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結婚了

第001章 “被”結婚了

荒如灰燼的廢墟星球最适合埋葬。

半人半獸的生物瞪大一雙僅剩渾濁的眼睛,撕裂的殘破下颌顫抖着惶訴遺言。上方劃過的攻擊光束營造出盛大的燈光效果,一并獻上最合拍的伴奏。

“怪物……”

“嗯?你說我嗎?”

被怪物叫做“怪物”的人露出一個極致愉悅的笑容,那分明是位姿容俊美到妖冶的青年,目鏡下一雙桃花眼光彩溢目,沒有絲毫不悅。盤踞在他肩上的青綠小蛇信子抖動,發出嘶聲,也像是在笑。

青年手腕輕擡,抵在半獸人身上的微粒槍在掌心變形為一把匕首,再次落下時刀尖毫無阻攔地沒入半獸人的胸膛。

獸瞳驟縮,繼而緩緩擴散,獸人最後的氣息随着喉嚨裏的嘶嗬聲一同消散。

“感謝誇獎,我決定對你好一點。”

匕首的主人柔聲低語,猶如面對忠誠的情人。

“隊長,”

周圍的戰争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下來,一個年輕的哨兵走過來,聲音裏是掩蓋不住的緊張……又或者是激動,總之顫了聲。

“都沒有意識,問不出東西。”

他彙報道。

那位隊長後知後覺地啊了一聲,垂眸看着面前的獸人,屈指彈了一下刀柄,“這個倒是有。”

緊接着這句話之後,獸人胸口的匕首便被抽出,鮮紅的血液汩汩流出,他起身後退一步,借着手上半幹的粘稠血液将額前微長的發絲抹上去,銀色被染上暗紅,“可惜半分鐘前已經沒氣了。”

哨兵已然出神,機械地跟着問“那怎麽辦”,半個魂兒都被目鏡下那雙猝不及防看過來的墨綠色眼瞳勾走了。

那是他見過最漂亮的綠、最昳麗的雙眼。

年輕的哨兵叫做喀克萊,這是他進入第八聖塔後第一次跟随隊伍出任務,也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面對他們的隊長——昭朝。

八聖塔是阿利托高級哨兵的住所,設施先進,被白噪音包圍,擁有塔內專屬的公共向導……

能住進八所聖塔的哨兵都是擁有元素能力的高級哨兵,每一座塔同樣也是一支精良的隊伍。

至于其他僅僅是感官能力發達的低級哨兵,只能住在另外八所獄塔之內。設施老舊、環境惡劣——總之能睡覺就不錯了。

“找你的。”

喀克萊愣神的時間裏,副隊長玉雅賢走了過來,将眼前的小塊光幕撥轉到昭朝面前。

“昭朝,你的通訊器呢?”

光幕上帶着眼鏡的中年男人開口第一句話便問。

昭朝朝手腕上看了一眼,又擡起向對方展示已經黑屏的通訊器,一臉無辜,“壞了。”

“早就說讓你帶外置端腦……”

“拿着,把這傻子帶走。”

昭朝把一個指節大小的記憶載體扔給玉雅賢,一邊随口敷衍着屏幕那邊絮叨的人,一邊往休駐點走去。

年輕的喀克萊還在望着那道挺拔颀長的身影漸行漸遠,冷不丁後腦勺被人拍了一下,這才慌張醒神。

“這就傻了?”

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打了個響指,喀克萊以為自己的心思被這位副隊長看穿,臉漲得通紅像要燒起來似的。忽地,頭頂竟真冒出一小簇火焰,再細一看,那是一只和他黑短的頭發融為一體的變色龍,正噗噗噴着火苗。

阿利托的哨兵和向導自分化時便會産生一樣名為精神體的東西,說是東西,因為它可以是任何物種。動物、植物、活物、死物……但無論是什麽,它都能最直觀的體現主人的情緒。

很明顯,喀克萊的精神體此時不太平靜。

玉雅賢後退一步,對着喀克萊的腦袋虛空扇了兩下,“哎哎收着點,別呲花了,趕緊打掃戰場。”

他屬冰系,就怵屬火的,沒想到這小子竟然被昭朝吓得精神體噴火。

“別緊張,他不至于對自己人下手。”

玉雅賢安撫道。

旁邊喀克萊已經平靜不少,見沒被看穿,趕緊嗯嗯兩聲朝着其他人跑去,跟着一塊打掃戰場。

-

一切清理完畢,玉雅賢帶隊回到飛船上,就看見昭朝腳搭在戰略臺邊發呆,他們所處這顆廢墟星球的剖面圖從對方沾着血的靴子上穿過,被踩在腳下。發膚上的髒污已經清潔幹淨,銀發佼容,迷惑性極強。

玉雅賢已經見怪不怪了,每場戰鬥之後,昭朝必然有幾分鐘會坐在那裏發呆。不是疲憊,不是思考,更不是莫須有的忏悔。

“隊長怎麽了?”

喀克萊從玉雅賢邊上經過,面露擔憂地問了一句。

“看着點——”玉雅賢拉了他一把,避免對方撞上別人,撇嘴道:“不用管,回味呢。”

“回味?”

喀克萊因為不解而重複了一遍,卻沒能再得到解答。

直到飛船艙門關閉,昭朝終于動了。

他從戰略臺邊站起,抻了個懶腰,一臉餍足,就像睡了個好覺一樣。

“最短路線,快速返程。”

昭朝對駕駛艙喊道。

那邊回過來一句是,飛船轟鳴啓動。

“怎麽了?有急事?”

玉雅賢清洗好換了身衣服出來,聽見昭朝的命令,系着腰帶問。

“不知道,老師說快點回去。”

“不會是又有什麽緊急任務吧?拜托不要!剛在這破星球蹲點一個月,我只想好好做一次精神疏導,我不能再錯過鈴木鹿了!”

鈴木鹿是一位向導,長相可愛,說話溫柔,精神疏導體驗感一級棒。

就是難約。

桃花眼彎起,那雙墨綠色的眼珠移向玉雅賢那邊,昭朝輕悠悠地道:“精神疏導?你面前不就有一位向導?”

“吭——”

玉雅賢從嗓子眼裏卡出一聲哼哧,低下頭咬着拇指開始假裝思考。

話裏那位向導,就是昭朝本人。縱觀八所聖塔,不,整個中央軍部,只有這麽一位上戰場的向導,且是聖塔的隊長。

先不論對方戰鬥力有多兇悍,精神力是一定不适合做疏導的。若是有人找這位做精神疏導,不是活得不耐煩,就是不想死的太輕松。

“有備用通訊器嗎?”

昭朝不再跟他扯皮,摸摸口袋,問。

玉雅賢裝模做樣在身上找了找,一臉遺憾地攤手,“沒有。”

端腦推出都快四十年了,技術完善使用便捷,無論是通訊還是信息查詢都靠意識驅使,而且價格也越來越親民,不能更方便,早就淘汰了其他一衆通訊設備。

也就昭朝還會用那種老古董腕置通訊器。

這會昭朝已經走到了隔壁休息間,問其他士兵有沒有備用通訊器。

“隊長,我這有個外置端腦。”

一道高亢的聲音從角落響起,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喀克萊右手高舉,拇指和食指捏着一個小圓塊揮了兩下。

昭朝只是瞟了一眼,“不要那個。”

喀克萊僵住,半晌,失落地放下手。

“哈哈,別在意,昭隊年紀大,琢磨不來那玩意。”

玉雅賢從後面晃悠過來調節氣氛。

剛說完,他卻突然後背發毛,強烈的不妙感騰升而起。

下一秒,所有人就看到他們剛才還樂呵呵的副隊長猝然大哭起來。

哭的很慘烈,很沒形象。

邊哭還要倔強發聲,一句話斷斷續續,費勁才能聽清,說的是,“昭朝,你又幹擾我情緒”。

如願以償獲得一個備用通訊器,昭朝哼着不知名小曲往外走,從玉雅賢旁邊經過時大發慈悲把人恢複正常。

在玉雅賢因為後勁抽搭着控訴的時候,離他最近的哨兵豎起大拇指,“我見猶憐啊副——”

話沒說完,哨兵倏地爆發出一聲驚呼,繼他之後,周圍一圈人此起彼伏發出驚嘆。

玉雅賢眼淚都還沒擦幹,同樣被端腦蹦出來的新聞給炸蒙了。

異于常人的反應能力讓他的大腦瞬間支配身體做出行動:扭身奔向昭朝。

待他疾步行至戰略臺邊時,對方已經低頭開始擺弄手腕上的通訊器了。

跑跑跑!

最新指令下達,玉雅賢又趕緊返回,腳下劃出一陣寒氣。

退進休息室,關門,蹲下,所有動作一氣呵成。僅兩秒鐘後,外面一陣碎裂聲傳來。

“我以為這次飛船能完好無損返航的。”

玉雅賢聳聳肩,扭頭對旁邊人說。

此時,光榮負傷的戰略臺邊,昭朝緩緩收回手,在光幕上劃動兩下,眼神冰冷,淺色的唇一開一合讀出上面的字:

“據內部人士透露,第八聖塔隊長昭朝已于阿利托時間,今日下午二時預約婚姻登記。”

他這是……“被”結婚了?

這條新聞被開啓了實時語音讨論,鋪天蓋地的聲音鑽進昭朝的耳朵裏,無一不是叫好,更甚者竟奏起樂。

荒謬程度讓昭朝笑出聲來。

“完了,氣瘋了。”

休息室裏的玉雅賢如是感嘆。

笑聲戛然而止,從端腦,也從門外傳進耳中,他聽見那道令人後背發冷的聲音。

“所以這位內部人士能否再透露一下,我親愛的伴侶是哪位?”

“聽說是沃登家那個廢物。”

“什麽?那個廢物還沒死嗎?不過眼下看來也過不了多久了,哈——”

讨論者們終于回過味來發問者是誰,熱鬧的聊天頻道霎時間鴉雀無聲,好像阿利托星連帶着居民從宇宙中忽然消失一樣。

網民們隐匿之後,眼下最危險的似乎就變成了休息室裏的哨兵們,外面那位的戰鬥力他們是知道的,更何況他有着能克制所有哨兵的能力。

要是拿他們撒氣,沒人受得住。

好在此時敬業的駕駛員傳來消息,“隊長,側翼有飛船靠近。”

玉雅賢腦袋裏的安全警報判定危險暫時解除,決定出去看看。

剛走進控制室,昭朝手臂上挂着的青綠小蛇就扭過頭來,沖他嘶了一聲。

“哈喽扭扭。”

扭扭就是昭朝的精神體,他手臂上那條綠曼巴。

玉雅賢假笑着打了個招呼,繞到昭朝另一邊,看向屏幕上的畫面,那是一艘紅黑相間的巨大飛船。

“宙燼?怎麽會在這裏碰到他們?”

宙燼,星系的明星雇傭兵團。

“不用交涉,直接開火。”

昭朝面無表情開口,玉雅賢聽了都忍不住替宙燼喊聲冤,正好撞槍口上了這不是。

駕駛員按令執行,瞄準不斷靠近的飛船,相繼發射出幾枚攻擊彈。

可惜攻擊彈被保護層攔下,就在駕駛員預料着即将到來的攻擊同樣準備打開保護罩的時候,黑紅色的飛船卻徑直前行,略過他們離開了。

“嗯?他們也有急事嗎?”

玉雅賢發出疑惑。

昭朝眸光倏地閃過銳利的光,一個“也”字再次提醒他那件荒謬的事情。

他似乎突然明白為什麽老師說讓他趕緊回去了。

那條新聞恐怕并非空穴來風,他昭朝,是真的要結婚了。

至于結婚對象,如果真如“內部人士”所說——

想起那個只見過兩面的男人,昭朝倒是很贊同那些人對對方的稱呼。

廢物,那還真是個名副其實的廢物。

第一次見面,那人鑽在桌子底下,十八的人了,還是一名哨兵,卻哭的鼻涕眼淚在臉上亂糊。重绛葉讓他把人安撫一下,二十歲的昭朝看着從對方下巴垂落的一滴涕淚混合物,眼皮一跳果斷蹦出兩個字,“不要。”

第二次見面,兩人有過一眼的對視。

那位剛回阿利托,昭朝負責護航。下飛船的時候兩人目光對上了,就那麽一眼,那位就跟枯枝敗葉似的差點當場凋零,幹枝細瘦的手抓着旁邊仆從直抖。

昭朝心想怎麽沒給你吓死。

回憶停止,昭朝撥出去一條通訊,那邊沒兩秒就接通了,他語氣冷硬地開口,“關于預約登記的事情,如果确有其事,立馬取消。”

那邊反應過來剛要回應,昭朝已經挂斷了。

-

另一頭,阿利托婚姻登記處。

“沃登先生,您看……”

工作人員面露難色看着眼前黑發灰瞳的男人。

男人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似乎是在思考,垂下的眸子中閃過一絲玩味。

半晌,毫無感情的電子音響起,“不用理會,繼續走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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