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瘋念

瘋念

“付老的實驗室已經安排好了,許主任革職後空置出來的儀器都搬到了他那裏。”褚晉文靠在沙發上微微閉着眼。

褚少将應了一聲,給自己斟一杯茶:“任務情報有誤那件事查得怎麽樣了?”

褚晉文睜眼看向他,想了想:“何海洋的那個線人,提供的情報有誤。”

褚少将合盞:“處理了。”

“是,”褚晉文伸了個懶腰站起來:“那何海洋——”

“晉文,”褚少将打斷他的話:“何海洋跟了我九年,基地建立之初他更是為我們出過不小的力,”他放下茶盞:“他的為人如何我是最清楚不過的。你的疑心病重,有時候未免多慮了。”

“是。”褚晉文微微彎腰,退出了他的辦公室。一路進往電梯,等着電梯門緩緩合上,他的臉色也跟着陰沉下來。

家裏的燈開着,季因抱着面條盤腿坐在沙發上認真的搗弄着手裏的一個小東西,等褚晉文湊過去看了看,發現他在玩一個套圈游戲。

季因一緊張就把面條勒得嗷嗚嗷嗚叫,褚晉文笑着從他身後伸手,繞過肩頸托在他的下巴上,低頭咬了咬他的耳垂:“緊張什麽?你玩你的。”

于是季因只好繼續把剩下那個小圈圈套進針一樣大小的管子裏,卻感覺到褚晉文的手順着他的衣服下擺伸了進去,緩緩上移。

季因盯着小小的游戲機,似乎很認真,然而那只手已經移到了他的胸口。

褚晉文放開他的耳朵,開始在他耳邊低低的喘氣,語調婉轉,喘得季因面紅耳赤,心不在焉,即使表面上仍在锲而不舍的按着按鍵用水把最後一個圈圈吹上去。

啪嗒一聲小游戲機落地,面條嗷嗚一聲被一巴掌糊開了,沒一會兒映在窗簾上的影子便開始晃動起來。

......

季因點了支煙去陽臺抽,褚晉文叼着棒棒糖給人回消息,從褚少将那兒出來的滿心淤堵總算下去許多,他敲下幾個字,打開排風抽掉室內濃郁的信息素味,而後換了身衣服出門。

季因抽完煙進來,一眼便能瞧見兩片嘴唇被嘬得紅豔豔的,見他一副又要出門的架勢:“又有事情嗎?”

褚晉文嗯了一聲:“冰箱裏有吃的,餓了自己煮,我今晚上不回來了。”

門咔噠一聲合上,季因舔了舔自己被咬破的下唇,濡濕的觸感讓他不得不又去洗了一次澡。

晚上睡覺前他躺在床上,五指摸索着按在小腹上,漸漸摸到了那個讓他隐隐作痛的地方。

他的生靉殖靉腔發育不全,父親曾經給他做過檢查,說他這是天生的,裏面沒有生育能力,如果作為承受方頻繁發生性靉交會刺激生靉殖靉腔産生經久的疼痛,這種痛不算很劇烈,但是非常磨人,因為他的身體本來就不适合處于下位,是本能在排斥他去做一些對身體有害的蠢事。

可是不這樣的話......他跟褚晉文要怎麽繼續下去?

過了個把月,加上東區研究所最近新研發的恢複藥劑,季因的腳好了之後便開始重新投入訓練,黃飛加入了他的隊伍,銀發則在被派往其它的幾次任務後成為了隊長。

為了和黃飛這個新搭檔磨合,季因前後和他出過幾次小任務,雙方配合得都不錯。

季因本身擅用遠程槍械,原本林可和周一廷還在的時候他自己接的都是個人任務,大多內容都是蟄伏和暗殺,近鬥身法也基本講究敏銳靈活,不是很适合跟敵人正面交鋒的類型,好在黃飛身手還是挺不錯的,力量雖然比不上銀發,但兩人配合也算綽綽有餘了。

他們配合的最後一個小任務是搜尋一處求救信號,在離基地十幾公裏之外的深山老林裏。

那個信號發射器被扔在蓋滿落葉的石坑裏,旁邊躺着一架被啃得幹幹淨淨的骨骸,腦袋都不見了,無所發現,等他們準備返航時,卻瞧見了一樣東西。

屬于那副骨骸的頭骨從樹上被扔下來,黑影一閃而過,黃飛說那是一只屍行獸,但是卻無法解釋為什麽這只屍行獸有一條長長的,布滿金屬光澤的長尾,一路往上延伸脊柱至後腦,他也沒法解釋為什麽這只看起來半是機械半是皮肉的非自然生長生物明明看見了他們,卻沒有發起攻擊,而是扔下那顆頭骨,像一種挑釁行為,又像是某種別的暗示。

季因懷疑這個信號發射器甚至是它故意放在這兒用來引誘他們過來查看的一個工具。

然而,那只東西只是坐在樹幹上看了他們一會兒,便轉身離開了。

那條長長的尾巴展開延長,上面布滿了機械結構,探出的倒刺讓它就像是多了一條爪子,幾乎是以一種不可能的姿勢沿着樹幹靈活且迅速的離開,巨大的重量震得樹冠顫顫巍巍響。

季因望着它離去的方向:“這是人工産物,野獸和機械結合的成果。”

黃飛不解:“它的目的是什麽?”

季因回頭去扒地上屍體的衣服,在對方沾滿血的白色外套胸口上看見了一個标志。

一個很眼熟的标志,季因總覺得自己在哪裏見過。

屍體全身上下都搜不出什麽有用的東西,血色浸透他身下的泥土,看得出來死狀極慘,身上被咬合的傷口不一,大抵來自不同的動物,被活生生在這荒郊野嶺裏面分屍。

季因把這個标志剪下來看了很久,最終想起來自己到底在哪裏見過了。

是通往勝利塔的那條暗道,在周一廷喪命的骨坑底下,他曾在一張模糊不清的工作證上見過這個标志,是屬于一家研究院的,盡管工作證上面的痕跡已經模糊不清,但是從形狀和暈開的顏色來看,是同一個标志沒錯。

季因和黃飛和這個發現和機械獸的事回到基地裏一起上報上去,褚晉文對季因問了其中一些細節,季因全都一一如實相告。

做完記錄後褚晉文告訴他們,有關于袁不為的事,他們大概查清楚了一點。

這人是北川基地派過來的卧底,或許他們在怡山景區所經歷的那些事,跟北川基地脫不了關系。

可是朱南已經被季因給殺死了,北川基地裏還有誰會這麽針對他們?難不成又是因為礦區的事情,所以暗地裏做手腳要對他們下殺手嗎?

或許還真的有可能,因為隊伍裏有季因,畢竟他現在正在被北川基地通緝。

關于這個猜測在場的人都沒有明說出來,因為林可和周一廷的死始終是季因心裏放不下的結。

散會後季因本來和褚晉文要一起回去,但是到了半路褚晉文接了個電話便往醫療部去了。

“抱歉,季因,你先回去吧,我朋友在醫療部出了點事,我要過去看一下。”

季因沒有回頭:“是你那位姓方的朋友嗎?”

“嗯,他下床的時候腿腳不方便摔了,受了點傷,我過去看看。”

“好,你去吧,晚上的面要煮你的份兒嗎?”

“不用。”

說完身後沒了聲音,等季因往前又走了一小會兒,再回頭身後的人早已經離開了。方汀蘭在這邊沒有任何親人,只有褚晉文這麽一個朋友,何況兩人又是發小,緊張點兒也沒什麽,不是麽?

你在瞎想什麽?又在恐慌什麽?

季因的腳步變快,十幾分鐘後他進了門,面條蹲在門邊咬着盆盆沖他搖尾巴,狼的尾巴是下垂的,夾在腿中間晃來晃去像一把掃帚,地都不用掃了。

季因忽然覺得很累,鞋子都沒脫就坐在地上抱着他,閉眼将下巴擱面條頭頂上。

“嗚...嗚......”面條小心放下盆,不解的嗚了兩聲。

“別動,讓我抱抱。”季因閉着眼睛,長久的吸氣吐氣,想把那股疲憊化為氣體從肺中擠壓出去。

面條果然不動了,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脖子。

“面條,面條......”季因把臉埋進它的毛毛裏洗了一口,重新站起來道:“晚上吃面條怎麽樣?”

面條:“嗚~”

季因眼裏終于洩出幾絲笑意:“乖。”

第二天輪到他的休息日,他收拾好後去了西區一趟,季渺渺白天要去醫療部工作,有時候亓婉瑩就在家裏沒人照顧。渺渺說媽媽最近偶爾會清醒一會兒,但多數時間都是坐在輪椅上一個人發呆,她發呆的時候盡量不要去打擾她,不然很容易會被莫名其妙的魇住并突然失控,需要用藥才能清醒過來。

季因牢牢記住這一點,連進門的動作都是輕輕的。

亓婉瑩背對着他面向牆壁,一個人默默的不出聲。季因把房間裏被她無意間碰掉的東西收拾好,然後去煮了一鍋湯放涼,準備中午的時候喂給亓婉瑩。

然而在房間裏待的時間越長,他就越發忐忑。

亓婉瑩一個人的時候特別安靜,但相應的,瘋起來的時候破壞力也特別的大。到了午餐時間,季因把湯盛好,将肉湯骨頭上的肉全部拆下來撕好混進湯裏,半跪在輪椅旁小聲的叫:“媽,媽——你餓不餓,該吃東西了。”

亓婉瑩那副仿佛凝住的身體終于有了點反應,她的眼球動了動,視線落在季因身上,像兩顆冷冰冰的玻璃珠,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哼叫,像是疑問。

“媽,”季因硬着頭皮重複:“該吃飯了,我喂你?”

亓婉瑩的嘴巴張了張:“因......因因?”

季因想起季渺渺說媽媽偶爾會清醒,頓時有些欣喜,“是我,是我,媽,你認得我了?”

亓婉瑩的兩顆眼珠子睜得很大,幾乎是在瞪着季因,嘴裏不停:“因因,因因。”

盡管知道她這個狀态有些不對勁,但季因還是沉浸在這難得的相認裏,他哽咽了一下,忍不住道:“媽——”

但是迎接他的卻是一記重重的耳光。

啪的一聲巨響,連樓下都能聽得見,季因被這一巴掌給打懵了。

只見亓婉瑩目光怨毒,尖聲怒斥他:“滾,滾開,你這個小偷,冒牌貨,你把我的兒子藏哪兒去了,你不是因因,”她用力推了季因一把:“你不是我的兒子,你這個冒牌貨,把我的孩子還回來!!!”

她焦躁的推着輪椅在原地轉圈,怒火中燒,見地上的季因半天爬不起來,于是伸手攥住他的領子打算再給他一巴掌:“滾!”

季因抓住了她即将揮下來的手,看見她眼中滿是被制止後的暴跳如雷。

他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但是亓婉瑩卻是搶先一步抄起桌上的砂鍋直接朝他的腦袋砸落下來。

為什麽。

砂鍋碎裂了,季因倒在地上,額頭血流不止,他只覺得頭暈目眩,亓婉瑩那張惡鬼似的怒臉慢慢愣住,兩只眼睛一閉一睜,眼淚就落了下來。

“因因,因因啊,”她似乎恍然驚醒,小聲哀叫着,從輪椅上跌落下來抱住倒地的季因:“對不起,都怪媽媽,都怪媽媽不好,你疼不疼?”

眼淚一滴兩滴的落在季因額頭上,剛剛差點親手殺了他的女人此時跪在地上抱着他泣不成聲,一遍又一遍的問他:“你疼不疼?”

季因想,他或許是真的有點累了,亓婉瑩的懷抱很暖,就像小時候一樣,他慢慢合了下眼睛。

晚上季渺渺回來看見季因頭上包着紗布時吓了一跳,不停的追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麽。

季因避而不談,只是離開的時候把摔碎的砂鍋一起帶走了,亓婉瑩坐在輪椅上目光哀傷,此時她就像是恢複了神智,一言不發的目送着季因離開,滿臉的不舍。但是兄妹倆其實都明白,這只是暫時的假象而已。

亓婉瑩會發瘋,會罵人,會打人,不知為何,這種症狀在面對季因的時候尤甚,只有季渺渺在身邊伺候時她才會平和許多。

季因想不明白,為什麽亓婉瑩的那股瘋勁兒在面對他的時候會變得這麽厲害。

回到家後面條拱着鼻子湊上來,但季因提不起精神,也提不起力氣去應付它,只是拍了拍面條的腦袋,而後倒在床上悶頭睡了過去。

褚晉文半夜回來,進房間看了一眼,瞧見他額頭上的紗布時本欲退出去的腳步轉了個彎,伏在床邊用指腹勾了勾熟睡中人有些蒼白的嘴唇,這點動靜沒鬧醒季因,看來他最近是真的累得狠了。

怎麽休息日也這麽累?

褚晉文神色微動,替他掖了下被子,床上的面條扭頭看着他,褚晉文沖它“噓”了一下,面條則晃了晃尾巴,很聽話的沒有動。

于是褚晉文關門退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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