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婚前會面

第002章 婚前會面

“呦昭朝,新婚快樂啊!”

“只可惜我們昭隊不是個顧家的好向導——”

“怎麽?你還指望那個廢物從昭朝身上找到點什麽樂子嗎?”

譏諷刺耳的笑聲爆發開來。

第八聖塔的降落層莫名其妙多了很多其他聖塔的哨兵,歪斜靠在牆邊,看着像是迎接,實則就是為了第一時間取笑昭朝。

此時,各種跡象表明,結婚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玉雅賢跟着昭朝下來,目光朝那些人掃過去,眼神中的殺戾快要溢出;最沖動的還是喀克萊,他提着冒火的拳頭就要跟那些人理論,旁邊的隊友趕緊伸手把人拉住。

整個隊伍裏要說最冷靜的,恐怕就是昭朝本人了,他的嘴角甚至還帶着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純粹是被這件事情的荒唐程度氣笑了。

昭朝為首,一隊人走到門邊的時候,靠在門口的一個哨兵突然開口,“昭隊我可沒有笑你,婚宴的時候記得邀請我啊,我是真想吃點好的。”

他這語氣還真是帶着三分認真,表情也是誠意十足,周圍卻迸發出更激烈的嘲諷。

“吃什麽好的?看他的綠蟲子和那個廢物的狗親熱嗎?哈哈——”

“咔。”

“嘭——”

笑聲還沒來得及傳開就戛然而止,降落層內霎時鴉雀無聲。

兩聲巨響傳來,就見剛才那位說要參加婚宴的哨兵躺在地上,右臂以一種扭曲的弧度歪在頭頂。他倒是硬氣,額頭都滲出一層冷汗了,愣是一聲不吭,呼吸急促,表情扭曲。

“好啊,但是要委屈你先去醫療部吃兩天營養餐過渡一下。”

昭朝睨了那人一眼,擡腳從那只手臂上跨過,往外走去。

走出降落層,玉雅賢就笑開鼓了兩下掌,“帥!”

“帶他們把裝備放下然後就可以解散了,我去找一趟老師。”

昭朝表情卻不怎麽高興,這荒謬的婚事也搞得他一肚子疑惑和火氣。

跟隊伍分開,昭朝獨自來到上層。廊門一開,便有人迎過來,似乎是一早就在這裏等他。

如此他便明白了。

而一直到現在婚姻登記處都沒有傳來取消成功的消息,想來也是收到了命令。

“重副将這會有事,請您先去旁邊房間等一會。”

昭朝面露狐疑之色,這人是老師的副手,兩人熟識,也是知道昭朝有進入辦公室的權力,但卻讓他去旁邊的房間等。

那只能是那個房間裏有他需要見的人了。

“去吧去吧。”

副手小聲催促兩下,看一眼昭朝,又朝那個房間揚揚下巴。

“沃登?”

昭朝被他推着走了兩步,嘴裏吐出一個名字。見副手露出僵硬的笑容,他知道自己猜對了。

婚前伴侶見面環節,行。

昭朝朝房門走去,手都要按在開關上了,他突然扭頭,“有紙嗎?”

“你緊張?”

副手不理解但從身上摸出兩張紙來遞過去。

昭朝接過紙打開門,“我怕他緊張。”

這兩張紙是給裏面那人擦鼻涕的。

房間正中的椅子上,一人背對門口坐着,露出後腦勺一頭柔順的黑發,卻沒什麽光澤。高出椅子一截肩膀瘦削挺拔,優質的白色纖維料繡着繁複的金色紋章,一眼便能看出是古老的手工藝。

旁邊地板上,乖巧地蹲坐着一只瘦小的灰狗。

“沃登?”

昭朝喊他的姓,但是對方連頭發絲都沒有晃一下,甚至旁邊的狗都沒動一下,一人一狗,像是假物。

權當他是緊張到僵硬,昭朝決定不再磨叽,直入主題,“事先聲明,我的精神力只會殺人,所以你最好想清楚,要不要取消這場婚事。”

這場婚事大概率不是某個人的主意,而是某方權力的決定,所以一定不能由他提出取消,就讓這個廢物倒黴蛋試試吧。

哨兵向導結合,精神力适配是基本要求,這總該能把對方勸退了。

“昭先生。”

房間角落突然傳來一道聲音,昭朝進門的時候就注意到那裏有一個人,當初沃登回阿利托旁邊跟着的就是這人。

“少爺聽力受損,您可以用通訊器轉換文字給他看。”

那人端着一臉溫和的笑容,隔着半個房間指了指昭朝手腕上的通訊器。

聽力受損?

這倒是讓昭朝有些驚訝。

憑借阿利托現在醫療手段,身體殘疾的情況只會出現在治不起病的最底層人群身上,很明顯,沃登不是。

那麽如果不是表意上的“聾子”,只有一種可能——

昭朝從走向坐着的人,同時一股及其微弱的精神力向對方探查過去。肩上的扭扭不知道什麽時候落了地,正悄無聲息地爬向椅子旁的小狗。

黑暗,虛無。

這是精神力探知後昭朝最直觀的感受。

對方的精神圖景就是望不到盡頭的空洞,果然是精神圖景坍塌導致的感官功能喪失。

不該是這樣的。

雖然所有阿利托人都叫他廢物,但是昭朝見識過這人的能力。盡管已經是九年前的事情,當時的景象昭朝仍記得很清楚。

對方擁有的力量是五名高級哨兵都無法抗衡的。

這九年發生了什麽,讓他的精神圖景變成現在這樣,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廢人。

灰突突的小狗被綠曼巴吓了一跳,繞着椅子逃竄,跳上主人的膝蓋,而它的主人也瞪大了一雙灰瞳,看着面前的人。

四目相對,朝昭第一次這麽近距離面對這張臉。

灰瞳澄澈,望向他的時候蒙着一層疑惑。眼窩很深,從眉骨連起山岱似的鼻梁遮下淺淡的小片陰影,給這雙眼睛落下憂傷。

病白的膚色反倒襯得那雙唇成了這張臉上最明麗的色彩,裏面透出無處躲藏的一段殷紅。

如果不是被病體消磨了血肉,這張臉應該很具有觀賞性。

只可惜,僅剩的那幾分俊逸都像是度不過寒冬的辰蝶,随時就會湮滅。

跟這樣一個人結婚,說不定蜜月都沒結束,就要過頭七了。

昭朝的目光從對方胸前那顆璀璨奪目的領扣上移開,心想。

被一聲狗叫拉回神,昭朝想起正事,他拍拍手表示開始,然後比劃起來:他擡手指一下對方,又從自己脖子上緩緩劃過。

你,死。

那雙灰色的眼睛驀地觑了下,濃密的睫毛一抖,遮住垂落的視線。

昭朝剛比劃完第一句,不知道這人怎麽就不看他了。伸手把對方的視線勾回來,為了接上後面的動作,他便又在脖子上劃了一下。

但司刻洛卻突然動了。

那雙灰色的眼睛在靠近中不斷放大,異常明亮。陌生的氣息也鑽進昭朝的鼻腔,讓他大腦的運轉出現微秒的延遲。

昭朝瞳孔驟縮,綠色的眼睛此時更像一雙蛇瞳。

做出反應的瞬間,脖頸處傳來一點涼意。

“咚!”

“你在做什麽?”

昭朝表情難看的吓人,粒子槍抵在司刻洛眉心,眼中滿是殺意,鼻翼卻不由自主地壓了一下,像在汲取某種難得的氣息。

“昭先生!昭先生別激動,少爺只是以為你的脖子不舒服,想湊近看看。”

仆從趕過來解釋道,他小心地湊近,剛準備移開昭朝的手,對方卻猛地彈開了。粒子槍一轉,被收回腰間。

司刻洛明顯還沒緩過來,跌坐在椅子上,捂着心口表情痛苦,胸前裝飾的流蘇淩亂抖動。剛才昭朝把人推開的那一下,力度不小。

“你把我剛才說的話,文字轉換給他。”

昭朝讓開一步,讓仆從查看司刻洛的情況,語氣冷硬地說道。

仆從不敢多說,只能照做,膽戰心驚将昭朝那些話轉換給司刻洛看。司刻洛皺着臉,眼睛都睜不太開,費勁地看着。

就在這時,門開了。

昭朝下意識往司刻洛那邊側過半個身體,把人擋住一截。

副手站在門口,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也沒有多問。

“重将軍回來了,叫你過去。”

“知道了。”

昭朝跟着副手離開,走廊裏,昭朝突然伸手用指關節觸了一下副手的後頸。副手不明所以地轉過來,問他怎麽了。

“沒事,蟲子。”

昭朝收回手,目光瞥開。

他就知道,怎麽可能。

房門再次關上後,司刻洛深吸一口氣,坐直身體,痛苦的表情逐漸緩和,視線也再次投向窗外。

軍部大廈是整個阿利托星最高的建築,這裏又是高層,整個中區盡收眼底。

飄忽在城市中的視線突然有了落點,那是一輛紅色的懸浮車正從中區外部不斷靠近,在中區邊界的大門短暫停留後,駛進中區,彙入繁雜熱鬧的車流。

-

“所以找一位女性向導不是更合适?”

辦公室內,昭朝聽完緣由,大膽發表意見。

神情溫和的矮個中年人給昭朝端了一杯花晶茶,擡手拍拍昭朝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他就是軍部專門負責哨兵管理的副将重绛葉,也是昭朝的老師。

重绛葉在昭朝旁邊坐下,帶着繭子的手握住昭朝放在膝蓋上的手,安撫解釋道;“那位司刻洛小少爺的情況,應該沒人比他的叔叔更清楚了,怎麽可能會孕育後代?

斯塔舒·沃登這麽說,只是給他們沃登家争取一點最後的臉面罷了。而我提出更合适的、更優秀的人選,也就是你後,他無話可說。”

原本稍微平靜下來的人因為這句話又蹙起眉頭,昭朝看向重绛葉,“是您把我推出去的?”

“不是我把你推出去。”

重绛葉搖搖頭。

“這是我為你衡量後,選擇的最适合你的道路。”

“适合”,又是“适合”。但是這個适合是別人選的,不是他昭朝自己選的。

昭朝把手抽回,雙手合攥着杯子不說話。

“我就總說你眼光不夠長遠。”

重绛葉語氣帶笑,面對自己最親愛的學生,他有無限的包容。

“你在軍部大放異彩,能力卓越,為人忌憚的同時也給自己帶來危險——聽說你今天回來傷了一個哨兵?那位首将很不滿。”

“我只用了體術,他沒躲開說明訓練不到位。篩選出一名不合格的士兵,他應該感謝我。”

昭朝面無表情地辯解,重绛葉不允許他對軍部其他人使用精神力攻擊,他就只是動了手而已。

“好好,我替他謝謝你。但他們可不管,在他們眼裏,無論你有怎樣的能力,你都還是一位向導,需要一位哨兵來“約束”你。

而司刻洛·沃登就是一層紙做的枷鎖,毫無管束能力,但可以被人看到。對你而言,他也是最合适的人選。”

的确,精神圖景崩潰的哨兵,對一個向導沒有半點威脅。

這樣的說法讓昭朝不再那麽抵觸。

盡管他十分清楚,這場婚事是權力争奪的犧牲品,誰都無法改變。但他仍需要知道自己能從中獲取的利益,起碼這樣能讓他不至于太抗拒。

良久,昭朝終于消化完這一切,并說服自己接受,他點點頭,“我知道了。”

“好孩子。”

重绛葉撫摸他銀色的發絲。

“一會就帶着人回去吧,婚姻确認安排在三天後。”

“帶回去?”

昭朝原本都站起來了,聽見這幾句又坐下,一臉不可置信看向重绛葉。

“是啊,伴侶住在一起有什麽奇怪的嗎?”

重绛葉一臉理所當然。

“可我們還不是伴侶。”

“總要先适應一下。”

最終昭朝只能接受,他垮着臉站起來,鞠躬準備離開。

“對了,把人照顧好,他的命要和斯塔舒·沃登一樣長。”

重绛葉在身後叮囑,照顧兩個字咬了重音。

昭朝起身的動作一頓。

可惜了,本以為婚禮葬禮可以一起辦的。

-

司刻洛數到第兩千一百輛懸浮車從沙平大廈出來的時候,那個向導再次出現在眼前,臉還是很臭。

在對方開口前,他點了點耳蝸,主動打開文字轉換。

一行字開始出現在眼前的虛拟屏幕上:跟我回家。

“現在不行。”

電子音響起。

等了快一分鐘,就得到四個字,昭朝自動理解為司刻洛不願意跟他走。鋒利的眉稍輕挑,肌肉緊實的小臂擡起,手腕繞了繞。

廢什麽話,直接扛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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