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回憶

回憶

晨曦初現，辦公室彌漫着咖啡的香氣，喚醒了因早起而精神不濟的打工人，電腦的開機聲漸次響起。

紀雲錦慢慢地走進工作室，黑衣黑褲讓她渾身充滿陰郁，墨鏡也掩不住她眉宇間的失意。

“怎麽一大早就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知道還以為失戀了呢！”方圓小聲嘀咕。

嘀咕完，才恍然記起“老板娘”幾個月沒出現的事。

起初幾天有人在八卦群提過，大家不以為意，只當葉安找到了新工作，沒空過來。可紀雲錦這表現實在不對勁，方圓偷偷打開了八卦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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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鏡下是浮腫泛紅的雙眼，紀雲錦神色戚戚的盯着電腦旁的合照。記憶的齒輪緩緩轉動，時間回到了七年前的那個秋天。

計算機專業的紀雲錦與汽車工程的葉安，原本不應該在一個寝室的，但恰好兩個專業都餘出幾個人。

六人寝室，有一個跟紀雲錦同專業，其他人跟葉安同專業。

新生報道後，迎來為期半個月的軍訓。

八月末的北城，烈日炎炎，空氣如同炙熱的蒸籠。

軍訓讓人疲憊不堪，短暫的休息時段最是令人期待，陰涼地擠滿了人。

因為喜歡獨處，紀雲錦常常找一無人的樹蔭處，不甚繁茂的枝葉僅能遮蔽部分陽光，并不是很好的乘涼地。

她就那麽靜靜坐着，時不時地喝口水，好似完全不懼熱意。

雖然專業不同，但紀雲錦與葉安軍訓劃分的區域是挨着的。每每休息時，葉安總會下意識找尋紀雲錦的身影，然後在離她不遠不近的地方坐着。

開學有一段時間，寝室衆人對紀雲錦也有了基本的了解。漸漸的，有什麽活動也不再邀她一起，倒也不是孤立她，只是不想打擾她。

天氣漸涼，大學生活也步入正軌，一個氣候适宜的周末，其他人約好一起去北城逛逛。

出去玩的那天，臨上公交時，葉安發現忘了帶手機。

葉安讓其他人乘車先走，自己回寝室取了手機再去找她們彙合。

葉安趕回寝室，發現往日閑暇時間基本不在寝室的紀雲錦，居然躺在床上。

葉安将視線移過去，偷偷的看了一眼。

她這才發現紀雲錦蜷縮着身子，雙手無意識的放在小腹上，雙眼微攏，眉頭緊鎖，薄唇抿成一條線，臉上的汗浸濕了鬓邊的發絲。

葉安立馬上前，小聲試探道：“你這是痛經？”

紀雲錦無力地掀動眼皮望了她一眼，眼簾輕扇，似是在回答葉安的話。

紀雲錦上次經期趕在了軍訓的最後兩天，許是過度勞累，這次的痛經比以往更加劇烈。

“那你···吃藥了嗎？”

紀雲錦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

“這，你有藥物過敏嗎？····布洛芬可以吃嗎？”

“我不知道。”

彼時，紀雲錦并不知道布洛芬是什麽。

因為從小到大，她生病全都是硬抗過去的，幸而身體素質好，生病的次數不太多。原本她也沒有痛經的毛病，有次經期被胡老太使喚着彎腰幹活太久，才留下病根。

葉安搜索了解了一些布洛芬過敏的相關情況，記下注意事項。

“我去給你買藥。”說罷，葉安匆匆跑了出去。

很快，葉安帶着藥回來。她扶着紀雲錦半靠在床頭，将藥和溫水喂到紀雲錦唇邊。

“我還給你買了個暖宮貼，路上已經拆開了···現在貼溫度正好。”

葉安拿着暖宮貼偷瞄了紀雲錦一眼，輕咳一聲：“你是自己貼，還是我給你貼。”

見紀雲錦呼吸都費勁，葉安随即口：“還是我貼吧。”說着，輕輕掀開紀雲錦的被子，将暖宮貼貼在她小腹的衣物上。

之後，葉安便坐回自己桌前，低頭在手機上搗鼓了一會。

回身看到紀雲錦的眉頭還在抽動，葉安蹑手蹑腳地将椅子搬至她床邊，悻悻開口。

“我···看到幾個按穴位可以止痛的辦法，不如···我幫你按按？”

葉安那雙看什麽都滿是深情的桃花眼，關切的望着紀雲錦的臉，刻意放輕聲音，似是怕吓到眼前人。

語畢，繼續貼心補充：“你不用說話，同意的話，眨下眼就行。”

紀雲錦從未遇見過這麽熱絡的人，有點好奇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是什麽表情。虛虛的将眼睛睜開，只見葉安目光澄澈而真誠，面上是真情實感的關心。

葉安以為紀雲錦睜眼代表同意。急忙将手搓熱，擡手按上紀雲錦虎口處的合谷穴。

或許是吃下去的藥生效了，也或許是葉安溫熱的手心以及輕柔的按摩起了作用。紀雲錦緊繃的身體慢慢放松下來，不知不覺間迷迷糊糊睡着了。

紀雲錦睡着後，葉安才想起出去玩的事，發了條信息在群裏：

【我有點急事來不了了，你們好好玩～】

轉眼，到了晚飯時間，見紀雲錦還在睡，葉安先去餐廳吃飯。再回到宿舍時，發現紀雲錦蹲在陽臺上洗床單。

她将手裏帶給紀雲錦的晚飯放下，快步走向陽臺，急聲道：“你怎麽不好好休息！”

“沒事，我好多了。”

望着盆裏的床單，葉安嚴肅認真地說：“你起來，我洗吧。”

“你去吃東西吧，桌上的是給你帶的。”

“我發現我們學校的水特別涼，夏天泡久了，手指都會發紅。”

“你的體質要少碰點涼水，尤其是經期的時候。”

開學這麽久，葉安一直沒有鼓起勇氣跟紀雲錦講過話，下午照顧紀雲錦打破沉默後，葉安已經發揮她的話痨本色。

紀雲錦停下手中的動作，皺眉望向喋喋不休的葉安。葉安用坦然又誠摯的眼神跟她靜靜對望。

見紀雲錦愣在那裏，葉安顧自蹲下，扯過紀雲錦手裏的床單，直接開始搓洗起來。

“去吧，真的沒什麽關系。”

“你這種程度的痛經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大家都是女孩子，這個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見紀雲錦依然沒動，葉安搬了一把椅子到陽臺，在自己衣服将手擦幹，拉起紀雲錦，将她按在椅子裏坐下。回身将打包好的飯遞給她，繼續蹲下洗床單。

“大家是室友嘛，也算半個家人，你以後有什麽事都可以喊我幫忙。”葉安邊洗邊絮叨。

紀雲錦從沒有見過這樣的人，熱情、細心又真誠，不帶目的的靠近自己。

明明一點都不熟悉，但她又那麽自然地洗着自己沾了血的床單，言語之間滿是關心。

她們的關系，好像因為這個午後，有了一些道不明的親近。

之後的日子裏，雖然紀雲錦依然習大部分時間沉默，但她其實有在認真聽葉安的每一句話。慢慢地，也多了一些回應。

葉安仿佛一股暖風，溫暖又強硬地闖入了紀雲錦的世界。

*

夜幕降臨，初秋的涼意漸漸彌漫開來。

小巷裏飄散着各種美食的香氣。

葉安臉上挂着熱情的笑，手上不停歇的翻炒動作幹淨利落。

紀雲錦站在偏暗處的巷子口，目光柔和地看着葉安忙碌的身影，被回憶侵蝕了一整天的心得到了一絲慰藉。

唐佳因為跟俞越的事情，暫時不想出去浪，下班後心血來潮準備去巷子裏找葉安。

她走到巷子口的時候，沒留神被路燈下全身黑衣的人吓了一跳。

唐佳走過路燈後，又回頭望了望，總覺得那個黑衣人有點像紀雲錦，而且她視線的方向很像葉安所在的方向。

“小葉子，幹的不錯呦～”唐佳踩着高跟鞋悄悄繞到葉安身後。

注意到葉安旁邊的齊瑾在幫她打下手，笑着打趣：“擴大規模了啊，都招幫手了。”

葉安側過臉掃了眼唐佳，又轉頭繼續着手上的動作，“別瞎說，新認識的朋友，沒事無聊過來玩一會。”

葉安利落地将炒好飯裝盤，遞給前邊等着的客人，等待油升溫的間隙，轉頭問唐佳：“今天怎麽沒去酒吧浪？”

葉安起初喊過唐佳過來看看，唐佳說忙着加班，一直沒來過，今天居然不打招呼自己過來。

瞥見唐佳脖子上的暧昧印記，葉安不禁懷疑：“你不會又要我幫你幹什麽吧！”

“嗯？”

上次幫她的場面給葉安留下陰影，見唐佳的表情不是來害自己，葉安舒了一口氣。

“啧，也不知道遮遮，真是不害臊。”葉安意有所指地瞟了眼唐佳的脖子。

唐佳掏出鏡子照了照頸側，早上遮上去的粉底果然掉了，怪不得剛才課堂上那些小屁孩，一個勁地對着自己笑，還以為是喜歡她的課呢。

“哇哦，你個單身狗不會是羨慕了吧～”唐佳故意用油膩的夾子音惡心葉安。

葉安抽空從車下方拿出個塑料凳給她，“邊上等着吧，別在這礙手礙腳。”

客人走了一批又一批，食材全部賣光。

“收工了，把凳子給我。”葉安摘下圍裙，走到唐佳身邊。

唐佳起身，看到幾步之外的齊瑾，将葉安欲要拿凳子的手按住，一臉暧昧的問：“你跟那位小甜妹兒什麽關系啊？”

葉安用手戳了戳她的頭，咬牙切齒：“那是我新認識的朋友，你就不能純潔一點！”

餘光瞥見唐佳的脖子，順口問：“你這是···談戀愛了？”

“什麽東西，我怎麽可能談戀愛，你別造我謠！”

唐佳壓根就沒想過談戀愛，親密關系裏的情緒處理會讓她頭疼，她不願意影響別人的生活，而且也不想別人擠占她的私人空間和時間。

“那你這是······一·夜·情、還是約的？”眼神飄向唐佳的脖子，擡了擡下巴示意道。

唐佳這才想起俞越這茬，一臉懊惱地說了那天被俞越逮到的事，然後義正嚴辭道：“我要戒酒！”

“怪不得來找我，你這是怕去酒吧，又遇到金主大人是吧～”葉安滿是嫌棄。

唐佳伸手拍了吧葉安的屁·股，“蹭蹭飯嘛，收留我兩天，以後周末就在你那混了。”

葉安毫不留情的打下她的手，“你怎麽跟狗皮膏藥似的。”

唐佳堆着笑：“那哪能啊～對了，我剛才看到巷子口有個人很像紀雲錦，一直盯着你看呢。”

“你肯定是看錯了。”嘴上說着不可能，眼神卻不由自主地飄了起來。

“姐姐，我先回去了。”齊瑾在三輪車邊等了半天沒見葉安回來，上前幾步說。

“妹妹，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唐佳。”唐佳用她那張人畜無害的臉頗具欺騙性的笑着。

葉安忘記齊瑾還在等，有些尴尬的笑着：“小瑾，明天要不要去我那吃飯？”

“好。”

“你快去收拾吧，我和小瑾妹妹認識下。”唐佳把凳子塞向葉安，眨眼示意她趕緊走。

葉安白了唐佳一眼，拽走了她手上的凳子。

紀雲錦走到三輪車旁，望了眼葉安的背影，踟蹰不前。

直到葉安的那聲“小錦”響起，她心下一顫，卻發現葉安是在對她身旁的女孩子講話，還未勾起的唇角凝在臉上，提起的心重重的摔回地上。

葉安剛回過頭，恰好跟一臉愕然的紀雲錦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