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回乾元

第068章 回乾元

先前祭祖林鴻瑜曾經找天師玩過幾次, 那年輕道人見他纏人,就簡單地提過一嘴梅花易數,留下過一句自行參悟。

人對這種能夠窺探未來的預測術法總有一些好奇心, 他在興頭時候也曾推演過一二吉兇。

雖然已經過去有些年頭, 但林鴻瑜對基礎并未忘卻。

記下了三枚銅板所展露的陰陽。

三枚銅幣又被收回了林鴻瑜之手。

第一次無意脫口而出的所求之事像是詢問自己,并未讓等待回應的空場持續太久,林鴻瑜故技重施。

複又虔誠地合掌搖晃。

如此來回六趟, 得到了卦象的六爻。

在意識到六爻組合在一起所組合出的卦象結果。

林鴻瑜伸向銅板的手停下。

——用卦克體卦。

“你會解卦嗎?哥。”

林修逸掃視一眼, 說:“不會。”

林鴻瑜的笑容收斂。

林修逸捂住他的手,在冷風裏停留得久了, 這會兒林鴻瑜的手已經同銅板一樣冰,呈現出泛紫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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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林鴻瑜仍是盯着地上散落的銅板看, 林修逸說:“沒開過光的, 不算數。”

林修逸是否會解卦這點已經不再重要,但他絕對猜到了卦象透露出的結果不佳。

林鴻瑜回頭。

——這錢确實看着比較新,不過銅錢也有開光一說?

林鴻瑜想到宗教建築裏的那些諸神雕像,的确是要開過光才能請回家去的。

想必這種玄妙的東西都需要經此一遭?

他不清楚, 卻也知道林修逸說這話的哄人概率也不低,只是他既然這麽說了,林鴻瑜也就順了他的意思表示相信。

船艙的公共區域這會兒已經沒了人。

熏籠燒着炭火,住處彌漫着酒香。

他們一行無人暈船, 想必都乏了, 這會兒借着酒勁,在波浪中輕微搖曳的船上睡着了。

沒睡着的人也回了房間。

冬日天氣陰沉, 點了一根無罩的蠟燭, 顫顫巍巍地颠簸着,把林修逸逆光的影子照得像是歪七扭八的鬼影。

哪怕是桌上放着的細長金屬壺在燭光之下都讓人感到不安。

一切異形的邪物仿佛任由自這裏滋生。

處于陰影籠罩之中的林鴻瑜上了床。

“你別走。”林鴻瑜蓋上被子, 只露了顆頭出來,把自己裹得嚴絲合縫才能抑制外界的寒流。

“我不想你離開……”

林修逸坐在簡單的椅子上,活躍的元素能量在他身周浮現。

他回道。

“——這是我的住處,我不會走。”

一時無話。

不遠處的能量躍動織成了助眠樂章,林鴻瑜的意識陷入昏沉。

直到最後一絲殘燭燃盡。

他睜開雙眼,傍晚沉郁的光自窗外流瀉。

被世界遺棄一般的寂冷。

他翻身看向座椅處,林修逸的輪廓還留在那裏。

熟悉感萦繞在心間,林鴻瑜感到安心,他的眼皮重新變得沉重,複又睡去。

倘若找不到事情做,船上的日子就頗為無聊,尤其是冬日,走在甲板之上寒風都要給人皮割掉。

船上的夥食天天都是魚。凍魚、腌魚、不然就是魚湯。

魚腥味都要腌進骨子裏。

最初喬茂與水手們是天天喝酒,微醺狀态下心情暢快,暈乎乎地感覺還不錯。

後來有一夜風大浪高t,船體晃得厲害,

天旋地轉間,喬茂一口“哇”地把吃的喝的全都給吐了出來。

自那之後,在船上喝酒就成了折磨——他看見酒、聞見味,胃裏都是一陣翻湧,只想離得遠遠的。

天天盼着有點改變,直到看到了海岸,風平浪靜。

到下了船。

先是到附近酒樓一頓熱菜鮮湯,再安安穩穩地睡飽。

這才租賃了馬車往乾元宗趕。

因着幾人氣質不俗,目的地又是修真宗門,顯然就是下山的修士要回宗了。

車夫坐在馬車外是不時發出嘆羨。

“等幾位道長成了仙,可千萬記得回來保佑我們平安。”

“會的。”喬茂應聲說道。

他看向車廂裏的幾人。

“——就是因着這些期盼,我才想到乾元宗當修士成仙的。”

“神仙哥哥,你說等我修成了,能不能讓失去的那只眼睛給長回來?——要不等以後有人給我塑金身像時候,只雕一只眼睛,頭發蓋臉的,信徒看着會不會顯得陰森?”

誰都沒當過神仙,沒人知道。

只有林鴻瑜回應了他道:“不需要修煉成仙也能長回來,我聽娘說過,秘境的機緣能實現人心中最大渴望呢。”

這話是林氏單獨與林鴻瑜閑聊時說到的,在場幾人均未聽過這種說法。

湯越池則是想到了在瑤洲秘境中的機緣,那個屬于自己、卻被用來換護心鏡的寶物——如今在尤溯源手中的鎮魂釘。

他在尤溯源身上多次見過鎮魂釘。

生長在死水惡波裏的東西,卻有着清心凝神的功效。

倘若他不曾看見那輪彎月——喬茂不曾救下他且他還能僥幸活下來,對他來說,這個于修行上有着極大增益的靈寶,緣湯越池是無論如何都要争取到手。

喬茂仍舊在侃侃而談。

世上沒有假如。

察覺到他長久的注視喬茂回頭對他挑了挑眉梢。

在瀕臨毀滅之時,湯越池的心裏就只剩那一個念頭,其餘的都要往後排。

心中倒也并未有太多惋惜。

即便沒有那份寶物相助,以他的天賦與悟性定然也是暢然無阻。

湯越池的視線轉而投向其餘二人。

即便是掠過,湯越池也能感覺到他們已敏銳地察覺到自己的視線,在他們眼前,自己仿佛無遮無攔。

這對兒雙生子,以及他們的母親所具備的那神乎其神的能力——他們所修煉之物,即便是眼高于頂的湯越池也是眼熱不已。

只是他與喬茂一樣,對他們口中的【五行能量】無法感知到分毫。

也許修煉靈力來羽化登神的道路,自一開始就是錯的。

可事到如今。

對錯與否都不再重要,湯越池不懈修煉的目的,僅僅是為了面對敵手之時不再毫無反抗之力。

已到金丹中期的實力,在他這個年紀全修真界都少有。

但這遠遠不夠。

往山上走的路因為人煙罕至已經被深雪覆蓋,車輪陷在溝壑裏再難寸進。

即便是幫忙把車擡了出來,車夫也是面露難色。

“再往上走,馬腿都拔不出來了,接下來的路行不通。行程就到此為止吧,祝四位道長天尊賜福,得聞大道。”

話已至此,結了車馬錢。

四人就站進了雪地裏。

酥軟的雪花包裹到人大腿,濕寒之氣使得喬茂立即就打了個哆嗦。

自須彌石中取出取暖的符紙,湯越池掐了法決激活,随手拍在喬茂肩上。

靈力轉化為熱流他身上游走。

又依次給林鴻瑜和自己貼上,好歹不至于上到山頂時候把人凍壞。

拿着符紙轉向林修逸之時,林修逸搖頭。

——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已是寒暑不侵。

即便倒下也不會摔傷的厚雪讓兩個心理年齡不大的頗為愉快。

林鴻瑜兩手當船槳,劃船似的,邊走邊把淹到大腿根的積雪撥開。

林修逸見他玩的興起,也就跟在他身後沒有幫手。

喬茂則是團了雪球一路推着往山上走。

沒走多遠就覺得吃力,叫湯越池與他一起推着走。

走了一陣路,湯越池忽然問道。

“何苦呢?”

簡直是給自己找罪受,這雪球像厚毯一樣已經超越了二人的高度,把前路蓋的嚴嚴實實,只能聽聲辯位沿着林修逸二人的方向走。

好玩的感覺已經消減,這會兒雙臂已經推得有些發酸。

加上取暖符紙,這點辛勞讓二人身上都帶着一層薄汗。

往後看是雪球壓出來的一道長路,蜿蜒無邊。

即便沒有商議,自推上雪球的那一刻起,目的地就默認是乾元宗了,推了這麽久,倘若現在放棄,心中都會有一絲不對味來。

二人沉默良久。

這情況着實讓人無話可說,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裏看到了相同的意思。

人無語到一定程度會不自覺地發笑。

接着,喬茂看着湯越池的眼中,緩慢浮現了一絲笑意。

這就糟了。

天雷勾地火,喬茂嘴角一抖,二人不由分說先是一陣大笑起來。

笑得手上酸軟沒了力氣,喬茂轉身背靠雪球讓它不至于滾落山下去。

湯越池見他彎着腰捂肚子笑也要扛着雪球,亦是樂不可支。

“別…笑了。”他壓着喘勻了氣兒道。

“再笑大聲點……小心雪…崩了。”

喬茂也想啊,只是見他咧着嘴說話還要停頓半晌,一時是更樂了。

這會兒倆人更不該對視,只是擡眼看了一眼對方,笑得更是頭昏腦脹。

二人因這笑意境況變得岌岌可危。

喬茂那邊妄圖壓着笑意反倒把笑聲拉長到變形,湯越池聽到更是笑得喘氣不勻,通體發麻,卻仍是不能松懈分毫。

雪球上方飛來一團捏散的雪。

“哎…快看。”湯越池一拍大腿。

好歹有了點變動轉移了注意力。

喬茂聞聲擡眼剛好看到雪團落在地上,份量還不小。

前方只有林修逸與林鴻瑜——湯越池已經伸頭看過去了,喬茂也感到好奇二人在做什麽。

捂着酸疼腹部的手重新扶在雪球上,他咧着牙花子。

剛探出頭。

——偌大雪團迎面蓋在臉上。

沒有半點反應的機會。

喬茂縮回雪球後。

自白雪中睜開了一雙眼睛。

他看到了湯越池眼底情緒翻湧。

——因着自己提醒,喬茂剛探頭就被兜頭砸了一臉的雪。

他的嘴還在咧着,似乎有點摸不清現狀,張口之時雪花簌簌落下,直教湯越池看到了那兩排門牙。

笑意還未全然消退,因着前面二人丢雪球而被誤傷的喬茂更是點燃了湯越池的笑點。

以燎原之勢,湯越池幾乎是再也繃不住,立時手上洩了勁兒就笑了起來。

喬茂怔愣着一手抹去臉上雪花。

等密密麻麻的笑意攀上他周身之時,手上一重,腳下當即就開始打滑。

——突然就變成他一人單手被雪球往下推着走。

湯越池眼見好端端的人自眼前往下平移,笑得是怒從心中起,知道這樣下去不行,使上靈力,一掌震散了雪球。

漫天飛雪。

而在雪球之後的喬茂幾乎立刻沉進了雪裏。

等他翻出來之時,湯越池已經沒了身影。

喬茂松了口氣。

揉着酸疼難忍的腹部。

——幸好。

倘若這會兒見着湯越池,二人之間,必然要當場笑死一個才能罷休。

前面往林修逸身上投擲雪團的林鴻瑜發現了這邊的鬧劇。

——林修逸速度太快了,他一個雪團也沒中,心下不由有些氣惱。

他看到喬茂的慘狀,停下了手中取雪的動作,正要猶豫要不要前去幫忙。

卻劈頭蓋臉地挨了雪團的直面沖擊。

雖然并未感到疼痛,涼絲絲的雪遇上符紙很快也就化了,可林鴻瑜還是感到不可思議,他看向林修逸。

林修逸頭一回願意陪他玩兒,此刻又極快地團起了雪。

林鴻瑜見狀也顧不上驚奇,立馬撒腿跑起來妄圖閃避。

雪團來往。

喬茂這會兒已經緩和了些許笑意,邊喊着:“我也要玩——”

邊加入了戰局。

林修逸對于打雪仗的理解是一方丢另一方躲。林鴻瑜看着并沒有攻擊意圖,顯然就是在示意他拿雪球進攻。

雪團在他手中飛速成型。

林鴻瑜與喬茂二人達成了莫名的默契,起先是一同丢向林修逸卻屢屢不能命中,後來是被林修逸追着一同往山上跑。

一路呼哧着熱乎氣兒,躲着無窮無盡的雪團。

二人頭上衣服上,沒有一處是不沾雪的。

即便如此,二人還是明确地知道林修逸在放水。

直至一路追逐到山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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