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夏日庭院

第19章 夏日庭院

祝明予終歸還是有好學生的底子在,被強行按到位子上後很快便沉浸下來。

他最薄弱的是數學和理綜,那自然得多花心思在這些學科上面。他翻開高一的教學課本配合着教輔書上的講解和例題,竟還真想通了之前好幾個含糊過去的知識點。一時半會兒學得有點入迷,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

還是寧繹知的關門聲提醒他已經四點了。

一旁的Luna見寧繹知走了,立馬掏出書包裏的粉餅。她趴桌上睡了太久,半邊臉壓着白紙,臉看着膚色有點不均,邊對着鏡子撅嘴邊拿粉撲補妝。

祝明予不是很想跟她說話,便繼續低頭看書。

可是Luna嘴哪裏閑得住,補完妝便想纏着祝明予講話,“喂,你不是說要教我語文麽?”

“你想學嗎?”祝明予問,“你覺得你哪塊不擅長?”

“我不想學,我哪塊都不擅長。”Luna咯咯咯地笑,随即說,“我找你過來是為了一起對抗寧繹知,他太無聊了,跟他說什麽都不理我。诶,你倆之前就認識麽?”

“我倆是同桌。”祝明予想了想,又說,“我可不會跟你一起對抗他。”

“哇噻,同桌啊。”Luna又壞笑道,“那你是喜歡他咯?”

祝明予總算體會到當時寧繹知被自己的胡言亂語折磨得有多煩了,真是過去犯下的冤孽遲早都得還回來。

祝明予嘆了口氣道:“我說了,我不是同性戀。”

Luna又問:“那你談過戀愛麽,有喜歡的人麽,準備談麽?”

祝明予連說三個沒有,被她一頓盤問弄得心煩意亂,指着Luna桌面上一動沒動的暑假作業,怒道:“你還不快點寫,坐在這幾個小時不動,不覺得浪費時間嗎?”

“哇,你怎麽這樣。早知道你和寧繹知一模一樣,我就讓你爸把你帶走了!”Luna翻了個白眼,“你們這樣的男的,我這輩子都不會喜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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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明予哭笑不得。剛剛他還覺得這小姑娘打扮過于早熟,濃妝豔抹看着很不好惹。現在看她講話這麽幼稚,倒覺得有些親切,反而想跟她說上兩句。

祝明予問她:“你為什麽不學習呢?”

Luna很驚奇地看他一眼:“我說了啊,因為無聊啊。我的花樣年華為什麽要困在無聊得要死的學校裏。”

她從書包裏翻出一個本子,邊打開邊說:“我學習不好,老師也看不上我。我班主任是個兇巴巴的老太婆,每天找我茬。”

祝明予說:“一定是你在學校也化妝了。”

Luna露出你當我傻的鄙夷表情,說:“我當然不會在學校化妝,我只是紮了兩個辮子就被她拎到講臺上說我不學好,真封建。反正學校真是無聊死啦,課本上全是看不懂的東西。”

祝明予聽完她說的,頓時覺得兩人也是同病相憐。他看她翻開的素描本上面畫滿了各式各樣的動漫人物,便靈機一動,問道:“所以你喜歡畫畫麽?”

“還,還行。”Luna突然露出了小女生的嬌羞,“反正不讨厭。”

看樣子是很喜歡啊。

祝明予道:“你畫畫很好看,有專門學過嗎,以後可以考美術學校啊。”

Luna神色突然黯淡下來,說:“我沒學過,我爸不讓。說什麽學藝術就是純賠錢,還說我以後的事情他早就計劃好了,反正聽也聽不懂。”

“那我跟你可不一樣了,我比你叛逆,我想做的事情才不會管我爸呢,哪怕明面上不跟他造反,背地裏也會偷偷做。”祝明予道。

Luna自诩風一樣的女子,祝明予說他比她叛逆,她可不樂意,立刻反問他:“那你想做什麽?”

這可問到他了,祝明予幹巴巴地眨着眼,心底泛起一絲難過。Luna想畫畫,大千想打游戲,寧繹知想要出人頭地,大家都有想做的事情,但他自己似乎沒有什麽特別想要的。

他的未來一片模糊。

但他可不願意在小丫頭片子前輸一截,于是便模模糊糊說了個感覺:“我想考大學,然後賺錢,不用看人臉色,受人制約。”

“真沒勁。”Luna對這平平無奇的答案不甚滿意,“搞了半天還是想考大學嘛。”

祝明予說:“那你如果要好好畫畫也得考大學啊,還得好好學習,好的美術學校文化分都很高。你不想讓自己畫得更好麽?”

Luna無話可說,掰了一會兒手指,最後說:“先不說那麽多吧,我給你看看我推。”

“你推?”祝明予聽到了一個新鮮名詞。

Luna拍了拍自己斜挎包上一大堆的徽章,自豪地說:“我推!一個動漫裏的。嘻嘻,你帶手機了嗎,我安利你看兩集,很好看的。”

寧繹知盤完貨回來,一打開門便看見兩個腦袋擠在一起,小手機屏裏亮光忽閃忽閃,激烈高昂的背景音樂還伴随着叮叮當當的刀劍碰撞聲。

“祝老師這語文補習方式挺別出心裁。”寧繹知譏诮。

祝明予立刻吓得一抖,手機咚地屏幕朝下,蓋在了桌上。

Luna嘁了一聲,對祝明予說:“你好夫管嚴啊。”

寧繹知無視了Luna的垃圾話,把手機還給她,拍了拍祝明予的背說:“走了。”

祝明予趕緊收拾東西,緊跟着寧繹知出門。

二人在廠裏食堂用完飯,出門的時候還遇上了張老板。張老板客套話一籮筐,說什麽本來還想帶着祝明予出去吃飯,後來想想鄉下也沒什麽像樣的館子便也作罷。好說歹說之下,讓祝明予暑假回去前跟他說一聲,他邀請他們一家一塊到城裏吃個飯。

祝明予不擅長應付生意人,随便敷衍幾句就拉着寧繹知走了。

寧繹知原本是騎自行車來的,問祝明予要不要坐自個兒後座。祝明予腦補畫面,覺得又不是在拍什麽甜蜜蜜,怎麽想怎麽奇怪,趕緊搖手拒絕了。

寧繹知不懂他在別扭什麽,但也只好推着自行車和他慢慢走。

夏天夜遲,二人漫步在鄉間的道路,道路兩旁是水稻桑田,一陣微風拂過,衣擺便也随風飄動。

祝明予沒坐後座卻依舊渾身不自在,只得找話題緩解尴尬:“那個,鎮上有酒店麽,我先到酒店湊合一晚。”

寧繹知問:“不是說到我家?”

祝明予讪笑:“不方便吧,我剛只是随便說的。”

“沒什麽不方便的,只是我家沒有客房,你得跟我住一間。”寧繹知推着自行車,話說得雲淡風輕。

祝明予繼續推辭,“我還是住酒店吧,你媽媽身體不好,我……”

寧繹知看了他一眼:“鎮上沒有酒店,倒是有一百一晚的招待所,不過可能會有老鼠蟑螂或者奇奇怪怪的人。”

“……”祝明予不想看見老鼠蟑螂和奇怪的人。

寧繹知輕咳一聲,右手握着車把,食指不自覺地刮擦着車把上面的破皮:“你不是說我們是朋友麽,住一晚有什麽關系?”

祝明予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翹,樂得幾乎要飛起來。對哦,他們是朋友,跟朋友住一晚有什麽關系,都是Luna這個臭丫頭瞎說八道,害自己也變得怪怪的。

于是祝明予立馬轉變态度,樂呵道:“啊對,那我就暫借貴府一宿了。”

人樂其來就容易忘乎所以,祝明予沒注意到身後有輛汽車疾馳,剛蹦跳倆下便被寧繹知輕輕往裏一帶。只聽自行車叮鈴一聲,祝明予腳沒踩穩,半邊身子就倒在寧繹知懷裏。

夏天的T恤薄,祝明予略微一靠便感受到相貼的地方有溫度傳來,淡淡的中藥味傳入鼻子,腦袋“嗡”地宕機了。

“走路小心,農村沒幾個交通攝像頭,有些人開車不管不顧的。”寧繹知說什麽祝明予聽見了又好似沒聽見,他跟被燙着了似的從對方身上彈開,搓了搓臉,胡亂說道:“哎喲,這天可太熱了。”

寧繹知看他反應奇怪,卻也沒多想,只道是小少爺嬌氣得很,走了幾步路就喊熱。只是他想到自己卧室內并沒有裝空調,不免擔心地看了祝明予幾眼。

祝明予被他這眼神弄得好不自在,心裏罵了Luna好幾句,然後開始胡亂唱起歌來,用唱歌掩飾心虛。

他在心裏瘋狂默念:“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喜歡的肯定是女孩子,怎麽會喜歡上男的呢!絕對不可能!”

而寧繹知也沒想到祝明予竟然這麽高興,走在路上便能快活地唱起歌,又對自己家簡陋的陳設有了些擔憂。

二人各懷心事,倒是再無風波地到達目的地。

于娟看見祝明予也只是淡淡地點了個頭,讓寧繹知別怠慢客人,自個兒便扶着頭回房休息了。

祝明予也松了口氣,他還真不知道要怎麽和于娟相處呢。

寧繹知去了趟浴室,看了眼太陽能熱水器的溫度,說:“今天是晴天,水溫高能直接洗,你先去。”

祝明予也不推辭,他今天忙裏忙外,熱得一身黏糊,趕緊去洗了。

洗完出來後,天已經半黑,他穿着睡衣,站在二樓陽臺瞥見院子裏的竹制躺椅,福至心靈,帶了本書便往院子裏的躺椅上躺。

祝明予右手握着在竹椅上拿的芭蕉扇,在自個兒面前輕輕扇着,同時又看向天空,不由舒服地喟嘆。

寧繹知家沒有改成新農村的樣式,倒還是最古樸的江南庭院設計。四四方方的檐角組成一方天地,桑樹郁郁蔥蔥地探出道風景,與水井上的青苔共添夏意。

祝明予借着落日餘晖,看了幾眼黑塞的《克林索爾的最後夏天》,最後等日光完全沒了,竟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寧繹知洗完澡,把衣服洗了又晾,然後跑去廚房切了個西瓜,将西瓜裝盤端到二樓卧室才發現沒人。他喊半天也沒人回應,轉了一圈才發現祝明予在院子的躺椅上睡着了。

他看祝明予睡在躺椅上,一手握扇,一手按着本書。左腳盤着,右腳耷拉下來,嘴巴微張,胸膛平緩地起伏,像是睡熟了。他覺得好笑,拿出手機拍了一張,便輕輕把果盆擱在水井蓋上。

寧繹知說:“祝明予,醒醒。”

祝明予動也不動。

寧繹知輕輕笑了笑,伸出食指戳祝明予臉頰,戳了一下覺得觸感柔軟,便又忍不住再戳一下。

“哎,我靠,蚊子。”祝明予倏然驚醒。

寧繹知好笑道:“你再不醒就真的整晚得在這喂蚊子。”

祝明予嘿嘿笑,睜眼便看到了盤子裏紅彤彤的西瓜,抓起片西瓜往嘴裏塞,“過雨荷花滿院香,沈李浮瓜冰雪涼。甚好甚好。”

“少爺您滿意麽?”寧繹知逗他,也伸出手拿了片西瓜。

“滿意滿意。”祝明予點頭,循着寧繹知的手看過去,卻看到了白花花的一片,吓得條件反射地閉上眼睛。

祝明予閉着眼嚎叫:“你怎麽光膀子啊?”

寧繹知拿着瓜愣在原地,心想不就沒穿上衣麽?

寧繹知奇怪道:“我們都是男的,你睡覺不光膀子?”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你趕快穿上吧。”祝明予說。

“……”

寧繹知只當他瞎講究,回房間套了件幹淨T恤,回來發現祝明予耳朵仍舊紅紅的。

什麽毛病,臉皮這麽薄。

想到這,寧繹知故意伸出手,好玩似的又拿食指戳了戳祝明予的臉。

果然,祝明予剛消下去的紅暈又浮了上來。

真神奇。

寧繹知又想拿手戳祝明予白皙的脖子,祝明予趕緊躲了,拍開他的手,惱羞成怒道:“很好玩嗎?”

“嗯。”寧繹知悶笑,“別人跟你講話你就臉紅,一緊張就臉紅,生氣了臉紅,默不出單詞臉紅,連看男人光膀子都臉紅。”

被他這麽一戳穿,祝明予臉便更紅了。

寧繹知搬了個板凳坐下來,說:“夏天工廠裝貨,集裝箱貨櫃裏能有四五十度,大家幹得大汗淋漓,全是光膀子的。”

“那你也會脫光上衣嗎?”

“嗯,太熱了。”

祝明予越發古怪地看他。

作者有話說

寧繹知:幹脆做個實驗看看臉皮能有多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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