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疼痛隐隐約約地從手腕上傳來, 比平常更高的體溫以及腦袋裏沉重的感覺讓芹澤小夏幾乎沒有力氣睜開眼睛。但是在一片黑暗中她又無法徹底安定下來,似乎在暗處總有着潛藏的怪獸, 讓她根本就無法徹底安心。

偶爾手會被母親溫柔地握着, 這個時候她才會感覺到一種自己是被保護着的感覺。然而她覺得自己一直都是半夢半醒的狀态, 想要沉睡卻懼怕黑暗, 向往光線眼睛又無法睜開。

這種混亂的感覺一點一點包圍了自己,手腕上的疼痛一直把自己拉入現實,卻又覺得格外煩躁。無法安定下來的焦慮以及發燒所帶來的遲緩交雜在一起,變得讓人恐懼,也讓人……

“真是的。”

低沉而帶着抱怨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臉上有着被人拂過的感覺,檸檬的氣息随之而來,一下子讓發燒的少女感覺到了一種安全感。

那個護住自己,單槍匹馬到來, 在最後抱着自己的人就在身邊。

似乎感覺到他坐在了旁邊還把頭靠在了床上, 芹澤小夏突然覺得自己就算閉着眼睛似乎也能看到對方的動作。他的手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搭了過來, 隔着被子握住了她的手。

如果這是夢的話,那麽這個夢絕對是一個讓她能夠徹底感覺到安心的夢。

“相良君。”

“還沒睡啊你。”

“嗯。”

“很晚了,趕緊睡。”

靠在床邊剛準備閉上眼睛, 相良就感覺到原本被自己握着的手似乎掙脫了出去。還沒來得及發怒,他就看到少女裹着被子坐起來, 帶着一絲小心翼翼看着自己。芹澤小夏側着身體,眼睛雖然是睜着的卻也還帶着一絲迷茫。然而這種迷茫在看到他的時候卻變得清明了起來,在月光的襯托下甚至于有些閃閃發亮。

“可是, 我睡不着。”

“哈?睡不着?”

“而且,相良君也睡不着,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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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被子裏挪出手覆蓋在相良的手上,芹澤小夏輕輕出了一口氣之後閉上了眼睛:“因為總覺得很不真實啊。”

“你就不要說真不真實這種事情了,之前不是還信誓旦旦地說什麽同一個世界,就這樣子還同一個世界?”

“相良君不要在這種地方嘲諷我啦,慢慢地習慣不就好了。”

“你習慣得了麽?”

“習慣不了也要習慣,因為是相良君……”

“那你還是別習慣了。”

這本來就不是什麽适合她的事情,就算芹澤繪理和芹澤多摩雄這對混蛋不良夫婦有多厲害,不良的世界也是和從小生活在平靜家庭裏的芹澤小夏不會接觸到的東西。

更何況芹澤繪理所處的還要更深一層,這麽直接讓芹澤小夏知道,也真是不懂這個做母親的怎麽想的。

“本來這些就不是适合你的東西。”

“并不是,适合不适合這種事情都是要靠自己來确認的,相良君。”

閉上眼睛往相良的反方向挪了一下空出一點空間,芹澤小夏突然笑了起來:“就像是當相良君來了之後,我就一下子覺得安心了。”

“笨蛋麽你。”

“我一點也不笨,我可是年級第一啊。”

“年級第一有什麽用?”

看着半坐在自己床邊居高臨下看着自己的金發不良,芹澤小夏把被子略微往上拉着蓋住自己下半張臉,紫色的眸子裏多了點狡黠的味道:“年級第一可以和相良君在一起啊。”

“你……”

“那麽相良君是不喜歡我咯?”

看到金發的不良少年索性也坐在了床邊,芹澤小夏覺得在夜色下的相良看上去雖然依舊帶着一點兇惡,但是被月光柔和了眉眼之後卻莫名安靜。略微探過身,少女靠着相良放在自己自己臉頰邊上的手閉上眼睛:“有相良君在我就很安心,你過來保護我,現在也一直都在我身邊。”

“以後如果也能一直在就好了。”

“你會厭煩的,我也會。”

“但是如果把這個‘會厭煩’的期限無限拉長,不就是變成‘一直’了麽?我是個很怕改變的人,不管是什麽類型的改變都會有着一種抵抗感。如果是和相良君的話,只要這麽一直下去,我就會很開心了。”

喉嚨略微動了一下,相良把手抵在了少女的額頭上感覺到一點熱度,粗暴地把她重新按在床上掖好被子。看着她依舊睜大的眼睛,少年嘆了口氣,倒在床上卻又近乎只躺在床沿絲毫沒有碰到她。

“特意給我空出地方,芹澤小夏你是白癡麽?”

“不是哦,絕對不是。”

“以後多點警惕吧,讓一個男人睡在你的床上這種事情不要再做了。”

“因為是相良君所以沒問題的。”

“你這種莫名其妙的自信到底是哪裏來的?“

“因為是你啊。”

聲音逐漸微弱了下去,相良也不知道芹澤小夏的腦回路到底是如何發展的,最後幾個詞輕微地從她的嘴裏吐出之後就這麽坦然地陷入了沉睡。

“晚安,相良君。”

略微偏移一下視線就能看到她睡着的樣子,好像只是過了一瞬,少女的呼吸聲逐漸變得連綿均勻起來,和房間裏鐘表發出的滴答聲一樣催眠。床上還有一條毛毯,相良随意扯過搭在自己身上,扭過頭看着她睡着的表情,注視良久也不知道是拿她沒辦法還是帶着點別樣的情緒,一點一點靠近着給她了一個吻。

暫時,他還沒有厭煩她。不,這個暫時或許會持續很久,至少——

“晚安。”

轉身低聲笑着伸手抱住了懷裏的少女,她真是一點也不警覺,根本就對他抱有太大希望了。

不過這樣也不錯。

·

“我想要幹掉他。”

“去吧,我不介意。”

“繪理?”

“如果說這就是你黑眼圈的理由的話,也真難為你扒小夏門口扒了半個晚上死死盯着兩個人了。我去給常山老師打電話說小夏發燒要請假,多摩雄你吃完早飯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死小子,居然敢這種時候……”

“這種時候是什麽時候?”

“不是繪理,你會同意他和小夏在一起?”

芹澤繪理看着芹澤多摩雄的老父親心态,原本做着味增湯的手停頓了一下,上下掃了一眼自家丈夫哼了哼:“當年爸爸和你現在的反應一模一樣,然後你怎麽做的?”

死纏爛打,堅持不懈。

“那不一樣。”

臉上一點都沒紅,芹澤多摩雄嘆了口氣也不繼續說了:“我要去一趟天野那邊,她估計要搞死月川銀輝那家夥,我手頭和源治有點證據正好可以給她。”

“嗯,小夏我來照顧就好,那麽多年沒生病了,小夏這一場燒來的有點兇。”

“好,那小子要幹出什麽不得了的事情,立馬宰了。”

無奈地整理了一下芹澤多摩雄的衣領,芹澤繪理輕輕拍掉他胸口衣服上的細微褶皺,踮起腳給了他一個吻:“行了我知道了,你路上小心。”

“我走了。”

目送芹澤多摩雄離開,繪理轉過身的時候看着某個金發少年笑了笑,很是随意地指了指餐桌:“早上好相良君,早飯已經準備好了。”

“不用了,我現在就走。”

“相良君,你是真的想走,還是單純地覺得‘我不适合在這種地方呆着’?這種太過于和平幸福的氣氛,不适合你?”

看到相良猛臉上的表情繪理很是了然地點了點頭,她很能理解相良的感受,畢竟這也算是另一種方面的鴻溝。

生長在美滿家庭下的孩子,與生活在暴力,黑暗,負面情緒的家庭中的人,終究是不一樣的。

“坐下吧,有時候界限不用畫得太過于明顯。”

“什麽意思?”

“不用把自己框死在一個身份裏,尤其像你這種高中生更是,中二麽?”

“……”

“那麽,昨天睡得好麽,相良君?”

依舊是沉默,不過芹澤繪理倒是一點也不在意,反而很是淡定地繼續說了下去:“看上去應該不錯,還蹭了小夏的床。”

“你真的是那家夥的母親麽?”

“小夏和我長得那麽像當然是了。不要拿普通母親的标準來衡量我,你會驚訝的。”

芹澤繪理輕笑了一聲,她不讨厭不良少年,同理也不會讨厭相良猛。當然,如果不是看出眼前這個少年對自己的女兒那種珍惜的态度,她怎麽可能大度地讓他進家門?只不過眼前這個少年排斥的态度以及內在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似乎總有一種……

不是自卑也不是過度自信,而是一種如同孤狼一般的不馴。

等等,怎麽覺得有點像那只灰色貍花?

“那麽,相良君。”

“嗯?”

“你想從我這裏知道什麽呢,關于多摩雄的,關于我的,還是,關于小夏的?”

看着少年懶得搭理她,随口說了一句“我開動了”便端起了碗。芹澤繪理撐着下巴把目光落在了相良背後的櫃子上,櫃子上面擺着芹澤家一家三口的合影,看上去格外和諧。

“她喜歡你,你也喜歡她。。”

“咳,咳咳。”

“別那麽驚訝,這是一件毋庸置疑的事情不是麽。”

眼睛裏透出了一點溫柔的笑意,給少年遞上一張餐巾紙,芹澤繪理勾起嘴角,重新把目光落在了合影上。

“喜歡這種情感沒什麽不好的,也不用去擔心什麽家長反對啊之類的事情。”

擡了擡下巴對上相良猛警惕的表情,這種不良就不能軟和,挑釁可能反而是最好的助攻——

“所以,誰知道哪天小夏就不喜歡你了呢,到時候我再出手,相良君你可不要太驚訝哦。”

“……”

這兩個人——

盯着芹澤繪理的笑臉,相良哼了一聲放下碗筷,表情裏也多了一絲嘲諷:“那你就看着吧,大嬸。”

“居然叫我大嬸?”

“大嬸,大媽,哪個詞您更喜歡?還是說是想被叫老太婆?嘛,差不多你也到了頂着這麽一張臉然後死乞白賴地和小夏一起出席什麽場合,硬是要別人說‘看起來更像是姐妹’才能滿足你的虛榮心的年紀了,對吧?”

“靠,老娘的刀呢!!!”

“被我說中了之後惱羞成怒,還不如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啊大嬸!還有你這種滿臉都是‘快來問我啊我什麽都告訴你’的表情,反而讓人更不想知道了好麽!”

“臭小子,老娘弄死你!”

“好吵……”

從床上睜開眼睛,感覺頭沒那麽暈了的芹澤小夏換好居家服,揉着眼睛走出房門的時候看着在桌子上唇槍舌劍的芹澤繪理與相良猛眨了眨眼睛,毫不猶豫轉身進了衛生間鎖了門。

所以剛才,她看到幻覺了?

洗了一把臉打理好頭發再度打開門,看到依舊是各種各樣嘲諷語句滿天飛的餐廳,少女輕輕地嘆了口氣。

沒錯,就當她看到的全部都是幻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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