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默默無語
第56章 默默無語
“這唱詞怎麽這麽熟悉, 總覺得在哪裏看過呢？”柳雲湄臉上仍挂着笑意，随口談心一般與旁邊的女子說道。
李豫靈坐在最中央的位置，耳朵卻跟長了腳一般, 立刻對柳雲湄的話給出了解釋。“怎麽，柳姑娘不知道嗎？這戲是依了溫鸾所寫的話本所改出來的。”
“她, 她的話本不是不能賣了嗎？”柳雲湄的笑意頓時僵硬了。
“是啊, 話本是不能賣了，但誰說不能把話本改成戲折子呢？”李豫靈說着話, 心裏卻忍不住想起母親知道此事時那雷霆萬分的模樣。不過, 人家溫鸾并沒有違逆她的任何旨意，所以下頭的人自然想攔也沒辦法攔着。更何況，母親如今是對眼前的這個柳氏更惱火，反而一時顧不上溫鸾了。
所以，作為溫鸾話本的擁趸，李豫靈忍不住在今天點了兩出溫鸾所改的戲。正好, 還能氣氣柳雲湄。
旁邊的貴女們聽見二人的話，也忍不住湊過來。“公主說得極是，我近來也聽說了這件事。那溫氏果然厲害極了，話本寫得好，戲折子改得也好。我聽說如今荔園的幾位角兒場子太多, 都跑不過來了。喏, 今日來的也不是當紅的那兩位, 聽說那兩位身價都跟着漲了呢。”
“再漲, 也不過是唱戲的，能賺多少銀子。”柳雲湄有些不屑。
“非也, 非也！”旁邊柳雲湄的表妹搖了搖頭，噘着小嘴道：“連我都聽說了, 這回，人家荔園還真是賺得盆滿缽滿。據說一場就能賺幾百兩銀子。”
“是啊，聽說一場還得分給溫氏兩成。這樣一來，溫氏也賺了不少呢。”
“這算什麽賺錢的本事。不過是躺在從前的功勞簿上吃老本罷了。”柳雲湄幾乎難以掩飾心頭的酸澀。
“可那話本也是人家一筆一劃寫出來的啊。戲折子更是人家改的。”
“就是啊。雲湄，其實你也可以試試把話本改成戲折子，沒準也能賺這麽多銀子呢。”
柳雲湄心念微動，但剛剛一高興，便被李豫靈用眼神制止了。“別做這個打算。”她低聲道：“母後可不能允許有人唱我哥哥的戲！”
“我知道了。”柳雲湄臉色一灰，勉強按捺下對溫鸾的羨慕，又提起了自己所寫的話本。“看戲到底是沒有看話本更有趣些。你們若是喜歡，我就把我的話本給你們每人送一本吧。”
大夥彼此對視了一眼，倒是都沒敢拒絕。畢竟，誰都知道那話本是為何而寫。只不過，說句實在話，她們其實都不怎麽想看。反倒是她們那些一心從政的爹爹，時不時能拿出來翻一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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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越唱越熱鬧了，衆人的議論聲也漸漸小了些。就是在這個時候，柳懷愈站在正廳外咳了咳。他的聲音自然沒人聽到，是柳雲湄一直坐立不安，這才第一個瞧見了門外的父親。她蹙蹙眉，急忙沖了出去。“爹，溫鸾的事，你知道嗎？”
“先別提她了。方才有人傳來消息，說是景曜奔着溫鸾的宅子去了。”
“什麽？”柳雲湄頓時心頭一驚。“可是陛下……”
“為父也不知是怎麽回事。走吧，我随你一道過去看看。”柳懷愈回眸指了一位侍妾道：“你去陪着裏頭的貴人們說話。就說湄兒腹痛，去去就來。湄兒，咱們走！”
“等等！”不知何時，李豫靈又出現在了二人身後。柳懷愈剛要行拜禮，李豫靈已經擺了擺手。“不必了，柳夫子，其實我今日就是來傳話的。母後說了，請柳夫子入宮一趟，解釋一下柳姑娘與我兄長之事。”
“此事與我父親無關。”柳雲湄立刻撇清道。
“抱歉，這事跟本公主也無關。本公主呢，就是來傳個話而已。”李豫靈笑了笑，臉上卻沒有半點真正抱歉的意思。
“爹……”柳雲湄一臉擔憂地看向柳懷愈。柳懷愈搖搖頭，帶着老繭的手輕輕擺了擺。“太後召見，草民即刻入宮便是。”
“湄兒啊，你去溫氏那把景曜找回來吧。陛下賜婚的聖旨還在爹爹那，你去書房拿過來，帶着。”柳懷愈的聲音疲憊而溫厚。
柳雲湄聽着，莫名就紅了眼眶。她當初答應皇帝賜婚的時候，不是沒想到後果。但她卻沒想到，這後果，全然需要自己的父親來替自己承擔。再想想自己的母親呢，至今都在獄中不見天日。這一切，全都是為了自己的一門婚事。
不，這一切都是因為溫鸾。若不是她，自己如今已經和顧景曜和和美美地住在侯府了。全都是因為溫鸾，一切才變成了今天這副模樣。
“女兒知道了。”柳雲湄心頭早已發了狠，可面上卻愈發恭謹溫柔起來。“景曜去見溫氏也沒錯，我們就要成婚了，自然要給溫氏交待。父親放心，女兒會帶着厚禮過去寬溫氏的心。想來溫氏也會給我們祝福的。”
聽見柳雲湄這般說話，柳懷愈不由得點了點頭。自己這女兒，終于還是長大了。
果然，李豫靈原本還有些擔心溫鸾，但聽見柳雲湄如此平順的話，倒是放了心。“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留了。柳夫子，你随着本公主的車馬一道入宮吧。”
“草民遵旨。”柳懷愈卑躬道。
站在柳府的庫房裏，柳雲湄一直默默無語地揀選着禮物。雪珠見她手裏的東西越選越貴，臉色也越來越凝重，不由得有些擔心。“姑娘，您沒事吧。”
“沒事。”柳雲湄理清了思緒，此刻正好說來給雪珠聽。“父親說得對，從前的我真是太任性了，仗着有父親母親的寵愛，總覺得什麽都是我的。所以到頭來，不僅害得自己聲名狼藉，連帶着父親母親也跟着吃挂落。”
“哪就像您說得那麽嚴重了。如今陛下和皇後春秋正盛，眼瞧着就能得個小皇子。到時候普天同慶，夫人自然就能出獄了。至于老爺，老爺門生遍及天下，雖不是朝臣卻勝似朝臣，太後娘娘又能耐他如何呢？”
“我知道你是為了安慰我，但你不必如此。雪珠，我已經想明白了，往後要做一個完美無缺的世子夫人。我要一點點，将失去的顏面都找回來。更要給父親母親争光。還有溫鸾，我也要對她更好一些。唯有對她好，我的名聲才能好。對了雪珠，幫我寫話本的那幾位書生你都料理明白了嗎？”
“都給了厚厚的銀子。他們家窮，全靠您的銀子才能繼續讀書，自然不會出賣您。話又說回來了，他們不過是給您寫了個框子，餘下的不還是您自己寫的嘛，最多又找些人潤色一番罷了。反正主要還是您的手筆。要不然，也不能成為如今賣得最好的話本。您啊，如今才女的名聲可真是做實了。”
“那也比不過溫鸾啊。她的一條財路剛斷，另一條財路便又鋪起來了。我也納悶了，老天爺怎麽就對她那麽好。她也是的，為什麽不跟着那羅斯國的皇子回到羅斯去。這樣，她也淨心，我也淨心。”
“許是人家不帶她吧。”雪珠大膽猜測道。
“你說得對。人家可瞧不上她。不過，景曜就不一樣了，他的心裏還真是有她。也不知景曜今日與陛下是怎麽談的，更不知景曜過來找溫氏做什麽，總不會是要帶她私奔吧？”
“您想太多了。奴婢倒是覺得，最差的結局便是皇帝同意他再将溫鸾納為侍妾，或者是平妻什麽的。其實那樣，您反倒不必擔心了。一則是宣平侯夫人和二夫人都站在您這邊，二來嘛，這世子爺日日見到溫鸾，溫鸾那脾氣您又不是不知道，或許啊，世子爺反倒不喜歡她了呢。”
“你說得也不無道理。最差的，便是我和溫鸾共事一夫。到時候，其實一切反倒容易了。就好像當年……”
“當年？”雪珠有些好奇地追問了一句。
柳雲湄卻沒有繼續解釋，而是很快選中了最後一對瓷器，又吩咐小厮精心包起來。“快走吧，一會就來不及了。”
雪珠自然不敢再問，忙不疊地跟随她一道去了溫鸾的新宅。不曾想，到了那，見到的卻并不是什麽顧景曜，而是一大群叽叽喳喳的商賈。
在人群正中央裏，鹿兒正一臉無奈地跟溫鸾抱怨着。“姑娘你當初可不是這麽說的啊，你說了這宅子沒有人打擾，最清淨不過了。如今怎麽這麽吵啊……”
“我……”溫鸾也忍不住扶額了。
“怎麽回事？”腳已經邁出轎子的柳雲湄又坐了回來，掀開轎簾往外看去。
“奴婢怎麽覺得，好像是來要賬的呢。是不是這些人從前都印了溫氏的書，如今卻被上頭不準賣，因此過來找溫鸾要錢啊。”
“這……倒是也有可能。走，咱們過去。”
“姑娘，咱們過去幹什麽呀？這是溫氏的事，您就讓她自己辦呗。”
“景曜還沒到，不能讓他知道咱們在這裏看熱鬧。再說了，想要美名，這是絕佳的時機了。”柳雲湄拎起裙裾，施施然地走下了馬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