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病因
第13章 病因
在病房的抽屜內,烏祐又找到了一個日歷。
沒有年份,只有月份,部分日期用紅筆做了标記。
看起來意味不明,畢竟副本裏可沒有日期這個概念,誰也不知道今天是幾月幾號,但如果将這些數字單拎出來分析,或許能有什麽收獲。
觀衆這麽想着,也提出了幾種可能:
【中間差了幾個月份,是通過前後月找規律嗎?】
【列出來感覺好像有點規律的樣子……讓我找找筆算算。】
【這肯定是密碼解謎!這裏肯定有密碼箱之類的東西!主播去找找看!】
【按比較常見的思路算了,結果是42675嗎?】
是嗎?
……恐怕從一開始思路就錯了。
日期在副本中沒有意義,但在現實中卻不是這樣。
葉雲州在災情局官網按日期檢索,發現日歷上每一個标注的日期,都恰好對應着災情局官網的一封訃告。
市級別的災情局,其內部也有不同的支隊。而非常恰好的,那些訃告都對應着同一個支隊。
這個支隊也有一串标號,是21301。
順藤摸瓜,雖然官網上明面的人員組成已經更改,但通過更詳細的支隊編號,他從更早的資訊中找到了這支小隊的成員組成,看到了副本裏出現過的那張臉,也知道了一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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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澤宇。
這支小隊的副隊長。
不久前,小隊原本的隊長因意外喪生,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紀澤宇将接替對方的職位,但現在他自己也出意外了。
而原隊長死亡的訃告時間,也是日歷上最後被标記的日期。葉雲州還記得那張日歷,單薄的紙面上打着大大的叉號,用着紅得發黑的筆墨,寫得很用力,幾乎要戳穿那頁日歷。
看起來是一個線索,姑且記下吧。
……
直播間裏,烏祐也從病房中搜集到了更多細碎的物件。
表皮磨損的記事本,有特殊标記的鋼筆,珍重保存的獎章……
雖然依舊不知道那件制服究竟意味着什麽身份,但至少可以肯定,這位病人原本的身份應當是一位公職人員。
僅此而已?
少年的目光移向被堵死的房門,如果室內僅僅是這些東西,沒必要這樣防備。
還有他沒發現的地方。
目光逡巡,最終定格在了房間中央格外平整的病床上。
往下,盯着那片平整垂落,進而遮蔽床腳的純白被單。
……可疑。
與此同時,眼前飄過星光。
【☆我記得天黑後病人會躲在床下,說不定那裏會留下什麽線索?】
達成一致,于是烏祐趴在病床旁,掀開垂下的純白被單,低着頭朝昏暗的床板底張望。
在透不進光的床底,他與鏡頭都看到了一個很小的金屬箱。
箱子上着密碼鎖,是五位數。
見狀,彈幕再次活躍起來:
【我就知道!我的算法算出來是五位數!就是要先首位……然後依次……最後得到的結果是31642。】
【呃,我的算法和你不太一樣,我感覺可以先通過月份交叉解碼,然後再算……這樣得到的結果是12304。】
【應該是基于日歷來算的,但具體的運算規則目前還沒發現,可能還得找一下對應線索。】
【要不先試一下?感覺這種起碼有三四次試錯機會吧!】
雖然先前一直被主播無視,但到了解謎關頭,觀衆們終于找到了可以發揮的地方,灑灑洋洋在彈幕上發出自己的結果,自信這回總會被主播看到進而找機會追問現在的情形……
卻不想依舊被冷漠無視!
一度惱羞成怒想要離開,但一想到四個直播間也就這裏還在正常運轉,觀衆們只能安慰自己可能是新人比較謹慎——
【☆五位數啊。】
【☆試一下21301?】
“好。”
烏祐點點頭,撈起密碼箱,開始撥數字。
觀衆們:……不是哥們你?
【從剛才就想問了,為什麽主播這麽聽那個花裏胡哨彈幕的話?】
【我還以為只是巧合……難不成主播對彈幕還有皮膚歧視??】
【倒是給個依據啊,我至少還給了計算方法,那個星星彈幕不會是亂說的吧?】
【這怎麽都算不出2開頭吧?怎麽像是知道位數随便說的,有必要試嗎?】
【這就信了??要我說主播你會後悔的——】
最後的那條彈幕才飄過一半,就聽見“啪嗒”一聲,少年手上的密碼箱忽然打開了。
密碼正确。
【……】
原本氣勢洶洶的彈幕驟然啞火。
沒了這些彈幕幹擾,烏祐的動作還更利索一點,密碼箱裏放了一沓信紙,為了讓搭檔能夠看清楚,他将其依次取出,按順序挨個展開放在病床上。
從左往右,一共7張。
每一張信紙上都是鮮紅的文字,語氣從平靜到失控,單憑那逐漸混亂潦草的字跡就能看出那份掙紮。
[我将永遠忠于我的理想,我的組織,我的信仰。]
[我将為它奉獻我的所有,包括我的自我,無論需要我付出什麽。]
[成功接近目标。]
[對方試圖用詭計迷惑我,但我不會被蠱惑,我将堅持自我直到完成任務。]
[再次清掃阻礙。]
[已經過去很久了。]
[或許,我應該離開這裏……]
[不能再繼續下去。]
[……不,我還不夠資格被接納,被寬恕。]
[讓我彌補,讓我彌補吧!]
[醫生,我已經看不清鏡子裏的他了。]
[醫生,我做錯了很多事。]
[已經回不了頭了……]
[告訴我,現在要怎麽做才能——]
語意至此倉促中斷,留下了一處意味不明的空缺。
這就是病因?
類似自白的話,再結合病房場景中推測的身份,可以拼湊出一個簡單的事件:病人原本是某個組織的成員,因為某些誘惑動搖了自己的理想,而今陷入了迷茫,向醫生求助。
但似乎,有哪裏不對?
彈幕一針見血點出了關鍵的分歧點——
【☆你覺得,病人是打算忏悔認錯,還是一條路走到黑?】
烏祐想了想:“後者。”
【☆也就是說,他想要徹底背棄原本的組織和信仰。】
烏祐點點頭:“嗯。”
【☆你确定你是這樣想的?】
烏祐頓住:“……是?”
被追問了,少年有些困惑,沉默片刻後,他擡眼看着鏡頭,幅度很小地偏頭:“錯了?”
【☆沒有,我的判斷也是這樣。】
只不過……
葉雲州嘆了一口氣,看向醫院外站崗的災情局隊員,眼神變得有些複雜。
只不過他知道那個組織的原型,所以有點匪夷所思。
一度懷疑是自己的判斷出錯,他還特地反複詢問烏祐,想借少年異常準确的直覺判斷,卻依舊是這個結果。
——所以,那位失蹤的災情局準隊長,是在經受某種誘惑後,對自己堅守的事業産生懷疑了嗎?
僅是這樣,或許也能夠理解。
但關鍵就在于對方反複強調的錯事。
在看到那一行文字時,葉雲州立刻就想到了方才看到的日歷,以及那一個個日期所對應的黑白訃告……
兩者之間,有聯系嗎?
事态似乎進展到有些超出他預期的範疇了,原以為災厄的真身是無限世界的副本就已經足夠驚駭了,可現在他卻忽然發現,副本的內容竟然也與現實息息相關,甚至可能還藏着某些現實的隐秘……
不,這些還都只是他的猜想。
因為副本的故事移情現實的人物,這未免也太不嚴謹了。
葉雲州搖了搖頭,努力壓下這些紛飛的思緒。
【☆病房已經調查好了嗎?】
見少年點頭,他提出建議。
【☆好,那麽再去這層的其他地方看看吧?】
“好。”
烏祐沒有異議。
*
其實,早在看見那些信紙內容的時候,觀衆們就已經忍不住了。
【打斷一下,大家有沒有發現這個字跡……】
【和醫療指南上面的字一樣呢。】
【呃,呃,所以這不是規則怪談?】
【主播不是病人?這間房裏邊的才是?所以一開始那個任務是?】
【等會等會,我捋捋!】
後知後覺,他們終于跟上版本更新。
還沒來得及仔細梳理,直播間裏卻又湧入一批新的觀衆,許多不明所以的彈幕直接蓋過了原本的讨論。
【卧槽,另外三個直播間什麽情況?怎麽場景忽然變得一模一樣?】
【好恐怖啊……原本還以為主播是在沉浸式扮演NPC,結果鏡頭忽然全都挪到床底下了!難以想象主播那時候都在幹什麽,集體鑽床底嗎??】
【這邊還正常,嗯?這個主播怎麽沒穿病服?】
彈幕再次亂成一鍋粥。
烏祐是完全無視彈幕的,但葉雲州偶爾還會留意彈幕。
見狀,他短暫切到了上一間直播間查看情況。
映入眼簾的場景是非常低矮的視角。
昏暗朦胧,就像是有誰趴在了床底,正在偷窺那樣。
葉雲州知道這是誰。
這就是那位病人,紀澤宇。
因為表世界出現變化,所以他投來了目光。
看來,哪怕輸入正确的密碼,改變密碼箱的開閉狀态也會驚動對方。
稍微讓葉雲州意外的,就是一夜過去,另外三位主播竟然依舊與病人共享視覺。
病人看什麽他們就看什麽,像是提線木偶。
不過……
青年陷入短暫的思索。
雖然這代表着三位主播的悲劇,但從某種意義上講,他們與病人共享的視覺,也是一種反向觀察病人的渠道。
治病怎麽能不與病人交流呢?
有了想法,葉雲州回到烏祐的直播間,開始打字。
……
……
“啪嗒。”
盡頭的門,忽然開了。
有誰因為這突然的變動而投來目光,隔着一條藍白長廊,謹慎地打量。
再之後,視線陡然拉近,瞬間跨越長廊,穿過那扇微掩的紅棕色辦公門,定格在木質辦公桌上忽然浮現的,像是用小刀一筆一劃寫下的,一句問好:
[你好,紀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