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來給我紮個耳洞。”姬無鏡偏過頭, 捏了一下左耳。

顧見骊搖頭。

“不紮不進宮。”

顧見骊看了看手裏的針,說出理由:“姑娘家的耳洞都是在很小的時候紮,那時候耳垂薄,現在耳垂長厚了, 再紮會疼的。”

原來不是因為不成體統。

姬無鏡笑着重複:“不紮不進宮。”

顧見骊擰了眉, 軟着聲音再勸:“不僅是因為疼呀。現在天冷傷口會凍傷的, 發炎了可怎麽好?”

顧見骊還有個顧慮沒好意思說出來。她見多了姬無鏡咳血,總覺得他體內血不多了,最好還是少流點血……

姬無鏡冷着臉,略陰翳地看着她。

“等天暖了我再給你紮好不好?”顧見骊妥協。

“不好。”

顧見骊愁得鼓起雪白柔軟的兩腮。

姬無鏡瞧着她犯愁的樣子可愛, 故意逗她:“你要是不給我紮, 我可給你紮了。”

“我已經有耳洞了!”顧見骊忙說。

“沒事兒啊,再在上面紮上七個八個。來來來, 把針給我。”

顧見骊急忙把捏着針的手背在身後,向後退了一步, 提防地望着姬無鏡,小聲抱怨:“你這人怎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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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她紮耳洞的時候年紀很小,可也記得那個疼,也記得睡醒一覺來,粘到枕上的血跡。

姬無鏡做恍然狀,笑:“你該不會是不敢下針吧?”

“才沒有……”顧見骊說,“好, 我給你紮就是了。我沒給人紮過, 紮壞了可不能賴我……”

“就賴。”姬無鏡嬉皮笑臉。

顧見骊不理他, 轉身去了廚房,在糧袋中挑了兩粒黃豆。回來後,她湊到姬無鏡面前,将兩粒黃豆放在姬無鏡耳垂一前一後,手指反複磨着。

“這是做什麽?”姬無鏡從銅鏡望着顧見骊彎下的纖腰。

“多磨一會兒可以将耳垂磨得薄一點,等下刺穿的時候減緩點疼。”顧見骊頓了一下,“我記得小時候聽嬷嬷這樣說過。”

減緩疼痛?姬無鏡嗤之以鼻。他剛想讓顧見骊不要這麽麻煩直接下針,望着銅鏡中顧見骊袅娜的腰臀,沒說。

嗯,好看。

他以前竟然打過,簡直……暴殄天物。就像鮮豔可口的桃子,是吃的,不是打的。

顧見骊彎腰站在姬無鏡面前,磨着他的耳垂很久。其實她有點怕,畢竟沒做過這個,心裏沒譜。她想多磨一會兒,磨得薄一點再薄一點,也是給自己個準備的時間。

可姬無鏡的耳垂本來就薄。

看着姬無鏡的耳垂被磨紅,顧見骊終于讪讪收了手。

她悄悄吸了口氣,将針放在蠟燭上反反複複烤着。她回憶着小時候聽嬷嬷說過,下針刺穿的時候一定要快準狠,以最快的速度一下子穿過去,這樣才不會那麽疼。

顧見骊心裏砰砰砰,竟比小時候自己被紮耳洞還要害怕。

“再烤針要彎了。”姬無鏡說。

顧見骊“哦”了一聲,挪到姬無鏡面前,硬着頭皮彎腰湊過去。她使勁兒捏着針,隔了好遠用力刺過去,可是當就要碰到姬無鏡耳垂時,又堪堪收了力度。

幾次反複。

最近的一次碰到了姬無鏡的耳垂,也只是碰到了而已。

她下不去手……

“你彎腰站了這麽久,累不累?”姬無鏡懶懶散散問。

“是有點累,要不然下次……”

姬無鏡直接将手搭在顧見骊後腰,用力往懷裏一帶,讓她坐在他腿上。他笑着拍了拍顧見骊的後背,哄:“別怕別怕,緩一口氣再來。”

“沒怕的……”顧見骊捏着針又繼續比量着。

姬無鏡原本就猜到了她會這樣,也正是想看她犯難的樣子,才讓她來下針,可沒想到她比他想的還要膽子小。

姬無鏡的耐心逐漸沒了。

在顧見骊又一次捏着針比量的時候,姬無鏡握住她的手送她一程。

顧見骊清晰聽見銀針穿透皮肉的聲音。她的心尖尖兒跟着猛地顫了一下。

“然後呢?”姬無鏡問。

“啊?”顧見骊呆呆望着他。

姬無鏡問:“我耳朵上一直這樣挂着根針?”

“不是。”顧見骊歪着頭,将她耳朵上的耳釘解下來。她小心翼翼地将姬無鏡耳垂上的針拔_出,然後将自己的耳釘穿過去。

耳釘很簡單,只是一個小小的圓點,圓點也不比小銀棍粗出多少來。顧見骊沒什麽首飾,只是偶爾戴戴這個,防止耳洞長上。

顧見骊松了口氣,她收回手,一滴血珠滴落,落在她的指腹。

姬無鏡看了一眼,将她的食指含入口中,舔去那滴血。濕軟的舌舔過指腹,顧見骊怔怔想——他也知道自己體內血少,流出一滴還要舔回去。

“瀾瀾!”姬星漏找姬星瀾,他蹦蹦跳跳進了屋,看見顧見骊坐在姬無鏡腿上,姬無鏡咬着顧見骊的手指頭,他吓了一跳,轉身就跑。

顧見骊頓覺尴尬不已,縮回手起身,慌聲說:“也不知道星瀾去哪兒了,我去看看。”

說着,匆匆往外走。

院子裏,姬星漏沖她扮了個鬼臉,笑話:“羞羞羞!”

顧見骊還沒說話呢,姬星漏扭頭跑了。

顧見骊望着姬星漏跑遠的背影,無奈地笑了。

姬無鏡又在這兒住了兩日,廣平伯府就來了人請他回去。

正月裏講究多,廣平伯府用的借口是正月裏不宜在岳丈家久住。

實際上,廣平伯府仍是不希望和顧敬元牽扯太多。

“這就走?”顧敬元大聲問。到底是領兵多年的,一張嘴,聲如洪雷,像吵架似的。

顧見骊點頭,說:“女兒知道父親心裏不痛快,可是女兒已經決定了。”

顧敬元背轉過身,不看她。

顧見骊望着父親的背影許久,目光黯然下去。她知道自己這個時候選擇回去無疑是讓父親難堪,打了父親的臉。她明白父親疼她才會依着她。可即使依了她,父親心裏還是不舒坦的。

她狠狠心,跪下磕了三個頭。

“父親,女兒先走了。”

馬車辘辘而行,顧見骊垂着眉眼,沒什麽精神地靠在車壁。

“阿姊——”顧川在後面喊。

顧見骊立刻讓車夫停下來,她掀開車窗前的垂簾,探出頭去。

“怎麽追來了?”顧見骊問。

“父親讓我把這個給你!”顧川氣喘籲籲,把一個盒子遞給了顧見骊。

“我還要去大姊那裏。”顧川不太善意地看了一眼車裏,“阿姊你有什麽事情要跟我們說!”

“好,阿姊知道。”顧見骊溫柔地揉了揉顧川的頭,“去吧,姐姐好惦着你了。”

看着顧川離開,顧見骊才将垂簾放下,打開盒子。

一支精致的雙蝶流蘇步搖躺在檀木盒中。

顧見骊一怔,小心翼翼地将它拿起。

忽就紅了眼睛。

這是當初她為了給父親買藥當掉的那支步搖,也是母親留給她的最後一件遺物。

步搖緊緊握在手中,顧見骊慢慢彎起眼睛笑起來,她這才真真實實感覺到那些失去的東西真的可能一件一件再回來。

“你怎麽哭了?”姬星瀾問。她眨巴着眼睛,眼巴巴地望着顧見骊。

顧見骊愣了一下,忙笑起,說:“沒哭呢。”

姬星漏坐在馬車裏的長凳上十分不安穩,他嫌棄又颠又咯。

“哼。”他翻了個白眼,“哭就哭了呗,撒什麽慌啊。我知道你也是因為颠得難受,又怪我和妹妹在這裏礙事!”

顧見骊驚奇問:“我怎麽能嫌你們倆礙事?你們倆礙什麽事兒呀?”

“你以為我不知道啊?”姬星漏瞪大了眼睛,“要是我和妹妹不在車上,你就跑到父親腿上坐着哩。哼,誰不知道被人抱着舒服。”

顧見骊飛快看了姬無鏡一眼,收回視線瞪着姬星漏:“不許胡說!”

“哦——”姬星瀾恍然大悟。“我和哥哥閉上眼睛不看,你不要不好意思呀,你別哭啦!”

她爬起來,雙手捂住姬星漏的眼睛,自己也把眼睛緊緊閉着。她奶聲奶氣地說:“我們不看啦,你別害羞啦,別哭啦,抱抱吧!”

顧見骊哭笑不得。

她剛欠身,想要将可愛的姬星瀾抱過來,姬無鏡的手卻先一步攬在她的纖腰,用力一帶,就将她帶進懷裏。

顧見骊驚了,睜大眼睛望着姬無鏡,示意了一下兩個孩子還在一旁,低聲問:“你幹什麽呀?”

姬無鏡一本正經地說:“他們兩個已經把眼睛閉上了,你別害羞啦,別哭啦,抱抱吧。”

“嗯嗯!”姬星瀾在一旁附和。

顧見骊一窒,竟是更加哭笑不得。兩個孩子四歲,姬無鏡怎麽看上去還不到四歲了!

對着姬無鏡一本正經的臉,顧見骊輕輕推了一下他的肩,低聲說:“不要鬧了!”

姬無鏡沒看她,低下頭拿過顧見骊手中的那支雙蝶流蘇步搖,說:“挺好看的。”

先是穿了她的衣裳,又用了她的耳釘,該不會是想梳婦人髻,連她的步搖都要搶去。顧見骊大驚失色,一下子搶了過來,将雙蝶流蘇步搖背在身後,警惕地瞧着姬無鏡,一臉的堤防。她聲音小小,有點心虛:“你要是想戴首飾,我給你買點別的……”

姬無鏡深看了她一眼,翻臉把她從腿上推開,托腮閉目,不理她了。

顧見骊倒是松了口氣,把雙蝶流蘇步搖仔細收好,然後開開心心地和姬星瀾說話。

再回廣平伯府,顧見骊的心境竟與先前不同。大抵是因為父親已經醒來,她對姬無鏡亦有了些了解。

回來之後,顧見骊剛将東西收拾好,葉雲月就過來了。

顧見骊想了一下,才想起來葉雲月是誰。

葉雲月身後跟着個丫鬟,丫鬟抱着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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