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繁花盛開的季節,秦侯府裏步步是景。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到了尋常專門玩捶丸的地方百花廳,寬敞的大廳,無門無窗,只是用柱子支撐起的屋頂,不用的時候從四面垂了簾子下來,老太太要來,簾子早早的就卷了進來,四周一圈都有椅子,管事的樓玉兒也叫人往這邊鋪設了坐墊和椅墊,大家一坐過去,小丫頭們就上了茶點,天氣晴好花香四溢,坐下來就覺得心情不錯。
中間就是捶丸的場地,一道白線,不遠處挖的一個小圓坑,小姐們都喜歡玩這種游戲,用帶着鐵鈎的杆子把皮革做的小球輕輕的松進去就算贏了,要是楚靖瑜看見,一定會用高爾夫來形容這一項古代的運動項目。
管事的樓媽媽帶着小丫頭給幾個小姐們送來了捶丸的杆子,當先就送到了楚筱悠的手裏,笑眯眯的道:“表小姐挑一個。”
這可是前世今生兩輩子加在一起都沒有的事,不管是有了什麽都是先別人挑,挑剩下來才輪到她,這一次竟然先送給了她。
可見人還是要有脾氣一些,要強勢一些。
秦佳拉長了臉怡抿緊了嘴站在一旁不說話,她做了錯事這兩天到是收斂了不少,雖然心裏不高興,但也不敢亂說。
楚筱悠淡淡的笑了笑:“這哪裏好,豈不是宣兵奪主了?”
秦佳人笑着道:“妹妹說的哪裏話,妹妹是客人,理應先挑。”
楚筱悠這才伸手随意拿了一副。
接下來就是秦家的四位小姐,最後才是羅秀逸。
秦佳怡非常不滿,低低的指着樓媽媽:“媽媽怎麽做事的?怎麽叫羅姐姐最後一個?”
樓媽媽就笑着同羅秀逸道:“表小姐別生氣,做奴才的也不容易,總不能叫老太太生氣不是,表小姐最是大度,可別和咱們這些人計較。”
羅秀逸深吸了一口氣 ,臉上擠出一點笑:“媽媽也不容易,我知道,怎麽會生氣。”
樓媽媽一笑,轉身離開。
楚筱悠也瞧着羅秀逸笑着道:“姐姐可別生氣,姐姐這麽大度善良的人我也不過白說一句話,只千萬別和我計較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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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度善良這會聽起來到更像是嘲諷。
誰知道秦軒宇也來湊熱鬧,眯眼笑着道:“羅妹妹最是大度,當然不會生氣的,是不是羅妹妹?”
羅秀逸冷冷的看一眼秦軒宇,轉過身坐下道:“誰是你妹妹?你妹妹在老太太的身邊呢!”
秦軒宇卻只是笑,溫潤如玉,叫羅秀逸那一點脾氣也發不出來,便只轉過了頭不看他。
秦佳人低聲安慰:“你別生氣,這都是做給老太太看的,前幾天剛鬧的那麽大,總要叫這事情過去,你想,她那麽鬧騰,誰又會喜歡她?”
這話叫羅秀逸的心情好了很多,她點了點頭:“我知道,這都是為了大局着想,我們姐妹這麽多年,誰還不知道誰,而且,我也幫姐姐打聽了不少消息的。”
秦佳人忽然紅了臉,垂下了頭道:“好妹妹,你的好,姐姐都記得。”
那邊的幾個小丫頭折了不少花上來奉承人,又先送給了楚筱悠,楚筱悠剛玩了兩把捶丸,脫了外面的小衣,穿着一件薄薄的夏衫,一張白皙的臉上沾了紅暈,眼睛越發明亮,未語先笑:“這花到不錯!”她挑了兩朵花,一朵牡丹一朵蘭花,給她和老太太,又笑着對香草道:“賞錢!”
香草出手就是十幾個大錢,小丫頭們高興壞了,連連說了好些好話,才又往其他小姐那裏去。
因為楚筱悠給了賞錢其他人也都給了,到了羅秀逸跟前,羅秀逸忽然漲紅了臉,因為最近做了頭花,跟前的一點小錢都用在了那些上面,身邊現在一點賞錢都沒有,但她不能叫這些人看出來她窮困潦倒的連一點賞賜小丫頭的錢財都沒有,若不然,這些看碟下菜踩低捧高的人,真能把她踩進泥土裏。
羅秀逸皺起了眉頭:“剩下的花我也不喜歡,你拿走吧。”
小丫頭有點失望:“表小姐喜歡什麽,奴婢在去給您采。”
楚筱悠玩笑一般道:“姐姐莫不是心疼那一點賞錢,要是姐姐不願意給,我替姐姐如何?”
怎麽會有這種人,怎麽痛怎麽踩,難不成她們真的是有前世的仇怨,這一世才總是對她這麽不依不饒。
羅秀逸淡淡的道:“妹妹的好心還是收起來吧。”
楚筱悠咯咯笑着,像是一只百靈鳥一般:“姐姐這是不好意思了?誰都知道姐姐家裏不容易,現如今的生意也越來越難做,幾個小鋪子的生意還要維持羅表哥在外面的花用,身邊沒錢也很正常,這樣吧,姐姐要是沒錢就向我開口,我一定借給姐姐。”
她說的煞有其事,真摯誠懇,明明當着這麽多的人面在打羅秀逸的臉,羅秀逸卻連發作都不能,她向來大度又大氣最做不得這種事。
那驚訝的看着她的小丫頭,詢問的看着她的秦佳怡,以及那站在主子們後面的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的丫頭們,都讓羅秀逸有一種被脫光了衣裳展示的羞辱感。
這一刻幾乎有一世一樣漫長,漫長的難以度過,過了好久她才聽到自己的聲音:“不必了。”
整個宴席的歡聲笑語都和羅秀逸沒有關系了,她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覺得好像是待在冰天雪地裏,寒風刺骨猶如墜在冰窖裏。
有人在她身後道:“別怕,有我。”
她的目光漸漸亮起來,看見了秦軒宇那一雙燦爛的桃花眼,有這麽一刻,她只想奮不顧身的和他擁抱,真好,真好,還有這樣一個願意站在她身後的男子,叫她并不覺得孤單寂寞,世界并沒有遺棄她!
年輕的女孩子們玩的盡興,二夫人周氏也去試了試,笑的滿面通紅:“不行不行,真的老了,年輕的時候我可也是捶丸的一把好手,現在也是不行了!”
大家都笑起來,秦佳茹給母親送去了茶水:“您快喝點水,小心渴着了!”
周夫人一臉慈愛,老太太感慨的道:“這孩子你教導的不錯。”
樓夫人繃緊了臉,大抵覺得這話是在映射她。
天氣漸漸熱了,老太太怕楚筱悠累着:“悠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經不得這麽鬧騰,玩一玩就行了,散了吧。”
晚輩們這才都退了下去,各自回了自己的屋子洗漱更衣。
老太太卻把樓夫人和周夫人都留下了。
撤走了瓜果點心又上了一遍茶水,老太太慢慢的喝了幾口,徐徐的和樓夫人道:“佳人的年歲也不小了,你是怎麽打算的?”
樓夫人算是松了一口氣,最近出了些事情,她還有些擔心老太太不管秦佳人的婚事,畢竟以老太太的資歷和在京城中的人脈才能找到更好更合适的人。
她斟酌的道:“媳婦正想向您讨個說法,您覺得哪家的孩子好?”
“既然你問,那我就同你說說,要我說,北平伯的長子就不錯,他們家沒有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北平伯夫人我也見過,是個通情達理的人,那孩子沒有那麽多怪毛病,是個實實在在的。”
樓夫人打斷了老太太的話:“可我聽說北平伯的長子好像眼睛不太好。”
老太太雖然不悅樓夫人打斷了自己的話,還是解釋了一下:“那都是外面亂傳的,他小一些的時候有一次撒了沙子進眼睛,害了一段時間眼病,現在都好了。”
樓夫人沉默了一會:“這事情還要問問侯爺。”
老太太立刻就沒了談興,交代了幾句:“你們的孩子終歸要你們自己拿主意,但不管定誰都要叫我知道,要是糊裏糊塗的給孩子定了事,我老太婆第一個不答應。”
樓夫人都答應了,老太太就叫了她回去,由着周夫人送了她回院子,她冷冷的道:“別當我不知道,她這是看不上我選的這個家世,想找更好的,不是我妄自菲薄,佳人這個嫡長女若是嫁到別家去她未必撐得起長媳這個身份,還有,那眼淺的看不明白,平陽伯家裏現在雖然在朝堂不顯要,但平陽伯管着都水使,等到哪一年出了水患,有了他的用武之地,那必定是要大大的翻身的!”
周氏也不好說嫂子的不是,就轉而奉承老太太:“也不是人人都能有您的眼界和見識,往後不管誰的事,還要您多多的指點,幫我們這些晚輩看着點,若不然看不清楚路,說不定就摔到了溝裏。”
老太太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呀,怎麽和玉兒越來越像,盡說些胡話!”
周氏便抿嘴笑:“都是您慣出來的。”
秦佳人和羅秀逸一路去了羅秀逸的院子。
羅秀逸已經從剛才的窘迫中緩了過來,心中卻只有了更強的鬥志。
她低低的和秦佳人說話:“我叫我哥哥留意了外面家世相當的公子,我哥哥回來同我講了幾個,說都是尋常打交道的公子,人品家世他都清楚,我說給姐姐,姐姐往後心裏也能有點數,不至于糊裏糊塗的嫁了人!”
秦佳人又有些後悔起來:“這樣好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一個閨中小姐打問這種事情叫人知道了怎麽辦?”
羅秀逸看上去似乎很失望:“我當姐姐是個明白人,沒想到也和那些俗人一樣,什麽媒妁之言,什麽父母之命,姐姐難道真就願意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嗎?自己的命都是把握在自己手裏的,若是你都無所謂,別人又怎麽可能看重?要想過的好,就要自己努力!”
羅秀逸的一席話,說的秦佳人又熱血起來,她重重的點了點頭,握住羅秀逸的手:“好妹妹我知道你的好!”
羅秀逸才笑了起來,她幫助秦佳人不為別的,為的就是希望秦佳人往後能更上一層樓記住她的好,往後也能助她一臂之力。
她說了兩個和羅雲飛關系不錯的世家公子的名字:“定南侯府的三公子梅安康,劉禦史的大公子劉承永。”
兩個人都是京城中排的上名號的才子,一聽名字就生出了幾分向往之心。
秦佳人微紅了臉:“我也不知道哪個好的。”
羅秀逸胸有成竹的一笑:“姐姐不用擔心,我已經替姐姐想好了。”
楚筱悠放下手裏的筆,吃驚的看向了香草:“你說羅秀逸要帶着大表姐出門去相看夫君?”
香草點了點頭十分警惕的四下裏看了看:“我也是無意中聽到的,本來是想去那邊要個鞋樣子,誰知道院子裏竟然一個人也沒有,我站在門口就聽見了這些話,真是吓死人了!”
可不就是吓死人了,好端端的大姑娘,為什麽要去做這種自降身份自尋其辱的事情?
楚筱悠忽的一笑,蜻蜓點水一般,自己若要作死,不死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