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第 35 章
“皎皎, 你是,想要殺了我嗎。”
臉色慘白得成一張薄紙的燕珩不可置信的又重複了一遍,眼睛裏充斥着迷茫, 恍惚, 受傷。
他不信她會那麽的絕情,更不願相信以前只要他受傷了總能第一個發現, 拉着他的手坐下, 溫柔的為他上藥,細細叮囑着他傷口沒好之前需要忌口事項的人,有一天會變成拿着刀子指向自己的劊子手。
他原以為這個世上所有人都不能相信, 唯有皎皎一人可信。
手上拿着花瓶的明黛看着他涔涔冒出鮮血的額頭,身體一僵, 本是要打他的啞門穴,沒有想到他會突然擡頭,眼裏盛滿的全部是痛苦的失望和對她的控訴。
對上他的控訴, 壓緊牙關的明黛沒有給他機會, 握緊手上的花瓶再次砸下。
這時,門外再度響起了敲門聲。
今晚上守夜的桃苒聽見屋裏的動靜,以為小姐遇到了什麽事, 正想要将門推開, 卻看見陳嬷嬷身後帶着一群丫鬟和婆子浩浩蕩蕩的闖了過來。
桃苒疑惑地問, “陳嬷嬷, 你怎麽來了。”
陳嬷嬷是老夫人身邊的婆子, 平日裏鮮少外出走動, 但是她大晚上的怎麽過來了?
穿着萬壽菊黃團花褙子, 将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盤在腦後用銀籠簪固定的陳嬷嬷板着臉,一字一頓, “今晚上府上遭了賊,有人看見那個賊往二小姐這邊跑來了。”
她剛說完,緊閉的房門被人推開。
“嬷嬷的意思,是要搜本小姐的房間嗎。”披着水色纏枝紋的明黛冷着一張臉推開門,語調雖輕,可落在旁人的耳邊卻如冬日薄雪,冷得刺骨。
陳婆子頓時心虛得低下頭,不敢與之對視,“老奴只是擔心那個賊人會傷害到二小姐,絕無它意。”
“是會傷害本小姐,還是嬷嬷在懷疑本小姐私藏罪犯。”一聲冷嗤,道不盡的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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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奴不是這個意思。”
“你不是這個意思,我看你倒是大膽得很,究竟是誰給你膽子要來搜查本小姐的房間。”要說不是有人故意的,明黛是一個字都不會信,也不知道是誰那麽的惡毒。
半邊臉掩于暗處,顯得忽明忽暗的明黛側過身,“本小姐可以讓你進來搜,要是搜不到你想要的人,我們明府可不養這等吃裏扒外的刁奴!”
“二小姐,老婆子只是………”陳婆子沒想到一向好脾氣的二小姐被人吵醒後會那麽可怕,頓時後悔先前自己的莽撞。
桃苒也火了,雙手叉腰的回罵過去,“那麽晚了你帶着一堆人來打擾二小姐睡覺,果真是無法無天!你說有小賊跑到二小姐的院子,我看啊,說不定就是你故意來吵醒我家二小姐睡覺的。”
“我告訴你,今晚上的事可不會那麽簡單的揭過,哪怕你是老夫人身邊的婆子,此事我也得定得要禀告給夫人和老爺去!”
等陳婆子臉色難看的離開後,明黛讓桃苒進來,揉了揉酸脹的眉心,“等下你無論看見什麽都不能發出聲音,知道嗎。”
桃苒剛點頭,又聽到小姐下一句,“你還是把用手把嘴巴給捂住吧。”
桃苒依靠言用手捂住嘴,一顆心跟着變得膽顫不安。
小姐的房間裏,該不會真的藏了個人吧!
那小姐會不會有危險啊!
來到床邊的明黛将放下的帷幕別在蓮花銅鈎上,掀開被子露出裏面昏迷不醒,額頭血還沒止住的燕珩。
吓得眼睛瞪大,渾身槲觫的桃苒險些要從嗓子裏跳出來驚吓聲,燕,燕世子怎麽會出現在小姐的床上!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要是剛才真的讓陳嬷嬷進來了,小姐哪怕是跳進黃河裏也洗不清了!
也難怪小姐要讓自己捂住嘴巴了,等平複了一會兒心态,桃苒才又懼又駭的問,“小姐,現在是要奴婢做什麽。”
明黛鎮定的安排下去,“等下将院子裏的人都支開,晚點把找個隐蔽的地方把他扔出去。”
“記住,不能讓任何一個人看見,旁人問起就說是在處理雜物。”
明黛回想着今晚上所發生的一切,只覺得膽戰心驚,但凡哪一步她心軟猶豫了,現在等待着她的是什麽,沒有什麽能比她更清楚。
燕珩膽敢做出這樣的事來,誰知道會不會有一就有二。
何況燕珩此人兇戾乖張,等醒過來後肯定不會放過她的,更不知道他這個瘋子到了後面會做出什麽事來。
不行,她得要盡快嫁出去,屆時随他一同外放。
捂着胸口的明黛已然沒了睡意,讓桃苒點了屋裏的燈,她本來是想要坐在床上的,可是一想到燕珩先前就在上面躺過,即便已經換上了新的床單被套,仍是讓她感覺到無名的厭惡。
來到書桌前,将母親拿來的那一疊名單裏迅速找出章雲遠,孟旭兩人的名字,取出一支朱筆将他們的名字圈起來。
章雲遠自小錦衣玉食,又是家中最小的幼子,自是受盡萬千寵愛才會養得天真爛漫,表面上拈花惹草風流浪蕩,實際上屋裏頭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有。
孟旭是落魄的寒門學子,家中僅有一卧病在床的母親。
前者高門大戶,她是能讓夫君不納二色,可一旦當她遲遲未曾誕下子嗣,難保婆母不會往屋裏塞人。
後者自是更好拿捏,美中不足的是,他是否能為了自己和燕珩對上。
除非,在嫁人後讓父親動用關系将他外放,遠離上京。
只是這樣的人,喜歡的女子又應當是哪一種類型。
才氣,美貌,亦或是引為知已的共同話題。
烏雲遮住月亮的深夜,吓得膽戰心驚的桃苒叫來自己的哥哥,趁着所有人都睡着後,拉了個板車将人堆在上面帶走,要是有人問起,就說是院子裏一些草木,二小姐讓他們給處理掉。
青山将板車上的東西抱下來,随手扔到破廟一角裏,“小妹,丢在這裏就可以了嗎。”
“嗯,很晚了,我們趕緊回去吧。”桃苒離開前,尤嫌不解氣的踹了幾腳。
“行,不過二小姐要我們扔的是什麽啊,怪沉的。”
“反正是一些不要的舊物,你問那麽多做什麽。”
等兩人的聲音漸行漸遠後,誰都沒有發現裝在麻袋裏的東西動了動,緊接着一把鋒利的匕首從裏面劃出。
而後露出一雙狠厲暴戾的雙眼,下意識令人聯想到深山裏的狼。
兇殘,無情。
一夜未睡的明黛待天亮後,便打算去給母親請安,并說最近幾日到皇覺寺陪祖母一道祈福。
到了皇覺寺她會有更多的時間外出走動,也能暫時避開燕珩這個瘋子,她可不希望自己的房間成為他随意走動的後花園。
只是人還沒走到望月樓,就看見小妹氣呼呼着小臉兒跑了過來,滿臉都寫着——
快來問我,快來問我。
明黛不掃她的興,擔憂的問,“大早上的是發生了什麽惹你不高興的事嗎,都快氣成小河豚了。”
“哼,還不是那個姓燕的,二姐姐,你都不知道他有多過分,簡直是天底下最卑鄙無恥的小人了。”提起那人,明芷就氣得牙根發癢,又對着空氣虛打了一拳。
啊啊啊啊!天底下怎麽會有這等厚顏無恥之輩。
燕珩?
直覺告訴明黛有種不好的預感,面上仍是不顯,“可是發生了什麽?”
“昨日父親不是邀請了不少人上門做客嗎,結果他們回到家的時候,莫名其妙被好幾個人拿着麻袋套住頭給狠狠的打了一頓,他這不是存心要壞了二姐姐的姻緣嗎,我長那麽大,就從來沒有見過比他還要小肚雞腸的男人了。”
就算她是想要讓二姐姐嫁給表哥,但是萬一二姐姐不喜歡表哥呢?
頓感心驚肉跳的明黛清楚燕珩此人性格偏執,要是他發現分開後所發生的一切都是在她的算計中産生的,他會怎麽做。
不過她做得那麽隐蔽,他肯定發現不了的。
只是昨晚上他不可置信,滿是受傷的眼睛又一次浮現在她的眼前。
直覺也在告訴她,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明芷見二姐姐凝着臉不說話,以為她是在擔心,猶豫了一會兒,又問,“二姐姐,你覺得表哥這個人怎麽樣啊。”
剛路過的周淮止聽到的就是那麽一句,一瞬間緊張得拳頭都握緊了,心裏既浮現出隐瞞的歡喜,又有屏住呼吸的不安。
明黛沒想到小妹會問自己這個問題,先是猶豫了片刻,随後才說,“表哥人很好。”
“那二姐姐覺得表哥若是為人夫君如何。”
“自然是極好。 ”
誰知道明黛剛說完,明芷就笑得狡黠的往樹後瞄了一眼,微微揚起下巴,很是驕傲的說,“表哥,你看二姐姐可是誇你了,說你若是做人丈夫,定然是極好的。”
明芷擔心二姐姐會打自己,腳底抹油的溜得飛快,“二姐姐,我想起來還有大字沒寫完,你和表哥慢慢聊。”
最近隐約猜到姑父姑母要給二表妹介紹相親對象的周淮止正心急如焚,沒想到會突然聽到二表妹說自己很好的話,也讓他生出了一絲希望,眼帶希冀,目光灼灼,“表妹,你剛才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嗎。”
說他若是能為人丈夫定然極好。
那,若是嫁給他,她是否願意。
明黛猜到表哥要說什麽,素白的手指将落在鬓前的碎發別到耳後,笑着否認,“我說的自然是真的,只是我剛退婚沒多久,現在不想讨論感情一事,我更想的多花點時間陪伴爹娘。”
“這樣啊。”周淮止落寞地垂下了頭,還想要說些什麽,又在她說的話中煙消雲散。
“表哥今年下場,可有把握?”
“我自然是有把握的,表妹你放心好了。”周淮止不想讓自己鼓起的勇氣很快消散,努力撸直着要打結的舌頭,磕磕絆絆的說,“表妹,那個我………”
桃苒見縫插針的說,“小姐,我們在不過去請安,夫人該等急了。”
“不好意思,表哥我先失陪了。”明黛微微附身行禮,随後離開。
也更讓周淮止懊悔得不行,更多的是燃起了熊熊鬥志。
等他今年秋闱榜上有名,他定得要向姑父提起求娶表妹一事。
——
本在溫習課業的孟旭聽到有人在雙林書店裏看見一本雪松先生所制的《戲說大學》,而這本書正是他目前所需要的,在聽到後簡直激動驚喜萬分。
可是他在書架上找了好幾遍都沒有找到,還以為是放在別的架子上,結果掃了一圈依舊沒有找到,只得問店裏的書童,“不知貴店是否有一本雪松先生所著的《戲說大學》。”
書童自然認識這位幫店裏抄書的孟公子,“不好意思啊孟公子,你說的那本書剛才有個姑娘買走了。”
孟旭一聽頓時急了,連忙追問,“你可知道那位姑娘是誰。”
“她戴着帷帽,我倒是看不清楚,不過那位姑娘還沒走遠。”
“她往哪裏走了。”
“好像是左邊。”
得知她往哪邊走後,孟旭一刻也等不了的追上去,想要問她,若是等她看完了可否借給自己看,他不會白看的,他會付租金。
可是街上來來往往那麽多的姑娘,他也僅是知道那位姑娘戴着帷帽,其它的根本一無所知,這無疑同大海撈針一樣難。
難道自己真的要和好不容易找到的書失之交臂了嗎。
孟旭沮喪中,忽然聽到一道清冷的女聲,轉過身的那一刻。
有一陣輕柔的風徐徐吹來,正好吹起女子雪白的帷紗一角,也露出了花顏霧鬓的一張臉。
“明二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