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煞神

第078章 煞神

林鴻瑜看見昌慶生傷口湧出的血沾濕了他的一襲白衣, 上面的雲紋繡樣被染成了血雲……

昌慶生穿的是這種衣裳?

“——那是林道長!是你哥!”那幾個少年喊着。

林鴻瑜握劍的手一顫。

林修逸?

他仔細去看眼前的人——

不,不可能,林鴻瑜永遠不會把林修逸認錯。

那張臉的确就是昌慶生, 即便他不再像之前似的自顧自說話, 也只是讓他看起來順眼了不少。

不知他從哪兒拿到了林修逸的衣袍,穿起來居然還剛好合身。

——可距離冒充林修逸還遠得很。

林鴻瑜握緊持劍的手,長劍再度指向對面的昌慶生。

他冷臉問道:“其他的人呢?”

屋裏其餘的人對于林鴻瑜睜開眼卻不認人的變化感到震驚, 一時好幾種聲音摻雜在一起。

這些話在林鴻瑜耳中全是幹擾的胡話。

而被林鴻瑜拿劍指着的人一言不發, 只是看了他一眼後極快地離開了。

快到視線甚至無法跟上他離開的軌跡,倘若不是門的聲響傳來, 簡直就像憑空消失了。

林鴻瑜的眼前忽然空無一人,這種感覺帶給了他一絲熟悉。

長劍垂下, 劍上的血順滑落地。

“他怎麽穿着我哥的衣裳?”

有人走上前來, 卻沒有離他太近。

“他就是你哥——”

——怎麽還在說這話。

“你又沒見過我哥,我不可能認不出林修逸——那人、他分明就是昌慶生。”

幾人對視一眼,林鴻瑜在他們眼中看到了顯而易見的擔憂。

——擔憂什麽?

“你被帶走之後,陣法消失了, 我們出來時,滿地都是邪修的屍體。”

這聲音底氣充沛有力,聽着就很有特色,林鴻瑜依憑聲音認出了此人——是益景同。

“當時你已經昏迷, 是林道長背着你回來的。林道長說等你醒後送我們回去, 叫我們都跟着——”

“其他人都跑了,那個來瑤洲游歷卻被困在石陣的道長是唯一留下的人, 我們剛才送別。他說你被邪魔所騙, 再醒之時可能會失去自我。”

“還有一件事——”

益景同說到這裏停了下來,其他人急忙補充。

“他還說其他人都跑了, 那和我們一起來的人呢?你見到他們了嗎?——我們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我很擔心他們七個。”

“他們被帶去哪兒了?……你知道嗎?”問話少年的眼神小心翼翼,為着打探同伴的下落,他慢慢靠近了手持利劍卻頭腦并不清楚的林鴻瑜。

少年拉着他的手,滿含希冀。

【……他們是貪婪的客人,也是宴席的佳肴。】

手中長劍“當啷”一聲落地。

——想到昌慶生說的話,林鴻瑜腸胃翻湧,抽手捂住口鼻止不住地幹嘔。

昌慶生話中的含義再直白不過。

那七人,都被邪修們殺害後吃掉了。

——從同伴之中被生生帶離,随後成為他人腹中穿腸而過的殘渣。

林鴻瑜覺得,這話現在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對這些滿面擔憂的人說。

連他都經受不住,更何況是自小一起長大的昔日玩伴。

空空如也的腸胃吐不出什麽,只是在他身邊的少年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吓到,忙蹲下身學着大人的樣子拍着他的後背——

“我不問了、你什麽也別想,快好起來吧——”

被洶湧的嘔吐感折磨得眼前視線模糊,林鴻瑜抑制住難受,隔着朦胧的水霧他也能看出少年對他的擔憂。

——失去玩伴的人,反倒安慰起他來了……

視線裏的一抹鮮紅吸引了他的視線。

林鴻瑜伸手将滾落在地的感應靈石拿在手中,它顯示林修逸就在附近。

閉氣忍了好一會兒,林鴻瑜擡頭,看向朝他遞來水杯的益景同。

“——你們看到林修逸了嗎?”

……

林修逸就站在單薄的木門後方。

被刺傷的手臂這會兒被簡單包紮了起來。

——還是來遲了。

即便在察覺陣法消失的第一時間就趕往了畫卷t标注的林鴻瑜所在之處,看到的卻是倒在地上的林鴻瑜,二人分離甚至還未超過一天,想來他獨自遭遇了不少東西。

心下不由嘆息,這會兒聽到林鴻瑜問起自己,林修逸卻也知道不能露面。

因為林鴻瑜将他當成了那個邪修。

唯一目睹了全程的修士說:等林鴻瑜醒來大概率會像其他人一樣失去自我意識,無論曾經他是多麽與人為善,等醒後一切都會改變。

最好是提前就将他關起來——猂洲對待邪修都是如此做派,更有甚者是一把火統統燒個幹淨。

林修逸自然不會那麽對待林鴻瑜,他相信林鴻瑜是特例——他們的母親本就不是尋常之人,林鴻瑜也不是意志薄弱的。

只是沒想到林鴻瑜醒來後會毫無征兆地取劍刺向他。

——那劍甚至還是林修逸幫他收回儲物空間的。

林修逸松開被血染紅的帕子,重新換了一張上去,那傷口極深,應該是林鴻瑜奔着人命去的。

倘若不是林修逸速度反應都遠超常人,換了別人恐怕已經死透。

——下手還挺利落。

林修逸想。

他的心中倒也沒有責怪,林鴻瑜将他當作了作惡多端的邪修,他就順着林鴻瑜的意思來。

只是行程大概是要有變動了——他們要先回去一趟,找林氏使用她的天賦力量。

在林鴻瑜能夠認出他究竟是誰之前,林修逸并不準備解釋。

——省得面容與聲音的不符讓林鴻瑜更加糾結。

還有這傷——林鴻瑜如果知道第一次下狠手卻是對着自己的雙胞胎哥哥,定然會無比內疚。

還是讓林鴻瑜先靜養吧。

正想着,陳舊的樓梯傳來響動。

接着露出了顆腦袋——是客棧老板。

他們仍舊住宿在上次的客棧,店家站在樓梯上擡頭看見林修逸,頓時堆滿笑臉。

“林道長,隔壁送來了不少謝禮,說感謝您的救命之恩,您要不要下樓看看?”

店老板的聲音不算大,單薄的門板并不隔音,被各個房間裏的人聽得一清二楚。

“不用,要謝就謝鴻瑜吧。”

這是林修逸的聲音。

——他就在門外。

手中握着通紅感應靈石的林鴻瑜瞬間幾步沖到門口拉開房門。

卻只見到了樓梯上仰着頭的店老板。

那年齡不小的老漢見着他面色一變,林鴻瑜才不管那些,他急忙問:“剛剛和你說話的人呢?”

那店家搖頭。

“突然消失了。”

他這麽說着。

林鴻瑜立馬邁出腳步想往外趕,在房內的益景同察覺到了他的動向,也跟了出來。

樓下仍舊是那幾個人,沒什麽別的客人,正對門放了不少像是鴨蛋白面饅頭之類的謝禮,林鴻瑜看也沒看就往門外奔去。

随後下樓的益景同看到了廳中就坐的幾人面色怪異地看着林鴻瑜離去的方向。

不解地問道:“你們在看什麽?”

那幾個面容顯得兇厲的人還沒回過神,轉頭時分眼中還帶着幾分清澈的忌憚。

見着問話的是從石陣裏出來的少年,不由問道:“你也是從石陣出來的,你不知道啊?”

“知道什麽?”益景同奇怪,他們這些足不出戶的人怎麽像比他這切身經歷過石陣的人還知道得多。

“——那遍地血屍,全是被剛剛下來的那位殺神幹的。”那人壓低了聲音說道。

想到林鴻瑜揮劍時的身法,益景同确實自嘆不如,卻也知道單憑這點實力無法将石陣裏數量衆多的邪修全部殺害。

在這種破落縣城裏,早上發生什麽大事兒下午消息就随風傳開了。倘若別人信了也就由着猜測了,可益景同眼中的不信是如此清晰,這幾人就不由多說了幾句。

“我早就說他邪門得很,這下你們信了吧。”說話這人正是之前偷偷撬鎖卻被林鴻瑜差點吓破膽那位。

“誰能想到,一個半大小孩兒那麽邪門,剛從石陣逃回來的那誰怎麽說來着?他那能力一發動,簡直就像到了閻羅殿。”

“你想啊,瞬殺近百人,可不比邪修厲害得多?”

益景同更疑惑了,他們在說誰?林鴻瑜嗎?

“你們是不是石陣才認識的 ?”有人問他。

益景同點頭。

“——可別被他騙了,別看那殺神表面還沒什麽,實際他身上藏着的煞氣比亂葬崗的鬼修還重。”

“不可能。”益景同還是搖頭,他覺着這群人就是憑空編排擠兌別人,即便林鴻瑜有些特殊能力,也是為了自救或救人。

剛準備開口,就聽他們又說。

“哎你別不信,前些天石陣那邊夜夜都有火光,就昨晚沒有,我還以為怎麽不烤火了,原來是煞神臨世殺人了。”

“——和你們一起回來的那個呢?是修士吧?他肯定知道,他就沒表現出什麽?”

“表現?”

“像是害怕什麽的,我聽說那些邪修們都是把人抓去烹煎了吃來修煉邪功——”

聽到這裏,益景同雙耳嗡鳴,他已經聽不到他們後續說的話了。

對于被帶走的七個同伴,他原先就有猜測,此時從這些人的話與林鴻瑜的反應中确定了一件事。

——跟随他來的七個同伴,全都死了。

還是死無全屍。

連殉道也算不上,成了邪魔外道修行的助力。

“——可那煞神遠比邪修們可怕得多,邪修才一次殺幾個,那位是一次殺一窩,不是一個概念吶。”

“他家裏人居然還來道謝,這種煞神難道不該有多遠躲多遠嗎?”

衆人正交口應“是”,忽然聲音戛然而止。

益景同擡頭。

看見他們口中的煞神,正站在門口。

不知道聽了多少。

那說話之人活靈活現攤開的兩掌還在空中,這會兒見着正主是面色慘白,“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雙掌結結實實地撐在頭的兩側,肩膀是止不住地瑟縮。

伶牙俐齒變得磕磕巴巴,于是閉了嘴,再也說不出什麽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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