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八十年代當牛做馬報恩的女兒5
第049章 八十年代當牛做馬報恩的女兒5
村子的路十分颠簸, 顧辛夷幹脆站着騎車,将肉夾馍送到原主奶奶家,沒多寒暄就回家了。
人窮志短, 她在門口把肉夾馍給原主奶奶, 對方只是不鹹不淡的問了她兩句學習成績怎麽樣, 連院子都沒讓她進,生怕她留下蹭飯。
顧辛夷調頭回家,自行車剛到破院牆那兒,便聽到摔碗碟的聲音。
“你們好意思腆着臉吃肉?嬌嬌受了大委屈,在家裏差點哭暈過去。”邱萬盛聲音洪亮,像炸雷一樣。
邱鵬程心疼的彎下腰,一邊撿肉一邊說:“肉那麽貴,不能糟蹋掉。”
“孩她爸,嬌嬌委屈什麽?肉不是你出錢買的嗎?”馮小草的聲音帶着幾分弱氣。
顧辛夷将車子往地上随意一支,沖進屋子裏, 車“砰”的一聲倒在院子裏。
邱萬盛一身灰呢子工裝, 一腳踩上鹵肉, 氣沖沖的抽了邱鵬程腦袋一下:“滾一邊去,老子的錢就是喂狗,也不會讓你們這樣糟蹋。”
外人眼中知恩圖報, 老實本分的大好人,在家中完全就是一個說一不二的暴君。
邱萬盛此人一輩子沒什麽出息,擺起封建大家長的威風, 比誰都厲害。
外人面前一條蟲,家人面前一條龍。
馮小草眼睜睜看着丈夫把肉踩在鞋底子下, 抹着淚說:“盼盼和鵬鵬一年都沒吃上一塊好肉了,那是鹵肉, 你咋能上腳踩。”
妻子的哭訴,讓邱萬盛臉上有些不自在,不就是踢翻一碗肉,好像他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一樣。
“這是一塊肉的事嗎?這關系做人的品行,為人處世的基本原則。只要兩個孩子能做個好人,就是十年不吃肉也不算事。”
邱萬盛義正言辭,對馮小草進行洗腦加訓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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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主弟弟小心翼翼的将肉撿起來,悶聲不吭的打了清水,想把沾了泥土的肉洗幹淨。
顧辛夷再也忍不下去,打斷邱萬盛的話:“說的好聽,你上次吃肉是什麽時候,一年吃多少次肉。”
女兒的聲音冷不丁傳來,邱萬盛滿腔怒火有了發洩的地方,他大步上前,擡起手用力朝她臉上甩去。
就憑原主瘦弱的小體格,這一巴掌扇上去,能把邱盼盼打的眼冒金星,嚴重點還可能導致耳膜穿孔。
馮小草尖叫,伸手去抓丈夫胳膊,生怕他巴掌落到女兒臉上。
顧辛夷一把抓住邱萬盛胳膊,用力推了一把,他踉跄半步差點撞牆上。
“你還敢還手?”
邱萬盛瞪大眼睛,被女兒忤逆的感覺,氣得他滿面通紅。
顧辛夷态度十分冷淡,黑白分明的眼睛裏,像是泛着冰碴子:“你沒資格打我。”
“MLGB的,老子是你爹,打死你都活該!”邱萬盛暴怒,撸起袖子,一副恨不得殺了顧辛夷的樣子。
邱萬盛比原主記憶中更不堪,大概是被鹌鹑一樣老實的女兒的反抗氣昏了頭。
其實接收原主記憶後,顧辛夷就本能的覺得邱萬盛這個人,只是表面偉光正渴望被人贊美認同,根本稱不上好人。
他如果是好人,就不會強拉着袁紅光去河邊看釣魚。也不會在溺水後為了活命,蹬着救命恩人的身體上岸。
邱萬盛自私冷漠,文化教育水平低,大男子主義嚴重。
馮小草屬于典型的傳統家庭婦女,任勞任怨,像老黃牛一樣操持家務。
不管日子再苦,馮小草都沒抱怨過,就這樣還挨過邱萬盛好幾次打,時常被他罵的狗血淋頭。
至于邱盼盼姐弟倆,被父親借着教育的名義打壓,更是家常便飯。
就連報恩這件事,邱萬盛也是犧牲的最少,得到的贊譽最多。
他在縣城裏上班,工廠包食宿,食堂提供的飯菜稱不上多美味,但也講究個葷素搭配。
除此之外,邱萬盛還經常用工資買雞鴨魚肉,提着到劉芸琴家探望,順便改善夥食。
就連工廠裏發的米面糧油、水果、肉、菜等福利,他也是直接送到袁家去的。
所以一家人裏,只有邱萬盛體格健壯,模樣比同齡人還年輕。
他跟馮小草站一起,就跟姐弟倆似的,論年齡馮小草還比他小兩歲。
馮小草被丈夫怒發沖冠的樣子吓了一跳,擋在顧辛夷面前,搶在丈夫動手前訓她:“盼盼,怎麽跟你爸說話呢,快道歉。”
“我不!媽,憑什麽咱們一家三口,要像奴隸一樣當牛做馬供養袁嬌嬌母女,他就能大魚大肉好吃好喝。你看他的體重,一個人抵得上你跟弟弟加起來!”
顧辛夷連爸都不願叫,指着邱萬盛質問。
邱萬盛氣的直喘粗氣,掄起靠在牆上的木棍,劈頭蓋臉的朝顧辛夷砸去:“MD,不通人性的小畜生,連親爸都敢罵,看我不打死你。”
顧辛夷一句髒話都沒說,但在邱萬盛看來,就是大逆不道。
邱鵬程放下沒洗淨的肉,沖到母女倆面前,伸開胳膊攔住邱萬盛:“你要打就打我,是我想吃肉,求着姐姐買的。”
“好啊,你們一個個都翻天了。”
邱萬盛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打起兒子來也不手軟。
顧辛夷看不下去他在家裏逞兇鬥惡,将弟弟往身後一拉,拿木凳擋住邱萬盛的棍子,一腳踹到他膝蓋處。
邱萬盛吃痛,五官扭曲到一起,身子彎了一下,沒留神被奪掉手中棍子。
“邱盼盼,你是不是失心瘋了!”
邱萬盛只真覺得女兒瘋了,她要是沒瘋,怎麽敢跟自己親爸動手。
馮小草也吓了一跳,攔住還想繼續動手的顧辛夷:“盼盼,你怎麽能打你爸,打長輩是要遭龍抓的。”
“他是銀子做的,還是金子捏的,只準他打了老婆打孩子,還不準別人還手?”
顧辛夷問的馮小草啞口無言,她讷讷道:“你爸也不常打老婆,比村裏男人好多了。”
她卑微的姿态,讓顧辛夷心中泛酸。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農村都是家暴的重災區,受害者基本都是老弱婦孺。
在暴力中長大的人,等自己成了家,又肆意的将暴力加諸到比自己弱小的人身上,像無解的輪回。
在馮小草看來,丈夫一年到頭頂多打自己兩三次,比村裏那些喝兩口貓尿就要打老婆的男人強多了。
她選擇性忽略了,當初丈夫還沒戒酒時,也喜歡撒酒瘋打她。
“這樣說,他不動手,我不打他,比整個縣的人都好。”
馮小草被女兒說的腦子轉不過彎兒,又覺得她這樣不對,只能急切的勸:“盼盼,那是你爸,他就是再不對,你也不能跟他動手,會被別人戳脊梁骨罵的。”
潛意識裏,馮小草也覺得丈夫不該打孩子。但女兒打丈夫更不應該,女孩家最重要的就是名聲,這要是傳出去,以後盼盼自己找婆家。
邱萬盛幾次三番動手,沒占到便宜,也不敢再試圖毆打女兒,拉開椅子坐下,給一家人進行感恩教育。
“鵬程他媽,我就問你一句,你到底怎麽教育孩子的?盼盼拿着嬌嬌飯錢,不願給她打飯,還當衆欺負她,把她氣的嗚嗚哭。我就問一句,邱盼盼這樣對咱家恩人的女兒,良心是被狗吃了嗎?”
馮小草手抓着圍裙,搖頭說:“盼盼不是這樣的人,她對嬌嬌那麽好,怎麽會欺負她。”
邱萬盛鼻子裏擠出一聲哼,單手握拳用力在空中揮了下:“你以為我為什麽生氣?這肉就是盼盼貪污嬌嬌的夥食費買來的,你要是不信,明天到袁家幹活時一問就知,芸琴不會騙人。”
還芸琴叫的真親熱,顧辛夷愈發看不起邱萬盛。
“我媽明天不去袁家幹活,以後都不去了。”
顧辛夷一句話捅了馬蜂窩,邱萬盛再次激動的站起來:“我看你是腦子被驢踢,瘋球了。”
“你要罵就罵我,不準罵我姐。”邱鵬程梗着脖子,小牛犢似的護在顧辛夷面前。
其實一家人裏,原主的弟弟對袁家算是做不以為然的。
他照顧袁嬌嬌,一是父親的高強度洗腦,二是為了替媽媽和姐姐減輕負擔。
這樣一個有孝心的好孩子,就因為給袁嬌嬌抓魚,發生意外丢掉了性命。
更可悲的是他的死,就像石子落入湖水,沒對馮小草和邱盼盼的處境有任何改變。
“馮小草,我就問你一句,你女兒瘋了,對恩人口出惡言,你也瘋了嗎?”
“我沒,孩她爸,你別生氣,我明天就去縣裏幹活,替盼盼向嬌嬌賠不是。”
馮小草性子綿軟,被邱萬盛一通訓斥,兔子似的縮着脖子,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顧辛夷抓住她的胳膊,原主殘留下來的情緒,讓她紅了眼睛:“不行,我不同意。媽,你這些年日夜操勞,身體早就累垮了。你好好歇上一個月,等期末考試結束,我就帶你到省城醫院看病。”
女兒含淚的眼神,看的馮小草心中一震。
她沒讀過書,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就像咬破了黃連一樣苦,又帶着一點甘草根的甜。
女兒的話像雨點一樣砸在馮小草心裏,讓她覺得這些年沒白吃苦。
“傻丫頭,媽身體好着呢,咱農村人誰身上沒點病痛,扛扛就過去了。”
邱萬盛斜了妻子一眼,看笑話似的說:“農村人土裏刨食,誰有個頭疼腦熱不是睡一覺就好了。還去醫院看,真是讀書讀多了燒得慌。再說,你手裏一個鋼镚兒都沒,醫院會收人才怪。”
他夾槍帶棒的話,聽的顧辛夷來氣。
“有些狗東西,穿個人衣服,還真把自己當人看了。天天腆着臉說自己是一家之主,一年到頭一分錢不往家裏送,還伸手問老婆要錢。有錢養外面的野女人,沒錢給自己老婆看病。”
“你罵誰是野女人!”邱萬盛氣的臉紅脖子粗,“那是老子救命恩人留下的妻女!”
看他氣急敗壞的樣子,說沒貓膩,顧辛夷是不信的。
但凡邱萬盛對妻子還有一點心,重點就該放在老婆沒錢看病上。
他倒好,還有臉嘲諷妻女。
顧辛夷沒搭理他,抱住馮小草的胳膊,堅定的說:“媽,我和弟弟年紀還小。你之前吐血我都看見了,你忍心小病拖成大病,讓我和弟弟沒媽嗎?這麽多年來,我跟弟弟沒見過邱萬盛一分錢。你要是不在了,我跟弟弟真成了沒爸沒媽的野草。”
“臭丫頭,你咒誰呢,住着老子的房子還叽叽歪歪。要不是老子,你們娘仨都得住大街。”
瞧,這就是邱萬盛。
妻子帶着兩個孩子住破房子,在他看來都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馮小草心如刀割,她沒想到,沉默懂事的女兒,心裏壓了這麽多事。
她原想得了病忍一忍就好,家裏窮得叮當響,兩個孩子讀書都要錢,她的病不算什麽。
但女兒的話,讓馮小草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悲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