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不是東西, 是人!是你留在院中當丫鬟的葉家姑娘, 你以前的未婚妻,葉雲月。”顧見骊一口氣把話說了個明明白白。
姬無鏡随意“哦”了一聲, 沒怎麽認真聽的樣子。他擡起一只手虛虛握成拳搭在額頭,重新合上眼。
顧見骊去扯他的袖子, 擰眉說:“她是你留下來的人,而且身份又特殊。我可不敢說她半句話。她如今日日圍在星瀾身邊,我不放心。如果你是想納妾,我也不說什麽了,偏偏你讓她主子不是主子奴才不是奴才的, 我也不知拿她怎麽辦才好。”
顧見骊抿抿唇,停頓了一下, 又繼續說:“不過如果五爺要納妾的話, 葉家姑娘不太合适,還是找個本分些的比較好。”
“什麽亂七八糟的。”姬無鏡重新合上眼有些困頓, “顧見骊,吵人睡覺是該打屁股的。”
顧見骊把拽着姬無鏡袖子的手收回來,也不再說話了, 只是坐在一旁望着姬無鏡。
姬無鏡朝她伸出手,懶懶說:“來,讓叔叔抱着睡覺。”
顧見骊扭頭望一眼窗戶的方向。外面的天還沒黑下來呢。算了,反正也沒什麽事情。
她起身,拄着拐挪到窗邊放下了窗前遮光的垂簾,重新折回床榻, 放下床幔,避着左腿上了床。姬無鏡躺了半日,被窩裏熱乎乎的。顧見骊鑽進去。因為腿傷,她已經仰躺着睡覺太久。如今腿上的板子拆了下來,顧見骊小心翼翼地側轉過身,慢慢擡起左腿,搭在右腿上。她歡喜地用臉頰蹭了蹭枕頭,還是覺得側躺着睡比較舒服。
姬無鏡的手臂從她脖子下面穿過,他靠過來,從顧見骊身後抱住她,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
顧見骊微微恍惚,隐約想起來在她的腿還沒有摔壞前,姬無鏡就喜歡這樣在她身後抱着她睡,像把她當成枕頭似的。
顧見骊的目光不經意間一掃,落在床裏側的撥浪鼓上。她望着撥浪鼓上穿着肚兜的胖娃娃,眼前浮現姬無鏡彼時懶洋洋躺在床上搓着撥浪鼓的樣子。顧見骊目光凝在撥浪鼓鼓面之上畫的胖娃娃,心裏忽然頓了一下。
姬無鏡為什麽玩這個畫着胖娃娃的撥浪鼓,還專注地玩了這麽久?
他該不會是想要個小孩子吧?
顧見骊蹙着眉回憶了一下平日裏姬無鏡和姬星瀾、姬星漏的相處,認為姬無鏡是不太喜歡小孩子的。可是會不會因為這兩個小孩子的身份比較尴尬?興許姬無鏡是想要個嫡子呢?
顧見骊不由又想起姬無鏡體內的毒來。子蠱只是暫且溫養着他的五髒六腑,其效用會随着時間推移慢慢減弱。其實顧見骊也看得出來,姬無鏡最近又開始犯困了。
顧見骊胡思亂想了一會兒,伸出手去抓那只撥浪鼓。撥浪鼓剛被她拿到手中,兩側垂着的小木錘晃動,撥浪鼓發出兩道“咚咚”聲。她趕忙将撥浪鼓捧在胸前,不讓它再亂晃。
然後顧見骊就聽見了身後姬無鏡不耐煩的聲音。
姬無鏡屈起手指在顧見骊的後腦彈了一下,沙啞着嗓子:“睡覺。”
“疼!”顧見骊捂着頭抱怨。
姬無鏡勉強睜開眼,回憶了一下葉雲月這個人。他當初為什麽讓葉雲月留下來當丫鬟來着?姬無鏡也不太記得了,可能是葉雲月說什麽為奴為婢,他順口就讓她當丫鬟了。
姬無鏡不耐煩地說:“不想看見她就趕走,賴着不走就讓長生掐死。顧見骊,你要是再拿這樣的小事吵我睡覺,我可就……”
就怎樣。
姬無鏡想了一下,沒想出來,索性什麽也不說了,重新合上眼睡覺。
“就怎樣?”顧見骊偏偏嬌裏嬌氣地問出來。
姬無鏡沒搭理她。
過了好一會兒,顧見骊捧着胸前的撥浪鼓小聲問:“五爺,你睡着了嗎?”
姬無鏡睜開眼,漆色的眸底有着絲絲殷紅。他的目光落在顧見骊纖細雪白的脖子上,順手将她的衣服一下子拉來,将她上側的香肩露出來,咬上去。
若是剛嫁來廣平伯府時,顧見骊必然吓得渾身戰栗擔心被傳說中恐怖嗜血的玄鏡門門主給殺了。而如今,姬無鏡咬上來時,她因最初的意外吓了一跳,又很快松了心弦。有點疼,她蹙着眉,攥緊錦被,沒有躲。
姬無鏡的五髒六腑仿佛有千百只細小的蟲子啃咬着,麻癢難耐。他眼底的殷紅逐漸加深,陰翳中透着一股瘆人的寒氣。
感覺到身後姬無鏡的氣息微重,他貼着她後背的胸膛也在逐漸變得滾燙。顧見骊覺察出不對勁來。她急忙問:“五爺,你怎麽了?是不舒服了嗎?”
她想要轉身,姬無鏡卻在她身後禁锢着她,讓她動彈不得。
溫香軟玉抱滿懷,姬無鏡的耳邊忽然響起顧敬元的話——“姬昭,你實話與我說你體內的毒到底還能不能解?你到底還能活多久?三年夠不夠活?為父要算着日子提前給我的見骊相看下個夫家!”
毒藥是他自己選擇喝下去的。姬無鏡今生不知何為後悔。
“五爺?”顧見骊嬌軟的聲音裏擔憂更濃。
姬無鏡手掌貼在顧見骊的前腹,用力一撈,将懷中顧見骊的身子更緊密地貼在懷中。感覺到一個僵硬的東西緊貼着顧見骊的嬌臀,顧見骊怔了怔,隐瞞明白了什麽。她一驚,捧在胸前的撥浪鼓滑落,“咚咚”兩聲停下來,兩個小木錘一個搭在床鋪上,一個搭在鼓面上胖娃娃樂哈哈的臉蛋兒上。
顧見骊的大腦空白了好一會兒,不知道做什麽反應。
抵觸和順從交織,只剩下了懵怔。
姬無鏡長腿一伸碰到顧見骊的左小腿,顧見骊疼得叫出聲來,眼圈也在一瞬間紅了。姬無鏡的動作立刻停下來,一動不動在她身後擁着她。沒過多久,姬無鏡手掌沿着顧見骊的纖腰探至她身前,摸到她的手,握起她的手,将她的手拉到她身後,讓她握住。
顧見骊猛地睜大了眼睛,胸腔裏的那顆心髒“噗通”、“噗通”地跳個不停。
接下來的動作由姬無鏡握着她的手完成,顧見骊渾渾噩噩,不知身在何處,直到漫長的懵怔後,髒濕了手心,她心裏才湧上巨大的羞恥感。她始終背對着姬無鏡,弄髒的手五指張着,僵在那裏,不知道做什麽好。
姬無鏡給她擦了手,将她的手握在掌中,放在她腹前,額頭抵在她的後頸,聲音低啞:“顧見骊。”
顧見骊張了張嘴,想應,但是沒發出聲音來。
姬無鏡忽然低沉地輕笑了一聲,他吞吐的氣息拂在顧見骊的後頸,癢癢的。
姬無鏡的狐貍眼微微睜開些,半眯着,眼底的殷紅褪去。他問:“吓到了?”
顧見骊一動不動地背對着姬無鏡側躺着,不僅不動,也一聲不吭。放下床幔之後昏暗的床榻內,安安靜靜的。
姬無鏡沒睡,他額頭抵着顧見骊的後頸,垂着眼,亦一動不動。直到感覺到掌心裏顧見骊的手細小的動作。
顧見骊小心翼翼地轉了轉手腕,将自己的小手從姬無鏡的大手裏逃出來。姬無鏡的掌心空了,他沒動,更沒有去抓住顧見骊的手腕。
顧見骊的手心火辣辣的疼,還很酸。雖然已經被姬無鏡擦過了,可是她還是覺得好髒。她将姬無鏡往上滑了一些的袖子拉下來些,然後用手心使勁兒在他的袖子上蹭。
蹭,再蹭,使勁兒地蹭。
她甕聲甕氣:“你真的好煩哦。”
姬無鏡一下子笑出來,聲音低沉,随着他的輕笑,抵在顧見骊後頸的額頭微動,顧見骊覺得更癢了。
“顧見骊。”
“總是叫我又不說話,到底是要幹嘛!”顧見骊嬌糯的聲音裏帶着絲小小的惱意。
“顧見骊。”
顧見骊生氣地雙手捂住耳朵。
姬無鏡的視線掃過顧見骊被發紅的手,慢悠悠地說:“手上髒,要蹭到耳朵上了。”
顧見骊一僵,迅速将手放下來,又拉起姬無鏡的手,用姬無鏡的手給她擦耳朵。
掌心摩擦着顧見骊微微發熱的耳輪,姬無鏡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的手也髒。”
顧見骊咬唇,把姬無鏡的手推開,像只蟲子似地往被窩裏挪動,蒙了頭,睡覺。使勁兒閉上眼睛前,顧見骊恍惚知道原來蟲子不僅可大可小,還會在發燒的時候吐髒兮兮的口水。男人的身體真是可怕又複雜。
可惜了姬無鏡妖氣橫生的豔容,偏偏也長了那麽醜的部位。
還是女兒好。
——顧見骊如是想。
顧見骊以為自己會羞窘嫌惡地睡不着,然而事實上她很快就睡着了,興許是回府的路上奔波勞累了些。
她睡着之快讓姬無鏡都微微驚訝。一片昏暗中,姬無鏡扯起一側嘴角,古怪地笑了一下。
第二天清晨,顧見骊比姬無鏡先醒過來。本來昨晚歇下的時間就比較早,她醒來時也比往常早一些。她睡眼朦胧地揉着眼睛,懶洋洋地伸着懶腰。她後知後覺地看了一眼姬無鏡,見他還睡着,偷偷去看自己的手心。
明明看不出來任何痕跡,可她偏偏覺得手心癢癢的。
不能再去想了。
顧見骊擰了眉,摸到床頭的拐杖,盡量小些聲音,走了出去。她剛走到外間,驚動了季夏,季夏急忙攙扶她坐下,去給她打水梳洗。
林嬷嬷匆匆趕過來,愁眉苦臉:“夫人,六郎又闖了禍事,被老夫人給扣下要責罰!”
上次顧見骊曾說過若再出這種事兒與她說一聲,林嬷嬷猶豫很久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