,使得整個屋子看上去都格外的高雅起來,左手邊是內室,地上鋪着絨毛偏長的藕粉色的地衣,這種顏色和這種質感總容易叫少女們愛不釋手,踩上去軟綿綿的舒服,更叫人有一種忍不住要睡在上面滾一圈的沖動。

香草年紀小,甚至因為過于興奮要緊緊的抓住劉媽媽的手才能克制。

屋子裏的陳設也很別致,淺綠色的紗幔,貼在牆上的一種帶着纏枝紋路的壁紙,寬大的床鋪被一色的輕紗環繞,地上放着的不是椅子而是一種類似于椅子的排列在一起的白色綿軟的座位。

楚筱悠坐了下去,整個人都幾乎要陷進去的感覺,但過了片刻那種柔軟舒适的感覺就叫她愛不釋手,她順手将個小貓樣子的抱枕抱在懷裏,高興的轉頭問:“哥哥,這又是什麽?”

“沙發。”楚靖瑜咳嗽了一聲,解釋了一下:“也是一種椅子,不過為了讓人坐的舒服,我特意在家裏多加了一些別的東西,而且表面也是用棉布做的,這樣人的手感會更好一些。”

楚筱悠忍不住贊嘆:“哥哥怎麽會這麽聰明?!”舒服的讓人忍不住想睡在上面滾一滾。

女孩子們對那些軟綿綿毛絨絨的東西,總是一點抵抗力都沒有,楚靖瑜這種巧妙的古今結合,完美的抓住了女孩子們內心的渴望。

楚靖瑜有些不大好意思,畢竟這也不是他自己的主意,所以就把這話轉開了:“走了一路了,你也休息一會,在瞧瞧,若是有什麽東西不齊全,告訴我,我叫人去買。”

楚筱悠歡快的答應了一聲。

等到楚靖瑜和王仁遠走,香草幾個在也控制不住,香草甚至坐在了地毯上:“不行,不行,太喜歡了,太喜歡了!”

珊瑚拿着沙發上的貓咪抱枕,幾乎是完全被俘獲了:“這麽可愛,受不了了!”

劉媽媽滿眼的欣慰:“公子對小姐真是好。”她說着去開了衣櫃,連她這種上了年紀的人也驚呼了出來。

滿滿一櫃子的衣裳!

衣櫃裏的衣裳都是用架子撐着挂起來的,這樣衣服但平整而且一目了然,更重要的是,滿滿的一櫃子春末的衣裳,幾乎每個顏色都有一套,衣裳的料子和繡花更是萬金難買,即使在光線暗淡的櫃子裏也閃爍着高雅的光澤。

珊瑚打開了梳妝盒,差點被晃花了眼,琳琅滿目樣式俱全,各色的胭脂水粉一水的擺開。

那個女子不愛華服首飾胭脂水粉?

縱使楚筱悠老成,終歸是個女子,這種人人夢寐以求的華麗場景出現在眼前,她到底也忍不住了,抱着劉媽媽忍不住咯咯的笑:“媽媽,你掐我一下,看我是不是在做夢?”

微風一起,花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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