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記仇

記仇

倪雀話音一落,林杳驚訝得張了張嘴,馮子業直接笑瘋了。

他手收着勁拍了兩下桌,笑得臉都要貼桌上了:“我草哈哈哈哈哈哈,牛啊倪雀,”他朝倪雀豎了個大拇指,“你是這個。”

江既遲掀起眼皮睨他:“很好笑麽?”

馮子業依舊笑不停:“也有你江既遲吃癟的時候。”

“我吃什麽癟,”江既遲氣定神閑,問倪雀,“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三年以前我就已經很帥了,根本沒有往上提的空間?”

倪雀慶幸自己杯子裏的水沒有喝完,她掩飾性地又喝了一口,說:“三年前,也……就還好吧。”

馮子業又是一拍桌,笑得更大聲了。

江既遲手指點着桌面,神色如常地看了倪雀一眼。他剛要開口說什麽,林杳适時地插進話來:“別就着我們倪雀一直說了,給孩子都弄緊張了,早知道不讓你們過來了。”

倪雀感激地朝林杳笑笑。

林杳跟她說:“我出來的時候想起來之前有個東西落馮子業工作室了,過來這邊正好順路,就過去拿,沒想到他和江既遲今天也約了飯。一合計,想着大家都是那會兒認識的,幹脆一起了。沒提前跟你說,沒事吧?”

要是知道有江既遲在,自己來得肯定就沒這麽爽利了。

倪雀這般想着,抿唇答:“沒事,本來我也很久沒見馮老師……和江老師了,恰好有機會,自然應該見見的。”

服務員這時開始上菜。

剛才不過是一番簡短的寒暄,現在終于要進入正題,林杳看着倪雀,說:“三年多沒見,微信你也不怎麽上,難得回個消息,說的也都是好好好。怎麽樣倪雀,這三年過得還順利嗎?”

倪雀一個字還沒說,林杳臉上已有憂色:“後來上學,你父親還有沒有為難你?”

這個話題,倪雀在來之前,就知道是避免不了的。

所以她其實做好了要把表情管理好的準備,只是,當問題被抛出來,那些對應的現實、經歷在腦海中鋪陳而過時,倪雀仍感到自己在被名為情緒的海浪兇猛地拍擊着。

垂在桌下的手,手指不自覺絞緊。

倪雀臉上的表情卻平淡而自若:“有一些,但沒有什麽太要緊的,你們不是教過我嗎,必要時可以報警,我都記着呢。再說了,”她偏過頭,看了江既遲一眼,“我跆拳道練到紅黑帶了,我早就能很好地保護自己了。”

江既遲意外地擡下了眼。

林杳驚訝道:“這麽厲害?”

“真的假的?”馮子業夾菜的手一頓,幾乎和林杳同時發出感嘆。

倪雀點頭:“真的。”

“那張跆拳道卡,一百次課時,我都用完了。”倪雀再次偏頭去看江既遲,“謝謝江老師,當年都沒有和你說一聲謝謝,謝謝你送的卡、手機,”她微一停頓,想到了那張被撕碎的扉頁,但又很快繼續,“還有書。”

“這些對我的幫助都很大,很感謝你。”

倪雀以為她說得這麽誠懇,以江既遲的性子,應該會回一句“不客氣”,沒想到她說完,江既遲拈了個甜蛋絲咬了一口,慢條斯理地拖着調說:“嗯,很感謝我,所以一條消息沒發,一個電話沒打。”

“……”

倪雀呆愣一瞬,心說,這、怎麽、又來了?

上周末碰到的時候,也說到過這個,當時江既遲的神情就有點意味深長。

現在又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感覺,江既遲和以前有那麽一點不一樣了。

變得記仇了。

或者不止如此?

倪雀感到些許羞愧,可在內心深處,她又底氣十足。

她怎麽可能在對方撕掉一張原本要送給自己的寫着“期待未來某一天能與你重逢”的扉頁,提前逃似的離開,明擺着不願和自己再有任何瓜葛後,再腆着臉湊上去呢?

而且,他還發現了自己偷親他,自己喜歡他。

照理說,她不再聯系他,他不是應該為此感到慶幸嗎?不是應該覺得這女生夠識趣嗎?

現在,怎麽還反過來怪她不聯系他呢?

心理活動複雜歸複雜,倪雀面上還是老老實實地承認錯誤:“對不起江老師,我那會兒确……”

江既遲吃着手裏的甜蛋絲,低笑一聲打斷:“逗你的,這麽耿直。”

“……”

愣過之後,倪雀在心裏翻了個大白眼。

對面的馮子業聽着,回憶起什麽:“小學霸,當年我讓你聯系他,你沒聯系啊?”

倪雀微低下頭。

林杳拍了馮子業一下:“就非得聯系啊,我們倪雀本來就一心學習,不怎麽玩手機。”

馮子業立馬道:“是是是,江既遲這人有什麽好聯系的,朋友一大堆的,打電話還嫌占線呢。”

可能是剛才有提到江既遲送倪雀的東西,林杳便适時地切掉了話題,問道:“對了倪雀,當年江既遲送你的那個智能頸圈還有在用嗎?家裏的羊沒有再被偷過了吧?”

倪雀聞言神情微變。

林杳看她的樣子,以為後來又發生過羊被偷的事,訝然道:“不會吧?”

“沒有再被偷,”倪雀慢聲說,“其實那一次,就你們晚上趕過來那次,羊也不是被偷的。”

馮子業睜大了眼睛:“什麽情況?”

江既遲也靜看着她。

倪雀平靜地說:“是奶奶偷偷把羊給賣了。她那段時間玩麻将玩得大,輸了不少錢,賣羊換錢了。”

馮子業:“靠!”

林杳恍然大悟:“難怪那天晚上碰到她,她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

倪雀小聲道:“奶奶那副樣子是常态,和她偷偷賣羊關系倒也沒很大。”

林杳問:“你是怎麽發現的?”

倪雀說:“高一開學沒多久,她又背着我們賣掉了一頭羊,還僞裝成羊被偷的樣子。事後我通過牛羊管家,就是手機上綁定了智能頸環的那個app,找到了羊。”

“還好我沒告訴她頸環真正的作用,她有幾次還想把那個環摘掉來着,我只跟她說那是監測牛羊健康狀況的。”

林杳又問:“你爸爸也知道真相了吧,他怎麽處理的?”

“羊已經賣了,就沒再贖回來。他說了奶奶幾句,奶奶也不敢再偷偷賣羊了。不過爸爸每個月又開始給她幾百塊錢的零用,她勉強夠用。”

“你爸沒跟你道歉?”

“沒。”

“你奶奶呢?”

倪雀搖頭。

林杳憤憤不平:“這對母子還真是蛇鼠一窩。”

林杳說完又覺得自己當着倪雀的面這般用詞可能不妥,再怎麽說這倆也是倪雀的親人,或許輪不到外人置喙。

“不好意思啊倪雀,我氣上頭了,有些失言,你見諒。”

倪雀卻說:“你沒說錯。”

“倪雀。”江既遲這時出聲。

“嗯?”倪雀看向他。

“家裏還養羊嗎?”

倪雀不知道他這麽問什麽意思,一時沒接話。

江既遲道:“如果家裏還養羊,寒假你回家前,我從公司給你拿幾個新産品,比以前那頸環更好用,也更智能。”

馮子業說:“你江老師就做這個的。每天就是研究怎麽讓機器說話。”

江既遲:“是,我就做這個的。我們公司有一款新開發沒多久的監測牛羊的智能産品,你打開手機軟件,可以在線語音詢問家裏牛羊的健康狀況,它很快就會回複你,告訴你牛羊的體溫、脈搏、呼吸等數據,定位信息也是一樣,你問它就會答。”

倪雀不由嘆道:“這麽厲害。”

江既遲淡淡一笑:“這只是一個比較低端的智能産品,它的功能開發并不具備什麽難度。”

對面一個文科生,一個藝術生,兩人對這個屬實不太感興趣。

但倪雀學的自動化,智能産品對應的産業,和倪雀的專業是非常對口的。

倪雀興致很高,不知不覺就忘掉了面對江既遲時慣有的緊張和拘謹,問了江既遲一些和産品有關的很專業的問題。

她剛上大一,目前學的都是些基礎課程,問的問題難免顯得稚嫩,不過江既遲都答得很有耐心。

他倆在這兒聊硬邦邦的專業話題,馮子業和林杳也插不上話,漸漸開始了旁若無人模式。

等倪雀和江既遲聊得差不多了,對面的小情侶已經要膩歪出水來了。

馮子業給林杳用拇指揩掉了嘴角沾的一粒米,直接送進了自己嘴裏。

倪雀一扭頭就看見這麽一幕,莫名有點不好意思。

林杳和她碰上視線,半點沒臉紅,沖倪雀明知故問道:“你滿十八了吧?”

倪雀臉卻微微泛紅,眼睛眨了眨:“我讀書晚,生日又在年初,都滿十九了。”

林杳:“那就沒事了。”

倪雀:“……”

馮子業嚼着嘴裏那粒米飯,用一種知心大哥似的口吻道:“小學霸,上大學了,可以談對象了。”

他說着,鄙視地看了江既遲一眼:“別像你們江老師,一把年紀了,連個戀愛都還沒談過。”

他話音一落,倪雀震驚地看向江既遲。

她偏頭偏太猛,眼睛睜溜圓,馮子業不由問:“這麽震驚的嗎?”

江既遲扯唇笑了聲。

意識到自己失态,倪雀很快收回視線。

剛才服務員恰好送來了芒果汁,倪雀端起喝了一口,然後強自鎮定地,慢慢地,蹦出一句:“我就是……額……沒想到……江老師……這麽滞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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