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開竅
開竅
俞越望着唐佳跟葉安離開的背影并不着急,唐佳能被她逮到一次,她有信心以後還能再逮到她。
此刻,還是眼前的紀雲錦更好玩,她瞥了眼腕上的表,距離給紀雲錦發消息不過二十分鐘,這人已經到了眼前。
“不是說不來嘛。”俞越勾起唇角,語帶戲谑。
紀雲錦眸色沉沉默不作聲,擡腳向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诶,來都來了,急什麽!”俞越伸手拉住她,帶她到吧臺找了處空位坐下。
“既然來了就喝一杯,想要什麽?我請。”俞越托腮笑着問。
“我開車來的。”
“你還真是死板,”俞越啧聲:“可以找代駕啊。”
剛才的照片,一直浮現在紀雲錦腦海,她理智分析得出那是錯位造成的視覺效果,但仍不可避免地引起了情緒波動。葉安和唐佳親密的挽在一起的手,更是無比刺眼。
紀雲錦雙手交疊放在腿面上,手指不安地輕點着,想要拒絕的話在嘴裏繞了一圈,頂着舌根咽了回去。
“喝什麽都行。”
“給她來一杯mojito。”俞越料想紀雲錦不常喝酒,思索一番,給她選了杯度數低的。
紀雲錦面色沉沉筆挺端正的坐在椅子上,認真地托舉着酒杯,似在喝保溫杯裏的熱水一般喝着酒,這畫面看着十分割裂。
雖然紀雲錦表面看起來若無其事,但如果真的毫無波動,俞越猜她現在都該到家了。
俞越抿了口酒,搖頭失笑,“你看見那照片什麽感覺?”
她問完後,雙眼緊盯着紀雲錦,試圖從她的表情裏看出點端倪。
紀雲錦羽睫煽動,眼裏掠過一抹不悅,她垂眸掩住眼底的情緒,良久後慢慢開口:
“帶她回去。”
“撲哧。”
俞越差點将口中的酒噴紀雲錦一臉,嗤笑道:“你好拽哦~也不看看自己什麽身份。”
她舉着酒杯輕輕碰了下紀雲錦手中的酒杯,挑眉揶揄:“你這不很在意嘛,開最快來的吧?”
俞越隔了片刻,又問:“還有,為什麽那麽篤定的說你不喜歡她?”
因為俞越的問題,紀雲錦的手緊緊的攥着酒杯,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那些痛苦而熟悉的畫面,又逐漸清晰起來。
不認識的人見到紀雲錦和紀榮海也能一眼看出兩人的關系,紀雲錦和紀雲程出色的臉完全遺傳了他們父親紀榮海的優點。
紀榮海不光有副上好的皮囊,還有張善于花言巧語的嘴,年輕時候的馮歡很快就被這樣的紀榮海俘獲芳心。
事實上,紀榮海吃喝嫖賭樣樣俱沾,甚至酒後還會家暴,還有個強勢的婆婆處處針對馮歡,那個家裏總是充滿無休無止的争吵。
但每次只要紀榮海發誓道歉,馮歡便會心甘情願地原諒他,又是一個體貼入微的好妻子。
小的時候,馮歡是那個家裏,唯一偶爾對紀雲錦施舍一點親情的人,紀雲錦天真的問:“為什麽爸爸總是欺負你,你還對他那麽好。”
馮歡一臉幸福的回應:“愛情就是這樣,你爸爸愛我就夠了。”
無論出軌家暴,所有的一切最終都會因為‘他愛她’而風平浪靜。
馮歡曾經還将紀雲錦問她的事,當成樂子說給紀榮海,那只是她們的夫妻間的小情趣,但紀雲錦卻為此受了不輕的皮肉之苦。
紀雲錦放下酒杯,冷淡的問:“什麽是喜歡?”
看紀雲錦好似真的在困惑,俞越覺得自己的頭又疼了起來,她就不應該喊紀雲錦來,她真的做不了紀雲錦的感情導師。
“簡單來說,至少需要有那方面的沖動吧,”俞越強壓着內心的絕望:“你們有過接吻或者那個嗎?”
紀雲錦側身,不解的望過來,順着俞越掃向她身體部位的視線,恍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先是搖頭又輕輕點頭,“嗯,但是沒有接吻。”
俞越一臉你在逗我的表情:“嗯?”
紀雲錦眸光微閃:“接吻需要互相喜歡。”潛臺詞是她不喜歡葉安,怎麽會接吻。
紀榮海被抓包時常對馮歡說的那句話“都是那些人勾引我,人總是有生理需求的,但我只愛你,我從來都不親她們。”又回響在紀雲錦耳邊。
這真是個意料之外的神仙答案。
俞越被震驚到外焦裏嫩,手上的杯腳不斷敲着桌面,“等等,按你的邏輯是do不用需要喜歡?你們為什麽會do?”
“她想要,我為了讓她留下。”紀雲錦雙手交叉放在臺面上,很是認真的回答。
你這已經使上用身體留人的招了,還扯一堆有的沒的,你不覺得離譜嗎?
俞越擡手捏着眉心,頗感無奈的說:“我真是無話可說,”嘆了一口氣,接着又問:“換個人你也會答應?”
俞越的問題讓紀雲錦覺得很冒犯,不悅的擰着眉:“不會!”
喜歡上紀雲錦,或者被紀雲錦喜歡,也不知道算不算在經歷一場磨難。
“呃,那你試想···嗯···葉安跟其他人···睡呢?”
“這怎麽可能!”紀雲錦難以置信。
紀雲錦想起自己說不喜歡接吻,葉安從不再提。後來,葉安感覺到她并不熱衷做那件事後,抱着她一本正經說:
“阿錦,你不喜歡可以不做的,我希望我們在一起是開心的,不想你有任何的勉強,這樣我會難過的。”
“怎麽不可能呢?”俞越的話打斷了紀雲錦的回憶。
紀雲錦從未試想過葉安不喜歡她,一切會怎麽樣。
俞越看着紀雲錦瞬間面如死灰的神情,想起十年前與紀雲錦的初識。
那時候剛升入高一,全新的環境。
起初,俞越壓根沒注意到紀雲錦這號人。
直到學期過半,第一次期中考試成績出來,紀雲錦以各科分數第一的總成績,遙遙領先于第二名的俞越。
第二名的成績單被俞越的父親扔垃圾似的扔在地上,她喜歡看的雜志和小說被母親全部撕碎,往日的誇獎被指責和謾罵替代。
俞越的父親俞軍,原本是個挑着擔子賣東西的小商販,偶然的機會,用積蓄買了一座當時不被看好的煤礦,攢點錢就繼續買。
後來,随着煤炭資源的開發和利用,積累了不小的財富。
暴富後,俞軍找了許多情婦,俞越的母親便是其中之一,直到俞軍前兩年因意外去世,她才得知自己竟有那麽多兄弟姐妹。
俞軍孩子多到根本看不過來,更別說一個不起眼的女兒。
直到某次,有人為了恭維俞父,在酒桌上提起聯考全市第一的俞越。
大抵是因為俞軍小時候家裏條件不好,自己沒讀過一天書,對待讀書這件事特別的虛榮,他覺得俞越肯定是遺傳了他的聰明,若自己小時候有條件讀書,肯定讀的更好。
此後,對待俞越母子竟有幾分上心,至少經濟上确實大方。
但和諧的假象,被那張第二名的成績單撕碎。
因此,俞越從那時起,便開始注意到碾壓她成績的小縣城特招生——紀雲錦。
那時的紀雲錦,束着低馬尾,穿着樸素的藍白校服,從頭到腳沒有佩戴任何飾物,卻依舊掩藏不住那張清絕出塵的臉,雙眼宛如靜止的湖面,波瀾不興。
沉靜內斂的氣韻令許多人傾慕。
紀雲錦的冷臉拒絕,并沒有讓表白停止。
被打擾的不勝其煩,在又一封情書遞到紀雲錦面前的時候。
手中的書“啪”一聲被紀雲錦按在桌上,冷硬的聲音在整個教室響起。
“希望我表達得很清楚,我現在及以後都不會跟任何人談戀愛,不要再來浪費我的時間。”
當時場面尴尬到針落可聞,很快傳遍全校,此後甚少有人再向紀雲錦表白。
紀雲錦大抵屬于既有天賦又刻苦的那類人,每天不是在看書,就是在刷題。
俞越深知如果有紀雲錦在,自己是不可能再次拿到第一名的。
但是,考不了第一,在那個家裏毫無意義,自己将會再次被舍棄。俞越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她去找紀雲錦談判:
“只要讓我每次考第一,我就給你一千塊,怎麽樣?”通過這段時間的觀察,她知曉紀雲錦經濟上是很拮據的。
紀雲錦眼神未動,筆下刷刷刷的計算着正在做的題。
“一千二!”
紀雲錦依舊巋然不動,俞越咬牙開口:“一千五!只能這麽多了。”
得出正确答案,紀雲錦放下手中的筆,依然沒施舍一個眼神給俞越,嘴裏淡淡的飄出幾個字。
“這是作弊。”
長袖善舞的俞越,碰到對手了,趴在桌上嘆息:“我也不想作弊,但我已經确認不可能考過你。可是我真的需要第一名。”
俞越用堪比奧斯卡影後級別的演技,聲淚俱下的向紀雲錦講述,拿不到第一自己會有多慘。
雖然紀雲錦還是一副看不出情緒的臉,但最後還是答應了俞越的要求。
不過紀雲錦沒打算收錢,但俞越堅持,“收着吧,我不喜歡欠人情~”
俞越重回第一并一直保持的事,讓俞軍賺足了面子,是以俞越高考前提出想去留學,俞軍欣然答應,俞越申請了國外的大學剛好躲過高考。
因為這些事,俞越跟紀雲錦也難得有了一絲淺薄的友誼,紀雲錦創業的初始資金,還有俞越的一份。
俞越暗想‘也許,就是因為全部的心思都在學習上,沒有一點人際交往,才讓紀雲錦在感情方面這麽遲鈍吧。’
半晌過去,紀雲錦依然呆坐着,身上充滿了被這個世界抛棄的孤寂感,俞越嘆了口氣,正色道:
“感情是需要回應的,更要考慮對方的感受,你要是在意她,一定要學會主動。做人不能即要又要,你不喜歡她,就別理所應當的認為她該一直圍着你轉。她是獨立的個體,并不是你的所有物。”
紀雲錦若有所思地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