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叁拾仈章(一更)

第38章 第叁拾仈章(一更)

沈衍易感覺很荒唐, 慕靖安支配他已經到了離奇的地步,居然自以為是到覺得自己比沈衍易本人更知道沈衍易餓不餓。

可沈衍易分明已經覺得自己飽了,他很認真的看了慕靖安一眼, 低下頭默不作聲的喝掉碗裏的湯。

他喝的很慢,喂到鮮香的雞湯像是難以下咽, 他一口一口喝幹淨。

慕靖安在他放下勺子時為難他:“全都吃幹淨。”

于是沈衍易只能拿起筷子,挑裏面的筍片吃。

最後剩下一個雞腿, 他看着碗底發呆也不肯再吃了。

他開始和慕靖安談條件:“我想知道關于沈承易的事。”

“沈承易的什麽事?”慕靖安問他。

沈衍易想了想:“我聽說皇後對他示好, 想必你們有什麽證據。”

慕靖安打量着他:“看來你和他們的同盟關系也并非固若金湯。”

他俨然已經篤定沈衍易與沈鴻雪沆瀣一氣, 這種印象已經無法被輕易的扭轉。

沈衍易感到絕望, 他站起身, 以俯視慕靖安的高度淡淡看着他, 平靜的說:“如果我被他們利用或者抛棄,會讓你因為自己不是最可憐的蠢貨而生出愉悅嗎?”

慕靖安被他激怒,但沈衍易已經若無其事的要離開。

“皇後多次派人去接觸他,有幾次避開人談了很久,金銀財寶也沒少給他送。表面上他沒有收,但如果他真的堅定拒絕,皇後又怎麽會三番五次派人去見他,遲遲不死心?”

慕靖安手指點着桌面:“你哥只去過一次南邊驅逐蠻人, 現下不過是個教頭,該不會以為皇後和太子多惜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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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衍易說:“所以你覺得他背地裏已經投靠了太子。”

“我不想聽你替他辯解。”慕靖安偏開目光:“或者說在替你們辯解。”

沈衍易還在消化這件事,慕靖安又看過來,對他說:“沈衍易, 被父兄利用完又背叛的滋味如何?”

小廳內安靜了許久, 沈衍易有些難以置信:原來他真的很愛觀賞我的痛苦。

沈衍易不想再重複一遍自己跟沈鴻雪壓根毫不相幹,何來背叛之說。

再次想要離開時, 沈衍易邁開腿的第一步就失去平衡跌倒了,他跌在地上,感受着身上密密麻麻的痛感,最明顯的要屬難以啓齒的部位。

慕靖安不緊不慢的起身走過來,掐着他兩腋将他從地上薅起來,然後攬住他的腰,防止他再癱倒下去。

沈衍易眼神依然淡漠,但紅透的臉出賣了他的真實想法:他感到很羞-恥。

慕靖安将他送去卧房又離開,沈衍易覺得他是去處理于映菡的事,不過他不太在乎慕靖安要去做什麽。

方才于映菡說的那些話讓他感覺很震驚,倒不是因為她把自己和邵英池相比較,以此論證她行為的對錯。

而是她說自己被家裏趕出來所以才投靠寧王府,也就是說她的孩子是在寧王府生下的。

沈衍易想到自己狼狽的那天,慕靖安因他盛怒卻抛下他去處理別的事,現在看來就是因為突如其來的于映菡。

她在寧王府疼了一天生下孩子,卻很快在夜裏潛入姿盛院偷看他。

沈衍易雖然不了解婦人生子之事,但至少知道生過孩子要坐月子,于映菡竟然冒着夜風跑出門了。

“是位不記痛的姑娘。”沈衍易對她感到不解。

他下定決心要記得自己遭受過的所有痛苦,他才不要忘記。

慕靖安深夜回來時沈衍易已經睡着了,又被他扳着肩膀強行喚醒,沈衍易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倚靠慕靖安的手臂支撐坐在床上時,他下意識覺得自己記憶空缺了一部分,因此恐慌的出了一身冷汗。

等他目光聚焦在慕靖安的臉上,恨不得一巴掌招呼上去。

“沈衍易,我很累。”慕靖安想說他忙到半夜才能歇息,回到卧房沒有看到為他留的燈,卻只有一個背對他的身-體,是件很凄涼的事。

但沈衍易像是知道他的想法,很快回答他:“這是我'背叛'你造成的嗎?我以為我一直無足輕重,竟然有這麽大的威力。”

慕靖安收走了手臂,沈衍易緩緩躺回被窩。

當然沒有指望慕靖安就此放他好好歇息。

但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溫情體貼可言,親昵時相隔天眼海角的距離,親-吻無異于拼刀劍,更親密的事也像拳腳相向。

所有撫慰心靈的行為都失去了原本的意義,只剩下濃烈的恨意,還有一部分不願承認和面對的感情。

沈衍易筋疲力盡的伏在枕頭上,眼淚一顆顆掉下來,他讨厭自己的痛-吟,他怕慕靖安以為那是屈服。

慕靖安則短暫的自欺欺人,餍足的去将沈衍易洗幹淨,重新放回溫暖的被窩,甚至将被角壓實,以免冷風傷害脆弱的美人。

夜歸于寂靜,沈衍易不知道自己入夢間翻進了暖融融的懷抱,他感覺自己在一個安全無憂的地方,很自然的去依靠擁住他的懷抱。

睡夢中他不知道是誰,只朦胧存在一個輪廓,只要他想就能撥散層層霧氣知曉答案,但他沒有這樣做,像是知道霧盡後只有血-淋淋的痛苦。

醒來時床上只有沈衍易一個人,他發現自己正在被窩裏手腳并用的抱着另一床被子。

碩果敲門進來,發現他醒來後道了聲冒犯,手背貼在他額頭試了冷熱,然後放心去取幹淨衣裳。

慕靖安正在小廳用飯,他手背上有兩道抓痕,其實抓痕一直蔓延到袖子遮掩之下,整條小臂都被爬滿。

他在床上時要好脾氣的多,會縱容沈衍易一些排解痛苦的行為。

沈衍易出來看見他時一怔,如果他知道慕靖安會在這裏,他不會願意出來用膳,至少也要等他走了。

慕靖安的注意力只在那些飯菜上,但在沈衍易想原路返回時,他沉聲命令他:“坐下。”

沈衍易過來坐下,如果拒絕不掉,那他還是想從容一點。

他不得不承認,其實自己沒有在衆目睽睽之下狼狽不堪的勇氣。

他面前被放下一盅藥膳,侍從掀開蓋子冒出一縷熱氣,裏面除了幾塊肉和青菜,還有不知是什麽,但明顯是藥材的某種根莖。

沈衍易本就不多的胃口在看見慕靖安時消失了一大半,他思索了下,藥膳不過重在藥材上,于是他打算撿起根本,丢了那些佐藥的肉塊,夾起一根須子往口中送。

一旁的碩果無意間看到,連忙制止他:“公子不可!湯可以喝,公子身子若,消化不了藥須子。”

慕靖安放下筷子,手臂搭在扶手上,目不轉睛的看着沈衍易。

在壓力下,沈衍易懷疑自己吃不完這些東西慕靖安就不會走。

沈衍易甚至想幹脆就這樣僵持,但他對慕靖安能陪他耗多久不感興趣,倒是很讨厭被別人盯着。

他拿起勺子慢慢吃起來,快要吃完時慕靖安終于起身離開,在他出去的同時沈衍易放下勺子。

于映菡不知從哪裏出現:“殿下在乎你。”

沈衍易問她:“你知道姜桂埋在哪裏嗎?”

“誰是姜桂?”于映菡認真的回想了一下。

沈衍易說:“姜桂是我的小厮,在你來王府那天死了。”

于映菡神色有絲不自然,沈衍易不再理會她,轉身出了小廳。

肖嬷嬷又将小嬰兒抱到了狴犴堂的堂屋,白日裏慕靖安不在狴犴堂,也沒有囑咐碩果不準小嬰兒進來。

所以肖嬷嬷想來陪着沈衍易,她知道沈衍易現在過的與坐牢分不出高下。

至少讓他見見人,總好多在安靜的屋子裏睜眼就看見與慕靖安有關的東西。

在肖嬷嬷的慫恿下,沈衍易終于被說服,肯抱一抱小嬰兒。

他坐在小炕上,腿上鋪着厚厚的被子,僵硬的伸出兩條手臂,肖嬷嬷輕松的将小嬰兒放上去,沈衍易小心的收緊手臂。

不到一刻鐘沈衍易就進步了很多,他已經能夠在沒有肖嬷嬷幫忙的情況下,将小嬰兒的腦袋從左手邊換到右手邊。

肖嬷嬷忽然嘆氣:“表小姐比殿下還年長一歲,往後說親可就難了。”

“嬷嬷往後還是莫與她說這些話了。”沈衍易知道于映菡未必是在乎這些的人。

“俞家不管她死活,這些話若是我不說就沒人說了。”肖嬷嬷表現出深深地擔憂:“難道指望殿下?他們男人哪裏能體會女子的艱辛和苦楚。”

“他們男人”這個說話讓沈衍易怔了一下。

“我覺得于将軍心中有數。”沈衍易盡量柔和:“嬷嬷還是勸勸邵大人吧,他好像更值得擔憂。”

碩果回來尋沈衍易:“公子,殿下要外出,讓您陪同。”

肖嬷嬷看了眼碩果,思索了一下此事對沈衍易來說是好是壞,最後她附和:“去吧,出去看看好過整日悶在府裏。”

碩果去找了身只洗過一次還不曾穿過的衣裳,比沈衍易身上月白的這件顏色要深許多的绀青色,在銀線繡制下如同波光粼粼的深海。

但沈衍易不想換衣裳,碩果也沒強求。

他引着沈衍易到門房時,等候在那裏的慕靖安和夏哲顏正在說話。

只有慕靖安看過來,在他身上盯了片刻,只是微微蹙眉,到底沒說什麽。

碩果在沈衍易被慕靖安牽上轎後松了口氣,也許是因為不耐煩,當然更大的原因應該是沈衍易穿什麽都難掩容色,于是慕靖安選擇裝作沒看見他拒絕了自己的安排。

轎子裏只有慕靖安與沈衍易,面對面獨處于封閉的轎子裏,沈衍易神色冷淡,目光只落在自己膝頭。

慕靖安對他說:“去青房鎮的青酥樓。”

沈衍易的聞若未聞,像是在說:有什麽稀奇?

“聽說你兄長沈承易回京,今日去青房鎮見他的弟弟們。”

沈衍易能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覺得慕靖安一定在觀賞他的表情,想在他的落寞中找尋出哪怕一絲的痛苦。

但沈衍易不會如他所願。

慕靖安又說:“他們才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沈衍易有時候也會覺得慕靖安費盡心機企圖讓他痛苦的樣子有點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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