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傳聞而已

第61章 傳聞而已

在溫鸾的新宅裏, 顧景曜正一言不發地掃着院子。她倒是有心攆人,但祁管事手快,跟顧景曜把契書都立好了。按照大盛的規矩, 違反契約的後果通常很是嚴重。哪怕是主家也不成。

“其實也沒什麽,祁管事與顧公子立下的契書不過是半年的。等半年一到, 您把人打發走行了。亦或者, 您這些日子住到別處去,反正咱們也不是沒錢。”鹿兒道。

“算了。”溫鸾收回看向顧景曜的視線。反正兩個人都已經和離了, 還有什麽可在意的呢?他願意當奴才是他的事, 與自己沒有關系。

“咱們該做什麽做什麽,也不用刻意告訴祁管事,免得他新官上任,心裏不舒坦。”溫鸾囑咐道。鹿兒順從地點了點頭。

話說回來,溫鸾忍不住地想,其實當下的日子實在不錯。對上, 她沒有長輩需要孝敬立規矩,對下,她沒有兒女需要操心。所以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一輩子這樣下去。

“這個詩會,非要去嗎?”溫鸾的手指捏着鹿兒剛剛遞過來的請帖, 微微歪頭詢問。大約是日子太順心的緣故, 連鹿兒都覺得, 如今姑娘的氣色越來越好了。從前在侯府的時候, 臉色還偶有泛黃的時候。可如今卻日日嬌嫩得能掐出水來,腰身也又細了一圈, 如此哪怕穿了一層單襖,也能看出那凹凸有致的身形來。這樣的美人橫握在眼前, 連她都覺得想咽咽口水。

“反正您也沒事,就去呗。這請帖是荔園的班主送過來的,據說都是給您的話本捧過場的官宦之家。奴婢特意問過了,公子小姐都有,而且都是文雅之士,必定不會有逾矩之舉。而且您之前不是也說過了,想去詩會上瞧瞧嗎?”

鹿兒說了一大堆,溫鸾卻一眼看出了她的心思。“我看啊,你就是呆不住了,想出門逛逛!”她點着鹿兒的鼻子道。

“嘿嘿,被您發現了。”

“行吧,反正這些日子我也挺累的,日日改那些話本。今天就出去散散心吧。去找件不起眼的衣裳來,人家都年紀輕輕的姑娘公子,我可得知趣些。”

鹿兒聞言忍不住吐了吐舌頭,念叨道:“說得好像您多老似的,雖說跟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沒法比,但跟十八歲的,也不差什麽呀。”不過,話雖如此說,她還是乖巧地從衣櫃裏取了一件淡白色的掐腰比甲,配上一件利落修身的天藍色長裙。

這是最尋常不過的衣裳了。可溫鸾穿起來,卻宛如蔚藍湖中盛滿月色一般,盈盈如波,妖美如魅。鹿兒撓了撓下巴,有點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看吧,發簪寶石還沒戴上呢,就這麽好看了。這要是再打扮打扮,還不豔冠群芳了?”

溫鸾對鏡自照,自己也覺得實在豔極,無奈只好随意擇了根烏木簪插在發髻上,算是不太過失禮。可這樣的清淡,反倒更顯得脫俗了。

主仆兩個見此也不再糾結,趁着日頭還未大,便一道上了馬車。而等到馬車飛奔駛起來,她才猛然發覺,前頭駕車的竟然是顧景曜?

“您說不必囑咐祁管事的。肯定是祁管事見人機靈,特意……”鹿兒大有撇清責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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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溫鸾無奈地扶住額頭。“還真是孽緣。随他吧,反正我也不在意。不過話說回來,闱墨呢?又出門了?”

聽見這話,鹿兒的神色稍稍黯淡了一下,放低聲音道:“闱公子去了靜海寺。”

“靜海寺?他去哪裏做什麽?”

“奴婢也不知道。但是聽說,今日是三年一次的回魂日,那些枉死的冤魂都會在這一天選擇回來看看自己的親人。為此,靜海寺特意辦了回魂大典幫忙超度亡魂。所以,若是奴婢沒猜錯的話,或許闱公子有什麽親人是枉死的。”

溫鸾聞言怔了怔,很快嘆息了一聲道:“既然這樣,我們去過詩會後,再去靜海寺上上香。”

鹿兒點了點頭。

似乎是為了迎合溫鸾的喜好,詩會選在了荔園的一處花園裏。此處雖無珍貴樹木,但貴在落英缤紛,溪水潺潺,涼亭如蓋,倒是個極其通透涼爽的位置。

溫鸾不想張揚,故而特意挑了僻靜的小路進門。可沒想到一進來,衆人的視線還是即刻便向她投來。與之一道而來的,是交織的贊美聲。

“這是扶搖?”“我的天,這是扶搖還是扶搖書裏的美人啊。”

少女們的感嘆更加直白些,反倒是幾位公子,不過隐晦地交換了視線而已。他們都是正經人,其實仰慕溫鸾的才華更多一些。

之後,衆人各自道了姓名出身,便開始了今日的詩會。溫鸾本以為她也不得不作詩應付,不想大夥并沒有這個意思。細想,大約是擔心她只會寫話本而不會作詩的緣故吧。溫鸾心裏稍稍感念,對今日這場合的排斥之感便也少了許多。

只是,她雖樂得清閑,但卻少不了一些公子小姐時不時過來敬酒。溫鸾年歲雖然不大,可畢竟也是成過婚的人,因此她透過這些公子們灼熱的眼神就能看得出來,他們對自己還是有些绮念的。當中甚至有按捺不住的,還派下人過來打聽了溫鸾如今是否有如意郎君。

對此,溫鸾不過笑笑,而後只用一句話應對。“不知令尊可否允準公子您娶一位和離過的婦人?”這話一出,大多數人都白了臉。當然也有人篤定,說願意為了溫鸾去争取一番。可溫鸾只是擺擺手便不再應聲了。

她不是十幾歲的小女孩了,這樣的話,聽聽也就算了。

“話說回來,顧大人倒是為了您,跟侯府決裂了呢?”鹿兒紅着臉聽了半晌的話,最後忍不住說道。

聽見這話,溫鸾的笑意更冷淡了。“他不過是不想娶柳雲湄而已,別扯到我的頭上來。你去告訴他,我一會不用府裏的馬車了,讓他先回去吧。”

鹿兒點點頭,忍不住念叨道:“聽說朝廷那邊時不時就有事情過來詢問顧大人呢。奴婢還以為,這朝堂上的事離了誰都一樣。如今看來,還真不是這麽回事。”

“所以說,他不還是那個正一品大員麽?”溫鸾不無諷刺道。

沒想到,這回鹿兒卻搖了搖頭。“那可不一樣。您不知道,那些人對顧公子可頤指氣使了。祁管事見來的人多,便忍不住聽了兩回。這才知道,原來那些人都以為顧公子再也不可能官複原位了,所以态度并不客氣。”

這,溫鸾倒是沒想到。她有點猶豫了。但未等再繼續說下去,旁邊便有一位少女施施然開了口。“當朝最有名的著書人都來了,總不能讓人家在這裏幹坐着吧。”

這道聲音很是熟悉,溫鸾找了找,果然發現這位少女自己是認識的。如果沒記錯的話,她應該是李瓊之二姐家的女兒,名喚姜柔。聽說這位姜柔大小姐也是飽讀詩書的才女,只是仗着有一位郡主祖母,所以一般不怎麽出門。今日倒是稀罕。

不必溫鸾回答,已經有公子替她開了口。“今日雖是詩會,但也不是每次詩會都要比試些什麽。何況溫姑娘是著書人,總不能咱們比一比著書的本事吧?”

開口的是濟源侯家的公子,姜柔被他諷刺數句,臉上自然不好看。可話已說出口,便再沒有收回來的道理。“我不是這個意思。”姜柔尴尬地笑了笑,語氣溫和不少。“我只是看了不少溫姑娘的話本改出來的戲。一時覺得技癢而已。所以,不如咱們今日玩點新奇的。咱們各自選溫姑娘話本中的一頁,然後将其改成唱詞,如何?”

“這倒有點意思。”席間有人應和了一句。

“是啊,而且這是溫姑娘最擅長的。也算咱們盡了地主之誼,不讓客人吃虧呢。”姜柔顯然很喜歡濟源侯府的公子,此刻說話的時候幾乎整個人都是面向他的。

濟源候府的公子卻只是蹙蹙眉,并未回應。

姜柔見狀不免有些尴尬,咬了咬嘴唇間,臉色已然緋紅了。不過,她今日可不能服輸。“溫姑娘!”她稍稍擡高了語氣,笑呵呵道:“不知你意下如何呢?”

“客随主便就是了。”溫鸾見衆人大多興致勃勃,自然不會掃興。

姜柔咯地一聲笑了,随後下巴微擡道:“旁人不知,我卻是頭一個願意與旁人比較的。溫姑娘,咱們兩個比一比如何,若是我輸了,便把荔園今年剩下的戲都包了!”

“那若溫姑娘輸了呢?”有人問。

“那就請溫姑娘允準,以後您的話本,我姜柔可以随意改成戲折子,也可随意交給戲班們唱!”姜柔眉峰輕擡道。

溫鸾聽見這話,不由得蹙了蹙眉。而後,她的耳邊傳來一位少女的解釋。“聽說喬樓是姜姑娘母親的嫁妝之一,從前賺錢那會,唱的全都是姜姑娘寫的戲。可惜,如今卻遠遠不如荔園。為着這事,姜姑娘一直頗有微詞。她總覺得,她的話本雖不如您,可戲詞寫得最好。”

戲詞不同話本,話本的言語往往很是通俗。但戲詞要求和轍押韻,時而激昂,時而娓娓,的确對著書人的要求極高。

溫鸾看了看姜柔勢在必得的神情,搖了搖頭道:“我認輸了。往後我的話本,你只管改就是。只有一樣,不可說是我改的,便成了。”

“那可不成!”姜柔立刻變了臉色。“我不需要你讓着我!溫姑娘,我承認我不會寫話本,但我自信我改戲詞的本事一定不比你差。反正今天你也來了,為什麽不試試呢?要知道,有不少人都私下議論,說您的話本和戲詞,都是請了書生代筆的呢!”

“姜柔!”開口訓斥的不僅是濟源候府的公子,更有旁人。

姜柔讪讪地回眸望了這幾人一眼,才壓低聲音道:“傳聞而已,又不是我說的。”

“傳聞不足信,我相信溫姑娘。”濟源候府的公子率先道。接着,又有幾人競相重複了這句話。

見此場面,姜柔的臉色更難看了。

幫姜柔打破尴尬的是溫鸾。她不急不躁地開了口,心平氣和問道:“姜姑娘可改過我的話本嗎?”

姜柔搖了搖頭。

溫鸾笑了笑,旋即點點頭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想試試呢。只是都改我的話本到底沒意思,不如這樣,我改姜姑娘的話本,姜姑娘改我的話本。到時候看誰改的唱詞更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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