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自當作陪

第62章 自當作陪

“只要溫姑娘願意比試就好。”姜柔頗有幾分咄咄逼人的意思。

“那, 誰人來評?”

“既是比唱詞,自然要喜好聽戲之人才行。正好這是在荔園,只要花銀子下去, 自然有樂意聽戲的百姓過來幫忙。為求公平,請濟源候府的于公子親自去點選吧。”姜柔沖着于澈笑着說道。

可于澈卻是看了一眼溫鸾, 見她笑着颔首, 這才嗯了一聲。姜柔見狀,看向溫鸾的眼神更不善了。不過, 旁人對溫鸾依舊客氣, 甚至還有人勸她不必與姜柔一般見識。

“說起來,聽說您還有诰命在身呢。這姜柔真是太過分了,沒大沒小的。”

“能為自己争取利益,我倒是覺得不錯。”溫鸾笑着與旁邊的女子推杯換盞。那女子似有些意外,但杯子卻壓得更低了些。

在于澈去尋聽戲百姓的同時,已有人随意擇了兩頁話本遞上來。姜柔拿到的是溫鸾所寫的, 溫鸾拿到的則是從前姜柔寫過的。鹿兒見狀很快磨起墨來,溫鸾便也順勢拾起狼毫。姜柔見狀,自然不甘示弱。

衆人見二人寫得認真,便屏退了歌舞,紛紛也做起詩來。直到一炷香過後, 姜柔按了按鼻翼上的汗珠, 滿意地擡起頭來, 這才發覺溫鸾早已繼續與周遭的小姐們一道談笑風生了。

“我好了。”姜柔意氣有些低沉, 但想到自己今日如有神助,下筆生風, 又重新鼓足了信心。

“不必寫名字,派人送到隔壁便成了。那裏已有十五人在等候。我已囑咐他們, 若覺得哪個唱詞好,在空白之處寫上自己的名字就好。”

“好!”姜柔點點頭,将手裏的兩頁紙遞給了身旁的丫鬟,又笑着看向于澈道:“于公子,其實我覺得,你也可以過去評判一番的。畢竟,你也很喜歡聽戲。”

“的确喜歡。但今日有貴客到來,自當作陪。”于澈淡淡道。

姜柔再次碰了一鼻子灰,臉色不由得更加難看了。她咬着牙,恨恨對着自己的丫鬟道:“一會等我贏了這個溫氏,大夥才知道她本事稀松,自然反過來知道敬重我。如此,我也算是給姨母出了一口惡氣了。聽說姨母從前在侯府,受了她不少的氣呢。”

溫鸾并未在意姜柔此刻的想法。畢竟自從寫話本以來,她的對手從來就不止一個兩個。也正是因為有這些對手,所以她的本事才會日益出挑。所以,她對對手從來都是尊重的。

秋來天高雲淡,荔園自然風景如畫。衆人說說笑笑,那邊已經傳來了動靜。于澈即刻派人去取了兩份戲詞回來,又在衆人面前高高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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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鸾絲毫不動,姜柔的心卻提到了嗓子眼。“一個,兩個,三個……一共八個簽名!”

“另一個是七個!”

“我贏了?我贏了!”姜柔旋即得意地舉起酒盞,高高沖着溫鸾道:“溫姑娘,承讓了,看來大夥的确更喜歡我的戲詞呢!”

衆人在溫鸾的臉上找不到半點意外,反而看見的是一片平靜大方。她點點頭,同樣舉起杯子對着姜柔,澄澈的酒水輕輕搖曳。“的确,姜姑娘厲害!”

“這麽說,以後你的話本,我都可以随意改成戲折了?”姜柔不無炫耀之意道。

“應當的。”溫鸾愈發客氣謙遜。

“溫姑娘還算有風度!”姜柔滿意地笑了,又細細端詳了自己的作品,回眸看向于澈道:“于公子,你看見了嗎?”

“嗯。”于澈點點頭,但似乎在思索什麽問題,因此顯得神情有些敷衍。

姜柔卻以為他是在心疼溫鸾,不由得咬了咬嘴唇,一臉不滿地轉過頭來。“溫姑娘,你輸了,得罰三杯酒!”

“方才可沒說這個!”旁邊有人輕聲提醒道。“這是域外的美酒,連喝三杯可不成。”

“那你們可是低估了這位溫姑娘了。聽說從前在侯府裏,溫姑娘日日貪杯,從不給婆母起床問安,更別提伺候夫婿了。我姨母真是命苦,花了大把銀子娶了兒媳婦,竟沒得一日孝順。”

這話一出,溫鸾臉上的笑意頓時淡若煙雲。她就說麽,這個姜柔如此針對自己,一定有她外祖家的影響。這要是和離之前的溫鸾,或許會忍。但現在,她揣着數萬兩銀子什麽都不用愁,又怎麽會忍受這種諷刺。

“姜姑娘這麽說,是在侯府住過?”

“那,那到沒有。我是聽我姨母說的。”姜柔頓了頓,又補道:“我姨母可不說謊!”

“是麽。可我怎麽記得,是宣平侯夫人故意貪杯,所以每日清晨都懶在榻上不起來,連我這個日日請安的兒媳都得候在外頭,一候就是兩三個時辰。”溫鸾淡淡說。

“你胡說,我姨母出身郡主府,怎麽可能如此行事?”

“那姜姑娘就得回去好好問問了。為什麽這麽多年,老郡主日益不喜歡您這個姨母?為什麽這麽多年,令堂也瞧不上您這個姨母?對了,您今日這般回護宣平侯夫人,若是傳揚出去,會不會有人以為您與宣平侯夫人是一樣的人。啧,這事,令堂不會責罵您吧!”

姜柔聞言,頓時臉色一變。因為從小自己的這個小姨母對自己算不錯,所以她才想替她出口氣。可她差點忘了,外祖母和母親提起小姨母時總是嫌棄的神情多過關心。難道,是小姨母她……

溫鸾見姜柔的神情便知道她在想什麽,于是淡淡一笑不再開口。今日畢竟是公子小姐們的詩會,她不想讓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因為自己而徹底丢失顏面。

可惜,她是這麽想的,于澈顯然不是。

“方才評選戲詞的那些人還沒走吧,把他們請過來喝茶,就說有厚禮相送。”于澈似想通了什麽一般,吩咐着門前的小厮道。

“不必了吧,于公子。”溫鸾輕輕沖他搖了搖頭。

于澈怔了怔,正要擡手叫回小厮,卻聽姜柔道:“你們打什麽啞謎?于公子,難道溫姑娘認識其中的百姓?”

于澈的神情立刻冷了冷,呼喚小厮的動作也旋即收了回去。“還是問明白得好。”他淺淺一笑,抿了一口陳釀。

溫鸾見狀無奈地搖了搖頭。不過,她也沒了阻攔的意思。

此番幫忙評戲的大多是前來荔園看戲的尋常百姓,得了一錠銀子後,個個樂得眉開眼笑。這會聽說又有厚禮,便都齊刷刷地站在了屏風後頭。左面站着的是選了姜柔的,右面站着的是選了溫鸾的。

于澈先問了選了姜柔的那些人幾句話,随後又問了選了溫鸾的那些人兩句。待得到答案之後,他的唇角便綻起了桃花般的笑意。

“于公子,您別賣關子呀。到底什麽意思啊?”有人忍不住問。

“就是啊,于兄。”

聽着大夥的催促,于澈才點了點頭,擡高聲音道:“你們說說,為何要選這第一份戲詞呢?”

那幾個人彼此看了一眼,各自開口道:“方才看了一出扶搖所改的戲,咱們都十分喜歡。聽說第一份戲詞是從扶搖的話本改出來的,雖然……雖然沒有話本寫得好,但為着這扶搖的名頭,咱們還是要捧場。”

這話說完,姜柔的臉色不由得一沉。不過,她立刻反應過來,看向了另一群人道:“那你們呢?你們為什麽要選第二份戲詞?應該是因為喜歡姜寧的話本吧?”

姜寧,便是姜柔的筆名。她滿臉希冀道。

“不是不是,其實這話本挺一般的,但我們聽說這第二份戲詞是扶搖改的。沖着扶搖的名聲,咱們就想給她捧場。何況這戲詞改得确實不錯。”

……

事實很明顯了。也就是說,選了姜柔戲詞的人是因為喜歡溫鸾的話本,選了溫鸾戲詞的人卻覺得姜柔的話本很是一般。

也就是說,無論比哪樣,她姜柔都沒有贏。

“你們,你們分明是沒有鑒賞的本事,光圖人家的名氣大!”姜柔尴尬又惱火,咬咬嘴唇不滿道。

“姜姑娘!”于澈立刻肅然喊了一句。

姜柔被喜愛之人訓斥,頓時臉色漲紅,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轉過頭來,于澈卻沖着溫鸾拱了拱手。“若非小生多嘴,想必溫姑娘還不欲将此事告知衆人。溫姑娘為人謙遜大度,小生雖為男子,卻是望塵莫及。”

聽到這裏,姜柔不由得怔住了。她的嘴唇微微張開,納罕地看着溫鸾,而後才明白,人家壓根從一開始就想給自己留面子。反倒是自己,一味圖尖要強,根本沒想過溫鸾願不願意比。

于澈又瞥了姜柔一眼。姜柔更尴尬了。難受之餘,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好了。時辰也不早了。我還有事,就不多留了。”溫鸾挂念着去靜海寺一事,因此開口道。

大夥見狀不由得都瞪了姜柔一眼,都覺得是因為她,溫鸾才不願意留下的。

“好,我送你。”于公子是詩會之中的翹首,衆人一向唯他馬首是瞻。故而此刻也是由他出面相送。

溫鸾本不欲相送,但想到方才的事,心裏畢竟有些疑惑,于是便順從地點了點頭。可這一幕落在姜柔眼裏,便是郎情妾意了。她心底不由得微微泛酸。

不過,溫鸾已經不顧忌這種小事了。走出門來,她看着于澈笑盈盈地遞過來的名帖,不由得搖了搖頭。“請公子相送,是因為想問問公子,方才的事公子是怎麽想通的?好端端的,怎麽忽然就要問問那些百姓選擇的理由呢?”

“這……”于澈稍稍猶豫,但他畢竟是光風霁月的公子,很快舒展眉頭笑道:“是貴府的馬夫提醒我的。說來慚愧,沒想到貴府的馬夫這般有見地。而且,竟還不許旁人居于溫姑娘之上。可見,貴府的馬夫十分忠誠。”

“原來如此,多謝告知。看來回去我得好好賞一賞這個馬夫呢。”溫鸾皮笑肉不笑,冷冷瞥了一眼空蕩蕩的荔園門口。她就知道,若非顧景曜,于澈根本想不通這一節!

“回去就把他攆出府去。就知道添亂。”溫鸾忍不住煩道。

“我看啊,顧公子是打定了主意,不許任何人再欺負您了。”鹿兒不無看熱鬧的心思道。

溫鸾氣得虛擰了她一把,噘嘴道:“還不快去雇馬車。說好了要接闱墨回來的。”

“方才早就安排好了。姑娘走兩步,馬車就在巷子口呢。不過話說回來,我看姑娘還是更喜歡闱公子。也是,闱公子雖然身世不明,但對姑娘實在是好。”

“我也說不準是為了什麽。但,總覺得他活得很辛苦。偏偏看見我的時候,永遠那麽高興。”溫鸾忽然有些惆悵。

鹿兒沒想到随口一說會勾起溫鸾的悲傷,趕緊笑着岔過話題,說前往靜海寺的山路又多幽靜美麗。

話轉心随間,溫鸾也漸漸放下了對闱墨的擔憂。卻不想那前往靜海寺的山路實在難行多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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