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夜入閨房
夜入閨房
回到自己的小單間,季因有種闊別已久的恍惚感。
門口的那只鎖被人撬開,裏面早已被洗劫一空。但季因本來就很貧窮,裏面根本搜刮不出什麽東西,所以這些人應該是很失望的走了。
他抱着面條進去,面條回到熟悉的地方,拱着濕潤的鼻頭到處左聞聞右聞聞,然後晃着尾巴回到他身旁坐着看他打掃衛生。
床上唯一的一床被子被人用小刀劃爛了,裏面的棉花跑得到處都是,季因把棉撿起來塞回被子裏,從櫃子底下摸出針線,自己一點一點歪歪扭扭的縫補回去。
補好被子他趁太陽還在,挂在外面晾曬,然後開始着手把地上各種髒亂的腳印擦掉,不知道誰的鞋底帶了烏黑的膠泥,他擦了很久還是擦不掉,只能翻着櫃子看還有沒有一些沒被洗劫的工具,最後他摸出一把小鏟子,鏟尖尖對着地上的膠泥一點一點的慢慢鏟除。
這活兒很磨人,季因低着頭許久,面條忽然湊過來舔他的臉:“嗚...嗚。”
臉上很癢,季因笑了下:“別鬧,我待會兒再陪你玩兒。”但面條還是過來舔,季因下意識伸手一摸,忽然摸到了自己滿臉的水,他愣了一下。
還真是......窩囊又狼狽。
其實沒什麽好委屈的,褚晉文從來沒有給他承諾過什麽,很多東西都是他在單方面妄想罷了。是他拖得太久,明知而不制止,讓自己的貪念燃燒壯大,以至養肥了膽子敢去肖想一些本來就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如今落到這個田地,只是活該罷了。
等那點兒沒用的水流個幹淨,季因也把房間衛生搞好了,他将被子收回來,決定要給自己換一把鎖。在這裏住了兩天,他也終于能止住自己一從訓練場上回來就不自覺走向褚晉文住處的腳步,硬生生換個方向,往自己的小單間而去。
他照樣接任務,出任務,偶爾有空了就在季渺渺工作時間去照顧亓婉瑩,他很少和亓婉瑩交談,哪怕她主動和他說話,他也不敢随便應去她的話了,就這麽一直幹坐着等到晚上季渺渺回來,他才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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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渺渺又被安排在晚上值班。
她還有半個小時就能交班了,于是決定再次上樓走一圈。
一樓吵鬧,二樓安靜,三樓死寂。三樓其實病人不算多,不算上另外一邊關押問題病人的那一半的話,這裏的病人大多都和基地管理層有那麽些關系,因為這裏的環境是最好的。
季渺渺想起亓婉瑩每次只能在一樓裏治療,治療完之後就會馬上被護士們催促着離開,因為要空出床位接收其它的病人,而三樓就不會有這種手忙腳亂的情況出現。
她經過走廊盡頭的倒數第二間房間時,下意識側目看了一眼,看見方汀蘭一個人在裏面撥弄一個盆栽,那是褚晉文怕他在病房裏待着無聊時送給他的多肉植物,這人恰巧在這時也擡起了頭。
......
季渺渺進門時明顯有些心不在焉,季因看她即将撞到桌角,便伸手擋了一下。
跟季因對坐一天的亓婉瑩也适時出聲:“渺渺。”
“哎。”季渺渺回神,替她掖了掖腿上的毯子:“媽今天怎麽樣?”她問褚晉文。
“挺安靜的,沒做出什麽失控的事。”
“那就好。”
“你今天怎麽了?是不是醫療部發生了什麽,怎麽魂不守舍的。”
“倒也沒有,”季渺渺撓了撓頭,“就是,哎,說了你估計也不明白,我今天給明心姐送了抑制貼,她跟我說自己不想跟褚先生結婚,但是褚少将對她有恩,她不知道該怎麽拒絕。”
“我想幫她。”
季因聞到了她身上的淺淡梅子香氣,有些遲疑:“你和明心——”
季渺渺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連忙否認:“哥你不要誤會,我只是,只是我......”她似乎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有些羞赫,卻又有些無可奈何:“我知道我們不可能,我也不會去妄想一些有的沒的東西,她很優秀,跟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我只是想幫幫她而已。”
這句話無意間刺中季因的心髒,讓他再也坐不下去了,匆匆起身道:“既然渺渺你回來了,那我就先回去了,等我有空的時候再過來看看媽,再見。”
季渺渺還想挽留,對方的身影卻已經消失在了門口,她摸了摸頭發喃喃自語:“跑這麽急做什麽......”
季因一路快步回到自己的小單間裏,沖進浴室裏洗了個冷水澡,冰涼的水溫讓他腦子清醒了點,不由苦笑着自嘲自己反應過度的敏感和自尊心。
洗完澡出來看見面條正坐在門口,一張毛毛臉上似乎盛滿了擔心,季因驚異于能在一只動物的臉上看出如此生動的表情,結果轉頭一看原來是面條的狗碗已經空了,把它愁得狗臉都皺在一起了。
季因默默把自己儲存的風幹肉條倒進碗裏,摸摸它的狗腦袋,“吃吧,吃完了我去外面給你獵新鮮的兔肉。”
面條:“嗚~”
新鮮的兔肉不好找,面條飯量大,長得也快,等它成長到差不多将近成年狼的體形時,季因恍然發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跟褚晉文說過話了,平時在路上的偶遇已經讓他們成為在陌生人之上,在朋友之下的點頭之交,然後再互相匆匆擦肩而過。
褚晉文總是很忙,比他忙得多了,雖然不知道他每天都在忙什麽,但是季因知道他每天都在和很多人打交道。碰見不是常事,就目前他們這樣的狀态就很好。
季因也不會因為過近的距離去胡思亂想一些有的沒的。
他覺得自己或許已經可以坦然的放下了。
當天晚上入睡後半夜被人壓醒,起初他以為是面條在搗亂,于是睡眼朦胧的推了推,咕哝道:“面條,你別鬧。”
兩秒後他豁然睜開眼睛掀起被子,壓在身上的人被他用被子裹住上身并一腳踹在了地上,撲通一聲巨響,季因的槍口黑洞洞的指在了來人的腦袋上。
這是個男人,身量不小,很強壯。
季因掀開被子,看見底下露出了銀發那張欠揍的臉。
銀發臉上有血,随着被子的掀開,更大片的血跡漸漸從他的衣服裏蔓延開來,季因暗罵一聲把他放平,用手電照了照他的瞳孔。
還能收縮,不錯。
季因解開他的上衣,發現這人的腹部中了一槍,詭異的是他怎麽在這種狀态下,能做到無聲無息,在不驚醒自己的前提下潛入進來的?而且一爬上床後就立馬人事不知,季因簡直不知道是該警惕他的危險性,還是該吐槽他對自己這莫名其妙的信任了。
銀發也不怕自己就這麽将他扔在地上自生自滅。
雖然季因這麽想,但他還是撩起了銀發穿在裏面的內襯去查看傷口,手腕忽然被一把抓住,只見銀發睜開一只眼睛,額頭青筋突起:“別去醫療部!”
季因想了想,只能去取了自己的醫藥箱,拿出匕首和抽煙用的打火機:“好吧。”
他把刀燒熱,對着傷口比了有一會兒,彎腰沖銀發耳邊低語:“還醒着嗎?要是不去醫療部,那就只能我在這裏給你把子彈取出來了,沒麻藥,你要自己忍着點兒。”
銀發的眼皮掀了掀,示意自己還活着,動手吧。
面條在一旁好奇的左看右看,血肉的味道讓它流出一點口水,但它矜持的讓開了一點。
“對了,還有,不要亂動。”季因說完往銀發嘴裏塞了一塊布,然後利落的下刀。
銀發的瞬間眼睛大睜,疼出一聲冗長的,沉悶在喉嚨裏的慘叫,季因用手肘捅了捅面條,面條便跟着嗷嗚嗷嗚的叫起來,掩蓋了銀發的聲音。
附近人最近都知道他家裏養了只狼,不敢再随意撬開鎖頭進他家裏0元購了。
等子彈取出來,時間其實沒過去多久,季因鼻尖蒙上一層薄汗,地上的銀發已經大汗淋漓,他快速的止血,縫合,上藥,包紮,整個動作流程熟練又迅速,最後給銀發喂了抗生素,這事兒就終于結束了。
他欠銀發一條命,現在終于還給了他。
完事後将手洗淨,季因蹲着對地上的人道:“你現在不宜移動,就在地上躺着吧,”
地上鋪着外套,銀發自己挪動挪動将腦袋微微靠在了牆上,白着嘴唇笑道:“看不出來你還有做醫生的天賦。”
“沒有天賦,”季因躺回床上:“熟能生巧罷了,畢竟活下來這種事只能指望自己,不能指望別人,不是嗎?”
銀發微笑:“你說得對,我欠你一個人情。”
“不,我們現在算兩清了,你不欠我。”
“你不好奇我為什麽會受傷?還大半夜跑來你這裏不去醫療部?”
季因打了個瞌睡:“為什麽要好奇,我不在乎,”他半合着眼皮:“只要你別牽連到我和我的家人,明天一早你就走。”
銀發啧了一聲:“真無情。”
季因冷漠臉。
這件事并沒有影響到他的睡眠質量,能影響他的人在幾個月前就已經不要他了,銀發在他眼裏不過是一塊會動會說話的豬肉,雖然這塊豬肉偶爾有點攻擊性。
睜眼即是天亮,季因從床上爬起來,看見銀發癱在地上在拆他的煙,拆了也不抽,他就是賤得慌,想找點事兒幹,見季因望過來還沖他挑眉:“抽嗎帥哥?我給你點火。”
季因冷着臉:“我抽你。”
銀發張開身體:“那就來吧,請不要因為我受了傷而憐惜我。”
季因真想從他臉上碾過去,等自己刷完牙出來,銀發又在地上哼哼:“好冷,身體凍僵了,希望能有一雙溫暖的手可以幫我換藥。”
季因撸起袖子:“一雙溫暖的手把你扇出去要不要?”
銀發為難:“一上來還是不要玩那麽刺激的了吧?我們可以循序漸進的。”
季因簡直拿他的厚臉皮沒有辦法,亂世前他自認一向是個五講四美好青年,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現在卻能輕易給銀發堵得說不出話來。
換藥的時候銀發沒吭聲,季因以為他在忍疼,說實話他也不是那種會因為私仇而故意折磨別人的性子,見狀便不由放輕了動作,然而等他換完藥,卻發現銀發身上某個部位正因為晨起而昂揚着,精神抖擻的和他打着招呼。
季因:“......”
癱地上的銀發被他硬拽起來拿掃把打了出去。
砰,大門用力合上,還差點把銀發那顆華而不實的騷腦袋夾出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