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拾陸章

第16章 第拾陸章

沈衍易神情漠然,淚珠從兩邊眼尾滑落進發髻,留下兩條淚痕。

慕靖安一怔,不得不承認沈衍易的眼淚和泛紅的眼睛讓慕靖安頓覺心癢難耐,但隐秘的興奮消失的很快,他的心又酸又疼。

他有強烈的念頭想把沈衍易裹得嚴嚴實實,再用被子蓋起來,鎖了卧房的門,自己就守在卧房外。

像他小時候寶貝一把皇上賞給他的前朝名劍一樣。

不僅看到高興,光是一想到寶貝是自己的就高興,生怕被人搶走或是弄壞。

慕靖安輕輕起身,躺倒了沈衍易旁邊,手在他身上輕輕拍着:“睡吧,再不睡都什麽時辰了?”

沈衍易詫異的轉頭看向他,頓了一會兒見慕靖安真的沒有別的動作,才擡起輕輕發抖的手抹了下眼尾。

慕靖安往他那邊湊了湊,兩個人緊挨着身子。

沈衍易很快便感覺到了抵在自己身上的東西,他一動也不敢動,偏偏慕靖安沒有羞愧的自覺,就要這樣不加掩飾的貼着他。

窗外雨聲催眠,沈衍易即便挨着個滾燙的慕靖安,也慢慢陷入了睡眠。

慕靖安則沒有睡,想着方才慕景煥得意洋洋上門的樣子,還以為他會和從前一樣,吃了虧也不知如何反擊麽。

尤其是慕景煥出言輕浮時,慕靖安恨不能一腳将他踹進雨裏。

惱火的情緒又勾出陳年舊事的記憶,當年吃的虧還住在他府上,甚至對沈衍易耀武揚威。

慕靖安輕輕捧起沈衍易的臉,在他唇邊輕親了下。

他翻身下床,吩咐站在廊外的碩果:“你守着他,我去趟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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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院值得慕靖安冒雨親自去的就那麽一位李王姬,倒不是冒雨會佳人,而是尋仇等不到雨停。

碩果面色為難的應聲說是。

風自南邊吹來,慕靖安開門時受了不小的阻力,等他出了門只是輕輕一松手,門便砰一聲合上了,發出了不小的響動。

沈衍易被響聲驚醒,他四下看了看沒有人,伸手摸身旁的被褥尚有餘溫。

他坐起身找水喝,只看見一杯慕靖安平常喝慣了的濃茶。

沈衍易喝不得濃茶,稍微有點茶葉便會失眠半宿。

猶豫再三下床穿鞋,自己出去找點水喝。

自己在王府身份尴尬,他不好使喚別人,更何況他從前也不太支使姜桂,能親力親為的都親力親為。

碩果耳聰目明,将門推開條縫問他:“公子有何吩咐?”

“我想喝水。”沈衍易直起身:“我自己來就好,你忙你的吧。”

碩果微笑:“殿下交代小人伺候公子,忙的就是公子您的事。”

沈衍易跟碩果一起去了堂屋,碩果給他倒了一杯茉莉花茶,他遲疑一下,還是喝了。

碩果很快又給他倒了一杯,沈衍易說不用了。

碩果脾氣平和又有眼力見,屬于打眼一瞧就知他是個妥帖穩重的管事。

先前受了碩果不少照顧沈衍易都記在心裏,兩人單獨相處還有些不熟悉的尴尬,沈衍易問他:“殿下去哪兒了?”

“公子要尋殿下?”碩果嘴角笑意多了,他看得出來自家主子如今是剃頭挑子一頭熱,若是沈公子也能松動松動,那才是大喜事。

沈衍易耳尖微不可見的紅了:“只是随口問問,不便說也無妨。”

“方便的。”碩果說:“殿下去了內院。”

內院?沈衍易瞬間想到了慕靖安去內院做什麽。

方才太子來了一趟,雖然他們兄弟兩人大多數時候在打啞迷。但沈衍易在慕靖安口中或多或少能猜到一點。

李王姬興許是太子的人,至少也是擺了慕靖安一道的“手段”。

沈衍易與碩果點頭致意後回了卧房,他坐在床邊沒了睡意。

李王姬得罪過他,他對李王姬自然也沒什麽善意。

之前只是被慕靖安持刀的場景吓到,即便他厭惡李王姬,也無法接受李王姬的命是自己看到的那把刀奪走的。

但是方才碩果只說了慕靖安去內院,甚至面色溫和,想來沒有什麽大事。

即便是李王姬真的今日倒黴,沈衍易也沒有心思去救她,本來就與他無關,況且他落回水就病的厲害,拿什麽和慕靖安抗衡。

再者說,沈衍易還沒到以德報怨的境界。甚至他懷疑自己怨念太重,好多次恨不得親生父親去死。

他挪到榻上躺着,方才無比舒适的軟榻這會兒卻怎麽躺怎麽難受,他在榻上一會兒動一下,一會兒又扭一下,怎麽調整都不對勁。

他緩緩睜開眼睛,不得不承認再如何說服自己保持淡漠,也無法對打打殺殺視而不見。

他思索着,或許這也是個不錯的獲得寧王殿下好感的機會。

于是他推門出去,再次與碩果确認:“你說殿下去了哪裏?”

碩果回答他:“殿下去了內院,有什麽不對嗎?公子。”

沈衍易迅速經過碩果,推開門跑進雨中。

碩果在身後喚他兩句沒得到回應,身子未愈的沈公子已經跑出了月門。

碩果嘆息一聲,沈公子心腸好,有哪個男人會不憐惜心腸好的美人呢?不怪自家主子逐日沉迷。

碩果忙去找了兩把傘追了出去。

內院的路沈衍易勉強記得,但也在一個岔路口犯了難,跑過去了才想起來不對勁,轉身太急在濕滑的地上摔了個跟頭。

他顧不上自己滿身泥水,手心的刺痛倒是明顯,應該是破皮了,他來不及檢查。

一路跑到了李王姬的院子,遠遠瞧見李王姬跪在外廊,她的侍從遠遠的站着。

大雨傾盆下沈衍易也看不清那些人什麽表情,但他能感覺到手裏拿着鞭子站在李王姬對面的慕靖安很憤怒。

慕靖安渾身濕淋淋,但氣勢絲毫不減,語氣陰沉的對李王姬說:“當日你說願受一百鞭刑,用以自證不曾說謊。皇上皇後憐惜你,沒給你上刑。本王今日想起舊事,你說了這麽大的謊,我也吃了這麽大的虧,忽然覺得應該補上。”

沈衍易跑過來,根本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只看見慕靖安揚起的鞭子,隐約聽到雨聲中夾雜着李王姬的哭訴求饒。

“住手!”沈衍易幾乎是撲過來,他腳步不穩摔在了慕靖安旁邊,但他顧不上自己,死死抱住了慕靖安的腿。

他仰起滿是雨水的臉,鬓邊碎發被雨水打濕成縷貼在臉頰,連睫毛上都是細小的水珠。

水紅色的唇翕動:“不要。”

慕靖安丢了鞭子,連忙彎腰扶他,因關心而愠怒:“好好的你不午睡,跑出來做什麽!”

慕靖安掐着他兩腋将人提起來,沈衍易沒站穩跌進他懷裏。

沈衍易抓着慕靖安的手臂:“殿下,你你上戰場的人,一鞭子下去豈不是就皮開肉綻了?她是女子,你…”

“你傻不傻?”慕靖安扳着沈衍易的肩膀,“你如何落水的都忘了?起熱症難受的哼哼唧唧的時候也忘了?別告訴我你冒雨來尋我,就是為了說這些!”

“殿下。”沈衍易被他吼的耳朵痛:“你這麽久都沒殺她,想必也有不殺她的理由。那現下不算沖動行事嗎?”

“你真是…”慕靖安又急又氣的将人拉進屋裏,對着一旁瑟瑟發抖的嬿瑤說:“去狴犴堂取鬥篷!”

嬿瑤半點沒敢遲疑,連忙打着傘去了。

慕靖安和沈衍易站在小廳入門處,門還大敞着,主要是慕靖安站在那裏沒人敢越過他去關門,生怕自己被遷怒一腳踹進雨裏。

冷風吹進來沈衍易覺得自己很快就要凍死了,他仰起頭想說冷,但對上慕靖安那雙擔憂的眼眸,還是改了口,輕聲對他說:“別沖動。”

除了夏哲顏和邵英池兩個背靠他掙前程的,再沒人敢在他盛怒的時候阻攔他。

沈衍易瘦弱纖細自然攔不住,但他往前一撲抓着他的袍擺,慕靖安就像被定住了。

他從未見過沈衍易這樣的人,委身于他卻不讨好谄媚,害怕他卻不跪地求饒,纖細清癯卻敢同他對抗。

分明心中萬般情緒,顯在臉上卻只是倔強和疏離。

慕靖安關上門,斥退了一行無事可做發抖發愣的侍從。

他捧起沈衍易的臉,對他說:“聖人教你們做君子,便是叫你們吃啞巴虧的。”

沈衍易當即反駁:“不是這樣。”可他又不說為何不是這樣。

慕靖安胡亂生氣,感覺沈衍易把他當成了不能講道理的流-氓,對他總是寡言少語。

“我是什麽強勢霸道的混球麽?”慕靖安問他,兩手也下意識用力。

沈衍易腰窩一痛,到吸一口涼氣,心道:你是。

表面上只能沉默,在慕靖安越來越陰沉的目光中,違心的否認:“我并非此意。”

見沈衍易濕漉漉的,慕靖安緩緩松了力氣,有些沖着他來的山崩海嘯已經熬了過去,他傷痕累累的逃跑,偶爾也慶幸經歷的那些磨練讓自己蛻變,否則沒有今日的寧王。

但那些痛苦記憶都沒有被忘記,變成了他心底的一道陳年舊疤,有時候撫上去突兀醜陋,仇恨就壓不住了。

今天的怒火尤其大,是沈衍易柔軟的捂住了他的疤痕,跟他說不要沖動。

慕靖安緩緩低頭,與沈衍易額頭相抵:“沈鴻雪怎麽養出了你這樣的孩子。”

沈衍易眼神嘲諷的輕笑:“萬幸他沒養我。”

碩果站在廊下避雨沒有進屋,見到嬿瑤回來,接過她剛取來的鬥篷,敲敲門:“殿下,鬥篷取來了。”

慕靖安開門接過鬥篷,将沈衍易裹住:“若是病的更厲害了,我不饒你。”

話雖如此,沈衍易還是毫不意外的病重了。

慕靖安也忘了自己說過的狠話,寧王府的轎子又在雨日和深夜分別進宮去請了馮太醫兩回。

消息傳到東宮,慕景煥愈發好奇寧王府的美人究竟是誰。

慕靖安今非昔比,正面碰過後慕景煥反而不願意輕易惹他了。

不過他幾日都沒壓下好奇心,最終折騰自己的妹妹成和公主慕毓雅攜李昭徳,打着串門探望李王姬的名義替他登寧王府的門。

非要挖寧王府這位病美人的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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