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啓程

第067章 啓程

年後拜訪完親朋, 林修逸一行人就帶着重新變得豐盈的須彌戒登上了離家的船。

倘若此行順利,再次回來就要到三年後的魔界降臨時候。

——

聽完他們的計劃。

即便見識過林修逸的身手——林家父母免不了還是一陣擔憂。

與先前不同。

他們這次是要去游歷五洲,會有什麽奇遇誰都說不準, 甚至還可能遭遇險境。

迄今為止, 也無人能完整地游歷整片大陸。

即便是他們,也不能保證在險象環生的各個險境能夠保住性命。

可二人顯然是去意已決,具是目光堅定。

林尋松看着穿戴整齊的雙生子嘆氣, 林母主動握上了他的手以示安慰。

——孩子長大了, 就連林鴻瑜的臉上也褪去了懵懂的孩子氣,他們夫妻二人确實應該就此放寬心。

況且他們都知道, 這倆孩子和林母一樣,不是凡人。

可這份孩子氣卻并未消散, 而像是轉移到年長者身上了。

林尋松嘆口氣, 他說着不切實際的抱怨——兄弟二人現在一定要出門是有什麽拯救世界的大事嗎?明天世界就毀滅了?即使是他,也是十五歲時加入的修真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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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裏話外都是想讓兄弟二人在家多待幾年,人年紀一大就恨不得所有親友都聚在自己身邊才好。

過完年親戚們走動完,家裏冷清不少。

如今就連倆孩子都要一起離開家去了。

兩兄弟坐在父母身邊, 林尋松要求每路過驿站都必須往家裏寄來書信,時間再長也不能超過三日,兄弟倆點頭稱是。

還有林鴻瑜。

林尋松上下打量一番自己的小兒子,張口要說什麽, 只是話到嘴邊變成了一句: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切不可再以身犯險。

林鴻瑜知道他擔心自己實力不濟受到傷害,立即再三保證不會離開林修逸的身邊。

林修逸亦承諾會照顧好林鴻瑜, 讓他們二人在家不要過于操勞。

夫妻這才無奈應了好。

儲物空間裏的救命藥劑早已被林修逸揮霍完, 林母不知從何知曉,她自裏間取出新煉制的藥劑送到兄弟二人面前。

那股清新的淡淡味道湧入鼻間, 此藥不腐不壞,仿佛只要貯藏得當就能放個數千年。

林鴻瑜接過這份藥劑,他曾領略過此藥的神奇之處,亦知道這是價值不菲的救命良藥。

只是林氏遞給林修逸的那份,他卻無論如何都不肯接下。

母子對視,林修逸只是抿着嘴唇,半晌開口勸道。

“——你該保重自己的身體。”

林母眉目舒展,雖不應答,半眯的眼睛似乎是在笑。

“修逸放心,爹自會照顧好你娘。”林尋松摟上林氏的肩膀保證道。

林修逸看了他一眼。

他前些日子分別拜訪過林氏夫妻二人。

林尋松的記憶并不完整。

關于他靈根受損之事是沒什麽過多記憶,像湯越池給他轉述的一樣,應該是曾經服用過簡波手裏的那種影響記憶的禁藥。

不過從林尋松的語氣之中倒是沒有聽出太多可惜,他現在有了和修煉差不多同等的追求,當時他說到這兒,嘴角抿化一抹溫柔笑意。

随後就提到了林氏,雖然他對于林氏的真正狀态一知半解。

但他們之間确實有着非同常人之間的羁絆。

——彼時的林尋松意氣風發,從未感受過挫敗,他踏入瑤洲秘境,得到了一眼就覺得珍奇的寶物。

像是靈芝一樣的植株,在夜間發出幽幽的光。

瑤洲本就生長着數不勝數的靈植,作為乾元宗的修士,他見過的靈植也不在少數。

只是它長得既精巧又惹人憐愛,縱使從不養花,他也不由起了把它自無人問津的秘境中帶走的意思。

他給它取名。

叫【阿芝】。

離開秘境後,林尋松曾經拿去找專修藥草的修士看這植株究竟是何種植物,那人也說不清道不明。

雖沒有靈力波動,植株卻有着肉眼可見的未知能量流動,白日裏亦有熒光,嗅起來令人神魂一清。

像是傳說中的【螢火芝】——食之心竅皆明。

那修士伸手,想要揪掉一片葉子查看藥性,林尋松察覺到他的想法立馬把植物捧到一邊。

他覺得自己與它頗為有緣,舍不得它受苦受疼。

日夜精心照料,互相陪伴了好一陣子。

後來發生了一件大事,可是那時候的事情林尋松已經記不太清,只記得自己受了重傷,門派的師弟也死傷幾人。

更要緊的是,他的絕佳單靈根受到了不可逆的損傷。

林尋松嘗試了所有法子,卻只能見到靈力些微地增長着——甚至比不上他進入修真界之前的靈力自然吸收。

他的光環就此消失,林尋松自雲端跌下來。

乾元宗掌門聽聞這幫弟子的遭遇,出關來查看他的情況,只是那時候林尋松已經有了退出修真界的打算。

在離開乾元宗的前一天夜裏,那植株沐浴着月光。

化為了人形。

“那就是你和鴻瑜的娘——”

說到這裏時候林尋松像說書先生一般拍了一把桌面,問林修逸道:“精彩嗎?”

林修逸點頭。

雖然像是林尋松臨時創作的哄孩子的話本,可林修逸知道,這也是曾經發生在林尋松身上的過往。

林氏遠超普通修士的力量、十多年不曾改變的容貌、沒有任何親眷過往。

以及她熟知的天賦與五行能量。

——絕不可能只是稍微特殊點的【人】。

在林氏口中。

林修逸覺醒天賦的空間夾層原先可能出現在任何地方。

不只是瑤洲秘境,所有地方它都曾逗留。

她在那個空間不分日夜的修煉,感受着外界事物的變遷,在曾經的那些t歲月裏,只要她想就能感知到任何發生的事情。

她只能看着,感受着旁人的喜怒哀樂,她無法離去。

只是因機緣巧合,這處空間被其他的生物——被林尋松所觀測到了。

想要離去的意願與林尋松的想法目的同步。

它離開了。

空間發生重合。

自此,那個獨立的空間夾層,就永遠地停留在那裏。

因着她的離去,她所生長之地成為了無限下墜的困住林修逸的裂縫。

後來的故事林修逸亦有所猜測。

——在作為螢火芝而存活的日子裏,她就曾動用能量将自己所處的虛無空間改造成有山有水遍布鮮花的峽谷。

她來到誠洲後,亦是竭盡所能地救治誠洲的所有人。

她是天生地養神草化形,所修的能量源于世界最初的五行。

而這份力量幾乎不能被人體所察覺。

林氏以人類之軀誕下雙子,只是因這層緣由,世間修士所修行的簡約靈力難以在他們的身上所體現。

以至于林修逸與林鴻瑜在尋常的靈根檢測上呈現出了廢靈根的狀态。

他們的體質随了她,林氏覺得這稱得上是一樁幸事。

起碼他們兄弟二人的壽命會比所有同齡人都要長久——

在二人成長起來之前,她都需要格外呵護。

像是尋常的傷病,用她不知凡幾的歲月裏積攢的些微能量就足夠。

但若要有奇效的藥劑,就得動用她本源的力量——源于螢火芝本身貯存的能量。

神草百病不侵亦不受四季變換所累。

只是這些年來,她在冬日卻愈加疲乏,時常成日昏睡,甚至還患過幾次熱症。

這不是好兆頭。

這意味着她的能量即将枯竭了,抑或是她更向人靠攏了。

——倘若在人世久了她就會被人所同化,那她自然也會像人一樣走到生命的終點。

即便如此,她也絕不會吝啬給予自己的雙子一些保障——哪怕是繼續消耗本體的能量。

——屬于林修逸的那些湯藥最後被林氏交給林鴻瑜,放進他的儲物空間之中。

林鴻瑜不知道那些藥意味着什麽。

他只是覺得藥效神奇,驅除邪熱的效果極佳,即便是內服口感也是清爽。

倘若林鴻瑜知道他所飲下的東西與母親的血肉無異,那他必然也就不會再碰一下。

大黃與小黑穿着漂亮的小衣裳再次踏上回程的船。

喬茂到了新年也得到了不少好東西,包括須彌石制作的腰帶。

他把帶給各個師兄的禮物攤在地上,一件件如數家珍,湯越池在他身邊聽他扯着。

甲板上的風裹挾着茫茫白雪刮得人皮膚生疼,直面寒冷,很快就會被侵蝕。

林鴻瑜蹲在桅杆邊維護自身體溫。

他看向一年四季都幾乎一致的海面。

風雪不休,落水即溶,流動着幾不可見的液體礦藏,永遠不會結冰。

因着第一次登船時的念想過于強烈,以至于他每到這種船上都忍不住前往相同的位置停留。

即便永遠也無法得知那枚沉落的銅板究竟是正是反。

同伴間的歡樂在船艙裏,林鴻瑜并不想參與,他貼着穩固的欄杆,甲板上空無一人。

視線所及皆是無垠空海。

與天地悠然一色。

此時的他不啻于人類歷史上一座永恒的孤島。

沒有留給他太多感受孤獨的時間。

船艙的門響動。

有人來了。

林鴻瑜在遮蔽物之後,并未出聲。

那人卻繞了過來。

腳步徑直地向他走來。

直到停留在身邊。

林鴻瑜擡頭,是林修逸。

“在想正反?”林修逸問道。

他站起來點頭。

随後不由笑了——這種行為,與精神上的刻舟求劍又有何異。

林鴻瑜忽地聽到金屬碰撞的聲音。

——是林修逸,他從随身空間裏取出一吊銅板。

朱紅色線繩沉甸甸地挂在他的指間,肉被勒出淺淺的凹陷痕跡。

這點改變平白給林修逸沾了點世俗氣。

他取出一枚夾在兩指之間。

嘴角似乎帶着笑意,林修逸問道:“要再試試嗎?”

他手裏有一吊錢,別說是抛出個正反——就算是不喜歡的答案,也能讓林鴻瑜抛到滿意為止。

——知道林修逸是在想法子哄自己,這些日子心情莫名壓抑的林鴻瑜也跟着笑了出來。

“不愧是哥——”

他打量着林修逸拿着銅板兒卻顯得板正的樣子說道:“拿什麽像什麽——換個包頭巾,再配把算盤,有這吊錢襯着,都能直接頂替賬房先生了。”

還是大賬房的那種。

“——不好。”

林修逸亦有了點笑容。

“要是換了頭巾,鴻瑜送我的發簪就沒處帶了。”

林修逸點了點他被笑容撐得有些圓潤的臉頰。

“冷了吧,不抛銅板兒就回船艙吧。”

林鴻瑜的視線跟着看往林修逸頭頂的紅珊瑚發簪,有那一抹亮色點綴,确實讓他顯出一種伸手就能夠得着的感覺。

他搖頭,伸手接過林修逸指間的銅幣。

兩人體溫接近,像玉石碰撞,隐有回響。

林鴻瑜涼得打了個哆嗦。

“——像樣的占蔔是不是要三個一起抛來看六爻的陰陽?”

“我見街上的算命先生這樣做過。”

取了三枚銅板兒攥入手中,兩手捂着,其間中空。

林鴻瑜眼睛直直地望向林修逸,手中搖卦不停,他問道:“林修逸,你會永遠和我在一起嗎?”

話畢,三枚銅幣灑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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