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呵呵
呵呵
因為身體狀态不佳，備料比平時少，紀雲錦來的時候已經沒剩多少食材了。
很快，餘下的那點也都賣光了。葉安從放雜物的盒子裏取了張濕巾擦着手上沾的油污和汗，轉身走向紀雲錦。
夜色如墨，路燈投下淡淡的光影。
紀雲錦小白楊似的沒入小攤牆根的陰影裏，小口吃着手裏的飯。看得葉安眉頭不自覺皺的更緊。
這畫面實在是太詭異了，精致的金邊眼鏡，裁剪合身的西裝，反射着碎光的手表，哪一條都跟這個環境格格不入。
然而，這人泰然自若地站在牆邊吃着炒飯！
巷子裏來來往往的人忍不住向這裏投來好奇的視線。
“我們上次不是講的很清楚嗎？你現在這樣讓我很困擾。”葉安在她面前站定，煩躁中又有一絲無奈。
紀雲錦停下手中的動作，略微低垂的視線飄向葉安的圍裙兜，她細細咀嚼完嘴裏的食物，緩了幾秒擡眼平視着葉安。
“我說我只是單純地為了吃飯，你信嗎？”
“嗬···”葉安癟着嘴，無語地晃了晃頭。
紀雲錦為了讓她信服，用好似在讨論什麽學術問題的口吻虔誠地說。
“最近吃什麽都沒胃口，只想吃炒飯。”
“你這是糊弄三歲小孩呢？”葉安嘴角抽動，臉色更沉了幾分。
紀雲錦推了推眼鏡，幽幽開口：“難道我連做你的客人都不配嗎？”
昏黃的燈光從斜側方映射在她臉上，卷翹的睫毛微動，清冷的眸子隐約漾起一層薄薄的水光，竟然顯出些許可憐與委屈。
‘靠！紀雲錦這是在賣慘？’
葉安驚呆了，而且那句話怎麽聽都有點茶香四溢的感覺。
可偏偏這一套對付葉安還真是有用。
小時候，有個小孩兒用石頭砸傷了她的鼻子，破皮流血的程度。
跟她一起玩的其他人因此孤立那個小孩兒，那個小孩就默默站在旁邊，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們玩。
葉安望着她小小一只站在旁邊，居然有點自我愧疚，反倒跑過去給她道歉，還勸着大家帶她一起玩。
現在見紀雲錦一副因受到區別對待而低落的模樣，葉安瞬間又開始反思是不是真的是自己的問題。
‘呼····會不會真是我太小心眼了？’
‘而且，或許她真的只是想吃我做的炒飯？’
‘她看着是瘦了許多，真的沒食欲？’
葉安呼出一口氣，心裏默默地教育自己，臉上的表情變來變去。
半晌，深吸一口氣，“那你随意吧。”說完，鼓着臉回去攤前收拾東西了。
“姐姐的朋友嗎？怪不得我昨天誇她，你沒說話。”齊瑾回頭望了眼牆邊的人，小聲問出心中的疑惑。
“嗯，普通大學同學。”葉安冷淡地說。
’普通’？‘同學’？
紀雲錦心裏堵得慌，好似剛才吃下去的東西全都堆在食管裏不上不下。葉安聽到自己的那句“室友”是不是也如這般呢？
唇內的軟肉被送到齒間，直到嘴裏傳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紀雲錦才慢慢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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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邊直戳戳站着的紀雲錦，讓葉安感到頗為頭疼。自她說了那句随意，這一周多以來，紀雲錦或早或晚，但絕不缺席。
還真都把所有口味的炒飯點了一遍。
“原來我還可以做預知夢，真棒呦～”葉安陰陽怪氣地嘀咕。
紀雲錦每日買了炒飯，然後就站在在牆根，旁若無人地吃，像一個會動的人形雕塑，對別人的目光渾然不覺。
“那人可真奇怪！怎麽總站在牆根吃飯，前邊不是有坐的地方嗎？”隔壁水果攤的大姐悄咪咪地問葉安。
“這····說實話，我也不懂。”葉安無奈地聳了聳肩。
隔壁大姐的好奇，讓葉安對紀雲錦忍無可忍，得空沉着臉氣勢洶洶地走過去。
“你為什麽要一直站這兒？”
“不明顯嗎？我在吃飯。”紀雲錦眉梢微動，擡眼看着葉安。
“你怎麽不回車上吃！”葉安氣哼哼地吹了下自己的劉海。
紀雲錦用‘你不知道原因嗎’的眼神瞥了她一眼，然後移開視線，說：“我不喜歡車裏有飯味兒。”
“靠！”葉安沒忍住爆粗口。
以前怎麽沒發現紀雲錦說話可以這麽氣人。
“那也可以去那邊啊，有坐的地方。”葉安舌尖頂了頂腮幫子，指着巷子側前方小廣場的方向。
“站着吃飯好消化，而且，上班坐太久了，下班想站着。”紀雲錦垂眸望着手裏的飯，好似葉安在影響她的吃飯時間。
葉安想收回以前自己說紀雲錦不善言辭的話。
“呵···呵····”葉安別有深意地瞥了她一眼，甩開步子轉身離開。
原來逗她講話這麽有趣，紀雲錦望着葉安的背影滿心悔恨。
“不善言辭是假象，巧舌如簧才是本質！”
“我發誓！我再去跟紀雲錦講話，我就是個大傻叉！”
葉安邊炒飯，邊小聲碎碎念。
齊瑾見紀雲錦站着，好心在一旁問葉安。
“要不，把凳子借給她坐坐？”
剛吃癟回來的葉安，牽動唇角露出八顆牙的标準假笑，“嘻···嘻。”
齊瑾雖然覺得葉安怪怪的，但也沒品出她到底什麽意思，默默拿出凳子遞給紀雲錦，“坐下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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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樹随風動。
葉安洗完澡濕着頭發斜靠在沙發上，随意翻看某社交平臺，刷到一條提問帖：
「現在跟第一次喜歡的人是什麽關系？」
“氣人的關系！”
葉安腦海裏不自主地浮現出紀雲錦，以及她這幾天的離譜行為。
“難道她是想求和？”
“呵呵，憑什麽？憑你話多、不聰明也不上進的，安于現狀沒事業心！”
“憑我有一副好皮囊？”
“拉倒吧，圖你好看還不如照鏡子看她自己呢！”
心裏的兩個小人激烈辯論一番後，葉安掐滅了自己的猜想。
“又TM自作多情！舔狗的病又犯了！”葉安甩了自己一個響亮的大逼兜。
忽爾，想到唐佳這個專業人士，葉安翻出唐佳的號碼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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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一家文藝風的les酒吧。
燈光溫然流淌，牆上挂着幾幅抽象派油畫，色彩斑瀾卻不失內斂沉穩，營造出暧昧又靜谧的氛圍。
角落裏，一架老式鋼琴靜靜的擺放着，偶爾會有客人即興彈奏。
這是唐佳新發現的酒吧。
此刻，唐佳正在跟身邊一襲淺綠色漢服的女孩熱絡地聊着。女孩剛給唐佳講完她喜歡的漢服，又聊到星座手相。
唐佳眯眼笑：“你還會看手相呀～”
“一點點～但不多~”女孩用食指和拇指比劃了個很短的距離，遠看好像是在比心。
“那你幫我看看～”唐佳把右手伸給女孩子，左手托着下巴望着她。
女孩輕輕握住唐佳的手，低頭仔細看：“你掌紋很清晰哦~”她的聲音，柔和之中帶有一點磁性，讓人不由地想陶醉其中。
“生命線也很長，說明生命力很旺盛。”
唐佳對手相沒多大興趣，但對她的聲音頗感興趣，雙眸含笑等着她接下來的話。
俞越坐在吧臺前的高腳椅上，目光透過輕輕搖晃的酒杯，望着角落裏甜甜蜜蜜牽着手的二人。
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聲音由遠及近，停在了唐佳的桌畔。
“那感情線呢？”一道慵懶的詢問淡淡飄來。
沉迷手相的兩人聞聲擡頭。
‘為了躲她，我都換了地方，怎麽還能碰到，倒黴透了！’唐佳心裏吐槽。
俞越自然地坐在漢服女孩身側的空位上。
“你們繼續，我對手相也很感興趣，等會可以幫我看看嗎？”俞越溫柔似水地笑着。
俞越的語氣，讓唐佳莫名有種被捉奸在床的心虛感。
就在她眼神飄忽的時候，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
‘葉子呀，你可真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吶！’唐佳拿起手機都快笑出聲了，接起電話後，刻意頓了幾秒，然後煞有其事地說：
“知道了，我馬上過來！”
唐佳移開手機，急吼吼地說：“有點急事，我得先走了，你們聊吧。”
酒吧的門在主幹道側邊的巷子裏，唐佳快走到馬路邊回頭确認身後沒人，呼了口氣，對着手機說：“葉子，說吧。”
“是在找我嗎？”
唐佳被突然響起的聲音吓得虎軀一震，手機差點掉地上。
“這邊拐角有個後門，你···不知道嗎？”俞越雙手環胸，靠在旁邊的路燈杆上俏皮地眨着眼看唐佳。
“你又想幹嘛！”唐佳煩悶地抓着自己的頭發。
“想幹···”俞越故意拖長聲音，頓了頓繼續說：“你”。
“你有病吧！”唐佳破口罵道，揮手攔迎面而來的出租車，奈何沒有一輛停下。
俞越直起身子，踱步走向唐佳，“談談吧，你不覺得我們···某些···方面挺合拍的嗎？”刻意咬重了‘某些’二字的發音。
唐佳腦子裏的黃色廢料不合時宜地冒出。
“咳咳，需要我挂電話嗎？”葉安覺得自己再不出聲，就要聽到什麽少兒不宜的東西了。
“沒事，你找我什麽事，說吧。”唐佳白了俞越一眼，沿着人行道疾步向前。
葉安清了清嗓子：“假如我有個朋友，她分手了，但是她前任最近總是出現在她面前，你覺得是為什麽。”
“紀雲錦又去找你了？”唐佳直接拆穿。
“我是說假如。”
“別假如了，不承認的話，我就挂了，我後邊還有尾巴等着甩呢！”
“好吧，她最近每天晚上來我那兒買炒飯。”葉安洩了口氣，擺爛道：“最離譜的是，她就站在我那小攤後的牆邊吃，吃完過一會才會走，你說她是不是特···嗯···不對勁。”
唐佳未加思索：“還喜歡你呗，想挽回，這你看不出來？”
‘哪來的‘還’，壓根就沒喜歡過，我怎麽看出來。’葉安将嘴邊的話咽回。
“那假如不是喜歡呢，你不是心理專業的嗎？有沒有什麽解釋。”
“那我哪知道？怎麽，你學汽車的，就什麽車都會修？”唐佳賤兮兮地說。
“佳佳，我是認真問你呢。”
唐佳思忖了一瞬，然後說：“依賴心理和恐懼失去的可能性大一些，得具體分析。”
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從心尖劃過，葉安擡手按在攏起的眉心暗想。
‘應該是這樣了，畢竟住一起七年，一個人突然離開，有點不适應很正常。’
“還得是專業人才吶，你這博士沒白讀。”
唐佳轉身看了眼跟在身後的俞越，加快腳步向前走，“謝謝葉老的肯定。”
“行吧，你趕緊逃吧，我要去吹頭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