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室友
室友
和煦的春風并未消除紀雲錦這幾日的冰冷，葉安始終沒得到她一句回應亦或是一個眼神。
但葉安不知道的是，是紀雲錦不厭其煩地幫她蓋回被踢開的被子。
周六，葉安醒來的時，紀雲錦已經出門。
不一會，唐佳打來電話商量見面時間和地點。
“回來這麽久還沒吃過火鍋，要不去吃火鍋怎麽樣？”唐佳提議。
“那就安排。”
十一點半不到，火鍋店還沒太多人，兩人找了個最角落靠窗的位置面對面坐着。
唐佳打着哈切問：“你的阿錦呢？”
“她沒空，下次在說吧。”葉安蔫蔫的提不起精神。
“你怎麽也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黑眼圈比我還誇張。”唐佳掩嘴瞥了眼葉安。
桌上空空如也，葉安有氣無力地倒着茶，委屈巴巴地說：“阿錦這兩天不理我，不摸着她，我睡不着。”
唐佳喝了口茶，調笑道：“啧，年輕人夜生活就是豐富，擱着欲求不滿呢～”
葉安本就煩着，被她這麽一說，幽怨地瞪了她一眼。
唐佳聽葉安提過紀雲錦很多次，跟葉安完全是兩個天差地別。
她挺好奇完全不同的人在一起是怎麽相處，聽過幾次葉安說自己惹紀雲錦生氣，沒聽她提過生紀雲錦的氣，唐佳賊兮兮地對着葉安擠眉弄眼。
“你又惹她生氣了？”
“我、不知道，我只是問了句她要不要去江城。”
葉安借酒澆愁似的将手裏的茶一飲而盡，悶着聲音将那晚發生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這也值得生氣？’唐佳不明白。
“你不覺得因為這事生氣很奇怪嗎？”
“可能是我冒犯她了。”在葉安心裏，紀雲錦怎麽會有錯呢？她不假思索地替紀雲錦辯解。
唐佳無語地“噗”了一聲，她後知後覺地回過味，葉安怕不是完美遺傳了她爹的戀愛腦，她現在有點懷疑之前葉安說自己惹紀雲錦生氣的事了。
唐佳思忖片刻，還是沒忍住問：“那你之前提過惹她生氣都是因為什麽？”
“有些我自己也不明白，有些可能是我提了一些冒昧的問題，她不想回答，最早的一次是不想她太辛苦想借錢給她。”
聽了葉安的回答，唐佳下巴都驚掉了：“你···不覺得自己像個舔狗嗎？這些都能是你的錯！？”
“什麽舔狗！她只是不善言辭，情緒不好的時候喜歡默默消化罷了。”葉安不悅地擰起眉，依然下意識地維護紀雲錦。
說話間，服務員上了點小吃和水果，唐佳夾了塊糯米糍粑邊吃邊調侃她：
“冷戰被你說的如此清新脫俗，以後做菜記得加上自己挖的野菜。”
“你才挖野菜呢！”葉安白了唐佳一眼，沒好氣道。
唐佳懶得跟她扯感情問題，轉移話題：“我這兩天又認識了一個仙氣飄飄的妹妹～”
說起這事，唐佳困意都散了幾分，興沖沖翻出手機，擠到葉安身邊。
“學畫畫的，把我的迷人美貌完全展示出來了，給你瞧瞧。”
這幾天，唐佳一直在給洛翎羽當模特，洛翎羽說她晚上更有靈感，唐佳跟着一宿一宿的熬。
她推了推葉安，示意葉安挪到內側的位子，把手機湊到葉安眼前。
畫面裏的人身上布料少得可憐，側躺在床上，玉手托腮，清純秀麗的雙眸帶着點迷離，欲語還休地望過來。
唐佳素來喜歡勾搭漂亮的女孩子，享受那種極至暧昧的拉扯感，正兒八經的戀愛倒沒見談一個，只喜歡口嗨，實幹的時候就會慫。
以前沒少讓葉安幫她打配合，甩掉那些纏着她想跟她談戀愛的人。
葉安看見唐佳手機上的照片，差點将口中的茶噴出來。
“咳咳咳。”
唐佳見狀給她拍了拍背，重新續滿茶遞給她，“你這是、病了？”
葉安緩了口氣，清了清嗓，十分嫌棄：“我并不想做你們play的一環。”
“那是藝術，什麽欣賞水平，我之後要把這幅畫挂我卧室···”
鄙夷的話沒說完，手機響了起來，唐佳朝葉安眨了下眼，舉着手機匆忙去了沒人的角落。
菜上齊時唐佳還沒回來。葉安估計她正跟這位新認識的妹妹蜜裏調油呢。
唐佳每結識一個新人，熱情會持續幾天，上頭的感覺過了又會去認識下一個。
正值飯點，店裏的人多了，聲音也嘈雜起來。
“兩位這邊請，手機掃碼點單。”
服務人員熱情地帶着兩位客人坐在了葉安身後的卡座。
“沒人能拒絕火鍋的味道～”一道慵懶性感的女聲清晰地傳入葉安耳中。
‘單這聲音都能迷死唐佳。’葉安不禁猜想，聲音的主人應該配着一張妩媚妖嬈的臉。
“啧，這麽多年不見，你怎麽還是一副毫無表情的冰塊臉。”聲音的主人笑着吐槽。
半晌，也沒聽見被吐槽的人回應。
葉安正在翻看跟紀雲錦的聊天記錄，思索着要發點什麽才能哄好她，聽見隔壁的吐槽聲不由得笑了起來。
‘怎麽感覺在說阿錦似的。’
倏爾，那道聲音的主人又說：“聽說你談了個女朋友，你以前拒絕那些追求者的時候，不是衆目睽睽下揚言此生不談戀愛嗎？”
“我沒談戀愛。”清冷的聲音中帶着幾分漫不經心。
耳後幽幽傳來無比熟悉的聲音，葉安頓時想起紀雲錦說今天要接一個同學的事，沒想到會來同一家店。
不待有所反應，身後的聲音繼續傳來。
對着面不改色的紀雲錦，俞越繼續調笑：“否認什麽，我又不會笑話你，我可聽說了，人天天中午給你送愛心午餐呢～”
紀雲錦創立雲游時，俞越是入了股的，雖然不管事，但是工作室的人倒認識不少，八卦更是一個不落。
“沒有否認，我們只是室友。”紀雲錦想起葉安，聲音帶上一絲溫度。
從大學到如今，一直是室友，紀雲錦很滿意這種關系。
俞越翻看着菜單，很是好奇這略顯暧昧的室友關系。
“那她喜歡你嗎？”
思及此，紀雲錦有一瞬間晃神，抿唇道：“喜歡。”
宣之于口的，細節末枝處可見的，紀雲錦不理解喜歡，但又相信葉安說的喜歡，她也恰恰利用了她的喜歡。
以前沒發現紀雲錦有當渣女的潛質，果然人不可貌相，俞越打量着紀雲錦。
“可怕，你這是找的備胎？真是有夠渣的！”
不過就紀雲錦這臉這身材，指不定別人上趕着給她渣呢。
“備胎？”
怎麽會是備胎呢？她很不喜歡這個詞，難得的耐心的解釋了一番。
“不是備胎，因為我不會喜歡任何人。”
熟悉的清冷嗓音，将這冰冷的話一字一句刺進葉安耳中。
心好似被針紮了般抽疼着，臉色瞬間蒼白，嘴角的微笑凝成苦笑。
手足無措的她急需轉移注意力，葉安胡亂将手機塞進兜裏，把桌上的菜一股腦煮進湯鍋。
俞越和紀雲錦點的菜陸續上桌，她們吃着東西，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
接完電話回來的唐佳，見葉安怔愣地坐着，舉起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彎腰湊到她耳邊。
“喂、喂，小葉子。”
葉安被紀雲錦的話定住了心神，擡起頭茫然地看向唐佳，聲若蚊蠅。
“怎麽了？”
“你怎麽回事？”唐佳不知道這麽一會發生了什麽，看着葉安蒼白失去血色的臉，沒辦法不擔心。
葉安不想提剛才的事，牽起唇角有氣無力地敷衍：“這些煮好了，快吃吧。”
“室友”和“不會喜歡任何人”一直萦繞在葉安耳邊，她看着桌上琳琅滿目的食材毫無食欲，呆呆地舉着空杯喝了半天。
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又問不出名堂，唐佳草草吃了幾口便放下筷子。
“走吧，我帶你去放松放松，別哭喪着臉了。”
“你走我左邊。”
沒想好怎麽面對剛才的話，也不願等下被紀雲錦發現，葉安試圖讓唐佳幫她擋一下。
唐佳挽起葉安的胳膊，朝着出口走去。
俞越垂眼剛從鍋裏夾了口吃的。忽然間，有一絲熟悉的馥郁香氣，穿透濃郁的火鍋香氣，飄進了俞越的鼻息間。
俞越猛地擡起頭，視線鎖定剛從身邊路過的背影。
“宋淺！”
前邊的身影沒有任何停頓，繼續往前走着，俞越快步追上去，拽住唐佳的手腕。
唐佳一直關注着身旁的葉安的，沒留心四周。
突然感受到一股力道拽住自己，詫異地回頭，眼底一瞬間的慌亂被快速掩下。
‘靠，怎麽是她！’
想起扯的那些謊，她決定裝不認識。
“宋淺！你不是跟家人去加拿大了嗎？”俞越壓着怒火咬牙切齒地看着眼前無比熟悉的人。
唐佳心裏慌亂，但面上一直是對待陌生人的表情，刻意壓低聲音改變聲線。
“這位小姐，你認錯人了吧。”
俞越看着眼前熟悉的臉，不自覺收緊攥着唐佳的手。
感受到手腕傳來的微微痛意，唐佳直視着俞越的眼睛波瀾不驚的開口。
“這位女士，長得好看也不能在公共場所随意騷擾陌生人，而且你捏疼我了，請你放手!”
紀雲錦漠然掃向俞越離開的方向，恍然看見站在一邊葉安。
她們好像是從身後的位子離開的，她心跳快了一瞬，不清楚葉安有沒有聽見她跟俞越的對話，想着這麽嘈雜的環境，又悄悄放下心來。
看了眼唐佳挽在葉安胳膊上的手，讓紀雲錦眸光微動。
身處修羅場的葉安，餘光瞥見悠然走來的紀雲錦，斂目低眉躲過她投來的視線。
火鍋店內四面八方的視線掃向過道上的幾人，小聲議論着。俞越見眼前的人表情堅定又陌生，只得放開了手。
唐佳急忙攬着葉安轉身，挽着葉安的手改推在她的背上，從後邊看好似摟着葉安的腰。
葉安與唐佳身高相仿，但唐佳踩着一雙恨天高，比穿平底鞋的葉安高出小半頭。
和諧的身高差配上親密無間的動作，讓紀雲錦眉頭不自覺皺了皺。
俞越沉着臉坐回座位上，雙眼仿佛蘊藏着一場風暴。
如同俞越吐槽紀雲錦死人臉，紀雲錦眼中俞越永遠都是一副游刃有餘的笑臉，仿佛所有的事情都盡在掌握。
第一次露出這種表情的俞越，讓一向冷漠的紀雲錦都生出一絲好奇：“認識的人？”
聞言，俞越光速變臉，揚起嘴角揶揄：“喲，你什麽時候多了八卦的愛好？”
“哦，僭越了，我看見葉安才過去的。”平靜的聲音總有些陰陽怪氣的意味。
葉安，這不傳聞中紀雲錦的女朋友，紀雲錦口中的室友。
俞越挑眉：“什麽意思？”
紀雲錦不緊不慢端起旁邊的水喝了一口，幽幽開口：“嗯、你攔着的人，是葉安的朋友。”
紀雲錦聽見了俞越喊她宋淺，刻意慢半拍吊俞越的胃口：“好像是叫唐佳。”
‘唐佳？難道真的認錯了？’
‘聲音好像是不太一樣。’俞越眼裏閃過一絲懷疑，但怎麽會有兩個人長得一模一樣。
雖然唐佳剛才眼裏的驚慌只有短短的一瞬，但還是被一直盯着她的紀雲錦捕捉到了。
“好像也是從美國回來的。”看着俞越困惑的表情，紀雲錦又輕輕補了一句。
也是美國回來的。俞越有點亂，腦子一時沒轉過彎。
“唐佳，宋淺，唐宋，宋前。”紀雲錦好心提醒。
俞越反應過來，深吸一口氣咬緊下唇，試圖掩下內心被欺騙的屈辱感。
‘呵呵！好一個宋淺！’
她後悔剛才放開她了，可是現在已經看不到人影了，氣得俞越對惦記很久的火鍋都沒了興趣。
這餐飯沒一個人吃的舒心，唐佳拉着葉安出去後，直接往前走了好遠才停下。
“有什麽不開心，喝頓酒保管解決，我有認識的酒吧老板，這會兒去正好還沒營業，人少清淨，怎麽樣？”唐佳勾住葉安的肩膀，試圖讓她放松一點。
“佳佳，我想一個人靜靜。”
唐佳知道葉安自我調節情緒的能力特強，不開心了自己待一會就滿血複活，見她實在沒興趣，便沒再強求。
“那行，有事打我電話。”
跟唐佳分別後，葉安漫無目的走到了北城的人工湖。
柳絮紛飛，葉安扶着湖邊的護欄，盯着水裏的錦鯉發起呆。
晃眼間已是天黑，濕漉漉的湖風吹亂了她的頭發。
“孩子，可千萬別想不開吶，沒有過不去的坎。”不遠處的湖面上傳來好心的勸解聲。
葉安在這站的太久，讓工作人員以為她是想尋短見，一直留意着她。
葉安哭笑不得地扯起嘴角，她只是在消化紀雲錦那些話，不知道怎麽面對她罷了。
紀雲錦跟俞越分開後，又去了趟公司，從公司回來時已經九點多了，家裏沒人，
她以為葉安要跟唐佳要敘舊，不會回來。
葉安回到家，客廳的燈黑着，站了一天腿有些酸，她蹲下身摸了摸熱情迎上來西西，小聲道：“你和你媽咪有沒有吃晚飯？”
西西扒拉着葉安點了點頭。
葉安推開卧室門，見紀雲錦睡着了，怕吵醒她又輕手輕腳地合上門，給自己找了包薯片充饑。
吹了一天風，加上那句好心勸解，葉安好像恢複了元氣，叼着薯片自說自話。
“其實，說是室友好像也沒錯，大學開始直到現在。”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本來就是多元的。”
“校友、室友、朋友、愛人，這些也不沖突。”
‘每個人表現喜歡的方式不一樣，要看她做了什麽，而不是說了什麽。’
自我暗示一番後，葉安靠在沙發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