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初識

第073章 初識

石陣裏怪石林立, 有好些宛若祭祀異邦神明的石碑一般突兀地伫立于地面,遮蔽了不少光線。

偶有海浪或是風的聲音被陣法防不勝防地遺漏進來,在石陣中穿梭回響成詭異而駭人的嘆息。

理智告訴林鴻瑜。

在這種前路未知又與林修逸分離的情況下, 停留在原地, 等待林修逸尋找到他才是最優解。

但林鴻瑜是那種不到迫不得已的境地,絕不會選擇原地等待的人。

再加上探索未知區域的又确實是件有趣之事。

一切就另當別論了。

避開像是錯落不齊的牙齒一般鋒利的岩石,沿着逐漸變得狹窄的道路走着。

這裏的地面傾斜, 有些地方甚至需要往上攀爬。

石縫間少有的草木帶着特殊的味道。

在光禿禿的地面上, 投下來一道陰影。

林鴻瑜停下腳步擡頭。

——是個蹲在石堆高處的青年。

那青年察覺到了林鴻瑜的靠近,他緩慢站起身, 遍布血絲的雙目緊緊盯着林鴻瑜,片刻後他問道。

“你也被困在這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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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

石陣中的陣法除了幻陣外就是瞬發傳送陣——這裏到處都是觸發即往外遣送的點, 何來【困】之說?

林鴻瑜沒有回答, 他保持着戒備打量着石坡上擋路的人。

那青年逆着光,面容黃瘦尖楞,神色卻顯得坦然,他毫不設防地自我介紹道:“也許你聽說過昭天宗?我是第八代弟子昌慶生。”

昭天宗——林鴻瑜聽說過, 他記得是猂洲的一個修真宗門。

猂洲是五洲之一。

不像瑤洲的修真一道被乾元宗壟斷,猂洲上都是些不成氣候的中小修真宗門。

林鴻瑜只去過誠洲與瑤洲,其餘三洲中,猂洲他只聽講常識的先生提過一嘴, 除此之外還有盛産各類金屬礦物的肅洲與占地最大的峤洲。

其中除了特別的幾個修真門派值得一講, 像昭天宗這種宗派,先生的評價則是【大同小異】。

這位道長雖然看着不大正常, 可态度卻随意中帶着誠懇, 應當是可以交流一二的。

即便沒有放下戒備,林鴻瑜還是禮貌地回了話——順道問出心中的疑點。

“——剛才、我聽昌道長說【困】?”

自稱叫做昌慶生的青年站在高處并未有所動作, 亦沒有回答林鴻瑜的話。

他停頓片刻接着說道。

“昨日我見着了二十幾個同你差不多大的少年英才。”

“為首那個,我想想,他說他叫益景同——我想,也許你們認識?”

益景同?@無限好文,盡在晉江t文學城

那不是乾元宗代理掌門益沛家的叛逆兒子嗎?

即便沒有立刻說是否認識,昌慶生仍是從他迎着光的臉上看到了細微的面部表情。

“——你很驚訝?不是一路卻是相識?真是緣分。”

林鴻瑜順着話問道:“他在哪?”

昌慶生面部的肌肉牽扯出一個笑容:“正在教中學習——”

“需要我帶你去見他們嗎?”

即便自見面至今,昌慶生都是站在原地也沒有任何出格的舉動,可他身上卻帶着一些詭異的違和感,這叫林鴻瑜猶豫了一瞬。

可沒遲疑多久,他就點了頭。

——在頭一次上乾元宗時,林鴻瑜在弟子堆裏已是接近無敵。

這帶給了他極大的自信。

獸潮之時他沒什麽作用、只是因為他受了傷且不願殺生。

現在情況不一樣。

即便是有人心懷不軌,他應該也能逃得出來。

況且,林修逸距離他已經很近。

那顆靈石被他攥進手心,指縫間靈石中的紅色光芒流轉。

引得一定距離外的昌慶生回頭稱贊:“很美——”

上坡走到盡頭,就是逆轉直下的洞穴。

由石塊搭建的洞穴并不嚴密,透着些微的光。

道路并不算長,林鴻瑜發現有些細微之處自己曾經見過。

可與上次見着時候又大不一樣。

這裏遍布的陣法似乎僅對身前毫無防備的昌慶生開放。

“昌道長,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林鴻瑜問道。

“能走到這裏,你不是知道嗎?——當然是為了追尋【杯】”昌慶生的語調帶了些情真意切,他發出喟嘆,。這對他來講仿佛是重大的事兒。

“杯?我只聽說有人在這兒開壇講道。”

“沒錯,是我們杯教在講道——”

“杯教?那是什麽?”

在各修真宗門強盛的現今,以宗教傳承的修真門派極少,從前只是聽說曾經有着這些組織,現在昌慶生口中的【杯教】是林鴻瑜第一次見着。

對于林鴻瑜的疑問,昌慶生停下腳步回頭看着他。

林鴻瑜亦跟着停下。

昌慶生的目光盯視得過于長久,迎着目光的林鴻瑜感到了一絲不自在。

只是眉頭皺起還沒有發聲,昌慶生就轉過身去,沒有為林鴻瑜解釋,他的語調悠長,說出之時已是深信不已。

“倘若你入教——便能完美地超脫塵世。”

怪異的話語引得林鴻瑜不着痕跡地減緩了跟行速度與他離得再遠了些。

此刻他已經在反省自己是否過于自作主張,林修逸還在尋找他——

感知到他的落後,昌慶生也并未放慢速度。

“快到了——”

奇異香料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散,過于濃郁的香味讓人的味覺變得遲緩而呆滞。

溫度有了些許回暖,通道盡頭,豁然開朗。

這兒是一片空地,正中間是燃燒的巨大篝火——

焚燒着木料,咔嚓作響。

地面與巨石全部呈現焚燒過的焦黑樣。

還有一些被照得面容通紅的人——

對于外人的到來這些人顯得見慣不驚——不像東南岸常見的面上塗抹着顏料的誇張風格,他們衣着素淨,自顧自地做着自己的事。

即便是和林鴻瑜對視上,這裏的人也是不帶任何情緒地将視線收回,仿佛那騰燒的火焰有着極大的魅力。

——這副情景與他想象中的高人開壇授業完全不是一回事。

更是讓林鴻瑜想起了獸潮之後衆人瘋魔般燃起的火堆。

“益景同呢?”

若不是益沛從沒讓益景同在公衆場合露過面,倘若益景同現在不是一個岌岌無名之輩。

林鴻瑜都要懷疑這人是不是故意編造的騙人圈套了。

“——別急”昌慶生領着林鴻瑜走着。

他與那些人并沒有對話,他松開半握的拳頭遙遙指着前方空地對面的一處石洞。

“他們在裏面休息。”

對于昌慶生的話林鴻瑜并沒有立刻做出回應,他的視線突然定格在昌慶生的手指——

五指健全、甲床裸露。

因為缺失指甲蓋而顯得鮮紅的手指末端讓林鴻瑜心驚。

沒有血跡,如果不是他伸手指明方向的動作,林鴻瑜甚至并未察覺到。

沒等他細看,那手指已經重新放下,只是這次變成了握拳的姿勢。

林鴻瑜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視線也許過于直白。

往石洞裏走不遠就不大看得到光線了。

二人的腳步聲在狹窄的過道回蕩。

裏面的人好像也聽到了他們的聲音,發出了細細簌簌的移動聲。

當他們二人停下腳步,來時的洞口已經變成了一個光點。

“你找的人就在這兒——”昌慶生說。

林鴻瑜看着面前的一片黑暗,即便是再努力壓抑呼吸他也能聽出這裏有不少人,和他口中帶着二十多個少年來這兒的話對上了。

“益景同?”林鴻瑜對着黑暗喊。

少年清朗的聲音并未立馬取得信任,裏面阒無聲息。

片刻後,林鴻瑜聽到衣料的拉扯聲,伴随着一聲細軟急促氣音的“不要。”

——應當是來自一個比他還要小的少年。

那人、有東西似乎往前走了一步,而其他人則試圖去扯它的衣袖。

這些細弱的動靜在沉寂的山洞中顯得格外熱鬧。

漆黑一片,林鴻瑜無法分辨任何影像。

他不清楚這些聲音是由誰發出——也許是學了口技的奇人異士、也許是什麽會說話的特殊妖獸。

對于黑暗中畫面的想象,林鴻瑜不由緊張,手幾乎是立刻摸向須彌戒,只等對方暴露惡意之時立刻揮劍。

只是情況與他所想的不同。

那東西的腳步并未接近他,似乎只是站在了同伴身前。

“——誰在叫我?”

與剛剛不同聲線的少年問道。

他中等音色,即便是光聽幾個字都透出一種沉穩堅毅來。

山洞內回響的聲音擲地有聲,不像是被什麽怪物所模仿出來的——

林鴻瑜不由對黑暗對面的人相信了幾分。

“我是林鴻瑜,認識你父親,你在這兒做什麽?”

“林鴻瑜?”少年似乎思索了一瞬。

“——不認識。”

立場尚不分明,顯然是不願意透露過多的情報。

“我是林修逸的弟弟,你聽你父親講過嗎?”林鴻瑜問道。

這次對面的聲音似乎有了起伏,少年往前一步加快了語調:“聽過,我知道他有弟弟,只是你怎麽會在這兒?”

聽見少年确定的音色,山洞裏其餘的人發出雜音,四面八方傳來的聲音讓林鴻瑜一時有些分不清。

現在差不多已經确信對面的确是益景同,為了分辨清楚林鴻瑜亦接近了對方一些。

“我也想問你,我聽鎮上的人說石陣這邊有奇遇,是昌道長帶我來找你的。”

聽見他的話益景同不由一怔。

“昌道長?”

“——是昌慶生!”有少年尖着聲音喊道。

“昌慶生!你也是被他騙來的?”益景同的聲音蘊含憤怒,在石洞之中讓人忍不住捂上耳朵。

【騙?】

林鴻瑜轉向身邊帶他來的人。

“昌道長?”

沒有得到昌慶生的回應。

此刻即便仍對昌慶生缺失甲蓋的手指感到恐懼,林鴻瑜卻也毫不猶豫地伸手去抓——

只是出手,卻撈了空。

他朝來時洞口的光點處快速移動。

地面上遍布的石粒被他所觸動。

天旋地轉。

偃旗息鼓許久的傳送陣被觸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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