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新年寄語
第60章 新年寄語
祝明予被徹底關了禁閉,活動範圍只在這棟別墅裏。
也不知道是祝康培忙着安撫鄒玉還是想讓他自我反省,總之祝明予在那天被小王送回家後便再也沒看到祝康培的身影。
祝明予寒假的日常三餐都由祝康培廠裏的鄭姐負責。鄭姐不是燕栖人,初中畢業後就到了燕栖打工,現在在祝康培的廠裏食堂做幫工。據鄭姐所說,她老家在山區,嫁到燕栖後就跟娘家斷了聯系,所以過年也不會回去。
工廠放假早,鄭姐閑來無事就被祝康培喊過來給祝明予做飯,實際是看着祝明予不要亂跑,以及防着陳媛過來拐走。鄭姐看着大約三十來歲,人高馬大,幹活也利索。祝明予合理懷疑是祝康培怕尋常的老太太看不住他,所以喊了個身強力壯的鄭姐。
這一天是除夕,祝康培難得在中午的時候出現了一下。小王回了老家,他便親自開車,并帶着七八個紙袋過來。紙袋裏也沒別的,全是一些印着奢侈品大logo的衣服和鞋子。
他将紙袋放在客廳的沙發邊,叮囑道:“新年到了,給你買了些新衣服,穿得喜慶一點。”
“哦。”祝明予對這些東西并不感冒,只冷淡地瞥了一眼。
祝康培看祝明予态度冷淡,只當他還在生氣,便吩咐鄭姐道:“小鄭,今天年夜飯做得好一點,不過不用多,只需要做一個人的量。”
鄭姐啊了一聲,問道:“祝老板,你晚上不來吃啊?過年你就讓大少爺一個人啊?”
“我有事。”祝康培皺眉,嫌她話太多。
以往祝明予應該會很難過,但他現在完全不悲不喜。祝康培說不來跟他吃年夜飯他反倒松口氣,誰知道如果強行呆在一起,還會發生什麽口角呢。
反正節日都是人定的,他當個普通日子過就成。事到如今,他一點都不期盼過年,只希望早點開學,早點高考,早點成年,然後就能徹底脫離祝康培。
祝康培吩咐完鄭姐便急匆匆地走了,廠裏早就放假,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麽。
鄭姐依言,給祝明予做了六葷六素,也不管他吃不吃得完,四點左右做完後便拿手機拍了個照,然後跟祝明予請了個假,說是要回去跟家裏人過年,晚上八點左右再回來。
“大少爺,千萬不要告訴你爸爸哦。”鄭姐脫下圍裙,露出尴尬又讨好的笑容。
祝明予巴不得鄭姐快走,好能趁機見一下寧繹知,便趕緊說:“我不會說的。你走吧,不回來也行……還有,別叫我大少爺了。”整得像個什麽民國連續劇一樣。
鄭姐喜笑顏開,嘴上卻道:“那哪行呢,拿的工資是一整天的,我也不是什麽拿人錢不辦事的。”動作卻快,一轉眼已穿好鞋出了門。
祝明予見她騎着電瓶車走了,便趕緊給寧繹知發微信。寧繹知說等于娟睡了再過來,祝明予便只能坐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等。
兩人整個寒假聚少離多,見個面也只能偷偷摸摸,像打游擊。
等到太陽落山,月亮爬上枝頭,外面才傳來篤篤的敲門聲。
祝明予忙從沙發上跳下來,連拖鞋都不穿,光着腳奔到門口将門打開,還未看清來人的樣子,便落入一個帶着霜寒的懷抱。
“新年快樂呀,寧老師。”祝明予摸摸來人後背。
兩人胸膛貼着,心皆咚咚跳個不停。祝明予被抱得雙腳離地,像個樹袋熊似的挂在寧繹知的身上。寧繹知也不嫌沉,把他抱起來後便将他抵在門上,欺身吻他。
這個吻帶有十足的侵占意味,又有些久別重逢的依偎和寂寥。
寧繹知親夠了他,才把他放下來,仔細端詳他的臉,說:“還疼麽?”
祝明予摸摸自己的臉:“印子都沒啦,放心放心,沒破相,還是這麽帥。”
“好久沒見,又瘦了。”寧繹知抱着他,明顯覺得他又輕了。再這麽瘦下去,怎麽撐得住接下來的複習沖刺階段?
祝明予眨眨眼,皮着說:“沒辦法啊,為伊消得人憔悴。你被我爸拉黑了,我倆只能做羅密歐與朱麗葉了。”
寧繹知那一潑,直接讓祝康培和鄒玉的顏面掃地,而祝康培也已勒令禁止祝明予再跟這樣“不懂規矩,沒有禮貌”的朋友接觸。但不得不說當時真的很爽,寧繹知幹了他一直想幹卻不敢幹的事情。
寧繹知緊皺的眉毛終于松開了些:“還開得了玩笑,看來是沒什麽問題。”
“現在心态好着呢。”祝明予說,“我已經徹底認清現實了。人生只能靠自己努力,不然就會被各種利用,哪怕是親爹親媽。”
他說完這句便把祝康培買給他的衣服遞給寧繹知,“喏,這些衣服送你了。祝總給買的,尺寸大得要命,我根本穿不下。”
“不要。”寧繹知看都不看,“醜死了。”
所謂奢侈品,溢出的價值全是人定的。人覺得它不值錢,那便分文不值。
“那就不要了。”祝明予笑嘻嘻,“寧老師,我們志願報得遠一點吧,離這群人遠一些。”
“嗯。”寧繹知點點頭。
說話間,祝明予從儲藏室端出一個小紙箱,然後放到了客廳地板上。只見他從紙箱裏拿出一個紅色的圓形桶,幾支紅色的澳洲臘梅,幾支紅色的銀牙柳和幾支金色的銅錢葉。
他拍了拍沙發,示意寧繹知坐過來,“來來來,咱們一起做年宵花,裝飾完就當過了這一年啦。”
寧繹知拿過一支臘梅,琢磨着要插在桶裏的哪個地方,“随便哪裏?”
“随便哪裏。”
但寧繹知顯然不是個随便的人,他往圓桶裏放了幾支臘梅,覺得高低長短不對,拿剪子把臘梅全剪成一樣高低的才感覺舒适。
等剪完所有臘梅,再一看手,手掌上竟然紅紅一片。原來澳洲臘梅是沒有紅色的,是經過後天吸色才會呈現出現在這樣豔麗的顏色。
祝明予看着這齊整得如被剃了平頭的臘梅十分震驚,“這得高低錯落才好看吧?”
“是麽?”寧繹知雙手抱臂,仔細端詳,“我覺得都差不多。”
祝明予本想再給這臘梅修修,但轉念一想,這齊齊整整的臘梅可不就是寧繹知才能插出來的風格麽,自己又何必去修正它。
想到這,便将銀牙柳和銅錢葉也随便放了進去。這兩者則按照祝明予的審美擺放了,有長有短有高有低,跟那齊整的臘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仿佛一個訓練有素的軍隊裏出現了幾個搗亂分子。
他覺得太逗了,于是看着這桶年宵花笑了半天。
寧繹知不知道他在笑什麽,但看見他樂不可支的模樣,便也勾起唇角笑了一笑。
祝明予笑完了,又掏出幾個紅色的裝飾吊牌和兩支黑色記號筆,說:“再寫幾個嗯……新年寄語,這桶花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寧繹知覺得祝明予低頭看吊牌的模樣怎麽看怎麽可愛,便摸着他卷卷的頭發,卻不去拿那個記號筆,“我寫字不好看,就你寫吧。”
“不行啊,得有你的字才有意義。”祝明予擡頭看他,兩個眼睛又大又亮。
寧繹知心有所動,便默默道:“要我寫也行,先收費。”
祝明予:“你要收什麽費?”
寧繹知不說話,只是垂眸看着他。
祝明予被盯了太久,臉開始發熱,“行吧行吧,真拿你沒辦法。”然後害羞地慢慢挪過去,在寧繹知嘴上啄了一下,“可以了吧?”
寧繹知搖頭,将他扯到懷裏,又抱着親了許久才放開。
“一個字一分鐘。”寧繹知認真地說。
什麽黑心商鋪!
寧繹知目的達成,滿意地提筆,工工整整寫了四個大字“財源廣進”。
祝明予擰着眉毛看他,“這麽務實?”他見狀,便把自己想說的虛無缥缈往肚裏吞,“那我是不是也得寫個務實的成語讨個好彩頭?”
“你寫你想寫的就好。”寧繹知說完又寫了一個身體健康。
也對。
祝明予提筆想了想,寫下龍飛鳳舞的八個字——“至樂無樂”和“至譽無譽”。
寧繹知見了,挑眉說:“諷刺我呢?”
“哪有!”祝明予寫的時候絲毫沒想到這層,忙道:“就是每個人追求不一樣嘛……”
“逗你的。”寧繹知嘆氣,“這個家總得有個接地氣一點的人吧?”
祝明予喜歡他把兩個人在一起的狀态叫家,于是美滋滋地把幾個牌子全挂在了年宵花上。這字跡與插花的手法正如二人,一個不偏不倚,一個浪漫随性。祝明予很滿意自己安排的新年活動,将年宵花放回房間後,看了眼時間,便打算進行最後一項活動。
祝明予将電視的聲音調小,說:“你之前不是說想看我寫的東西麽,于是這幾天我一直在想能給你寫什麽,想着想着,我就把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寫在了一起。”
“然後呢?”
祝明予從身後拿出一個紅包,遞給他,“名牌衣服你不要,那你只能要我的破爛信了。”
寧繹知拿過紅包,嘴角止不住地上提,“誰說是破爛了?”
他把信從紅包裏拿出來,只見上面寫道:
“繹知親啓:
你說想看我過去寫的文字,我卻不好意思拿出來了。倒不是怕你笑我,只是過去的文字全然不能代表現在的心境了。彼時的我悲觀苦悶,此時的我卻是這世界上最快樂的傻瓜。
我的傻瓜之處體現在哪兒呢?
我看着我倆的名字,都覺得是如此相配。繹是抽絲,知是識也。明乃日月交輝,予為互相給予。我們的相知相識是抽絲剝繭,我們的相處相戀是歲月更疊間的互補互換。我們這麽不同,卻是如此相似。
我每天都在期待明天,因為明天給予你的愛只會比今天更多。如果真誠會被世人當成傻瓜,那我便做一個傻瓜吧。
我是這世上最快樂的傻瓜。”
被人當面看自己的文字如同不着寸縷,祝明予慌亂地假裝去倒水,步子還沒邁兩步,便被扯了回來,緊緊地抱住了。
寧繹知埋在他的脖間,卻不發一言。
外面傳來嘈雜的人聲和汽車的引擎聲,許多居民已經準備出發,去本地的廟裏燒頭香了。
“寧繹知?”祝明予試探性地叫他。
寧繹知鼻腔裏發出悶悶的嗯聲,只聽他鄭重地說:“我會好好保存的。你記得多寫,等我老了翻出來多看看。”
祝明予有些哽咽,“年紀大了再看這些會不會覺得太傻了。”
“不會。”寧繹知秒答,“到時候把這些文字整理成冊,然後出版成書。”
“我又不是王小波!”祝明予說。
寧繹知輕輕地笑了,然後說:“謝謝你能喜歡我。”
“我一直記得你在河邊跟我說要一起逃,這真是我聽過最浪漫的話了。”祝明予抱緊了他的後背,“真好,你是我新選擇的家人。”
作者有話說
只要沒有亂七八糟的人,兩人就很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