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八十年代當牛做馬報恩的女兒7
第051章 八十年代當牛做馬報恩的女兒7
回縣城的路上, 邱萬盛越想越氣。
他這次回家,是想教育女兒,沒想到被女兒反過來教訓了一通。
高高腫起的手背, 時刻提醒邱萬盛, 他被自己親女兒打了。
想到馮小草哭哭啼啼的樣子, 邱萬盛心裏湧起強烈的厭惡情緒。他後悔自己年輕時沒好好挑挑,找了個大字不識傻子一樣的老婆。
生出的一雙兒女,不僅人傻楞,學習成績也一個比一個差,連嬌嬌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芸琴性格溫婉人緣極好,和她說話總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不像馮小草,木讷的像石頭,只會低頭幹活,連魯迅是誰都沒聽過。
邱萬盛滿腔抱負,碰上三棍子打不出悶屁的婆娘, 就像烈火澆上冷冰, 讓他分外郁卒。
這些年社會風氣開放, 工友裏不止一人離婚重新組建家庭。
邱萬盛不是沒動過心,他一個念過初中的正經國企工人,跟馮小草在一起也太憋屈了。
還是劉芸琴勸他, 夫妻還是原配的好,他要是離了婚,一雙兒女誰來照顧。
沒他這個做父親的指點, 姐弟倆肯定會走上歧路。
邱萬盛為了一雙兒女,選擇維系婚姻, 不僅對妻子的态度越來越差。
每次看到邱盼盼姐弟倆,也會打心裏厭惡, 認為都是他們拖累了自己。
到了縣城,邱萬盛先到鹵肉店,買了一斤葷素搭配的鹵豬蹄,又到供銷社買了兩瓶水果罐頭,一斤紅糖,這才去了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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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芸琴母女倆住的地方,離一中不遠,是獨門獨戶的院子,位置很僻靜,平時沒什麽人過來。
這也虧得幾年前嚴打,社會風氣肅然一清,閑散流氓一個個金盆洗手,生怕被公安局抓起來蹲號子。
為了保險,邱萬盛從工友家抱來一只小狼狗,平時吃劉芸琴母女倆的剩飯。不出半年,大狼狗養的毛皮油光水滑,讓人望而生畏。
狗兇得很,又愛叫,因這條大狼狗,平時很少會有人上劉家做客。
邱萬盛推開門,臉上滿是笑模樣,捏了塊鹵肉丢給狼狗,見它跳起來接肉,笑着罵了句:“狗東西還挺機靈。”
劉芸琴在屋裏織毛衣,隔着罩在門上的綠紗,影影綽綽的看到邱萬盛影子,放下手頭活走了出來:“邱哥來了?”
夏日黃昏,涼風吹散殘存的暑氣,螢火蟲在茂盛的葡萄架上飛來飛去。
院子裏扯了根電線,挂着一盞三十瓦的燈泡。
明暗交接的光影裏,劉芸琴卷發垂在一邊胸前,穿一身墨綠碎花雪紡短袖連衣裙,臉上擦了雪花膏,笑起來像三十出頭的女人。
“嗯,來了,給你和嬌嬌帶點吃的。”
劉芸琴清瘦妩媚,額頭飽滿潔白,鬓發像波浪一樣打着卷,淡淡的眉毛細若彎月,略厚的嘴唇散發着別樣魅力。
多看她一眼,邱萬盛就會有種重新變成毛頭小子的局促感。
劉芸琴笑吟吟的打着簾子,讓邱萬盛進門。
袁嬌嬌坐在黑白電視機前看連續劇,聽到動靜,氣鼓鼓的将臉別到一旁,故意不和邱萬盛打招呼。
“嬌嬌,不能沒禮貌,快喊邱叔叔。”
劉芸琴嗔了一聲,邱萬盛急忙擺手:“別怪嬌嬌,小家夥心裏不高興呢。嬌兒,叔給你買了鹵肉和罐頭,快嘗嘗。”
鮮香的鹵肉味飄的滿屋子都是,袁嬌嬌移了凳子,拿來碗和筷子。
吃之前,她撅着嘴問邱萬盛:“邱叔,你到底教訓盼盼沒?她下星期會不會在全班面前向我道歉,繼續幫我打飯?”
提到不省心的女兒,邱萬盛擰起眉頭,一臉讨好的說:“嬌嬌,盼盼她今天跟失心瘋了一樣,誰的話都聽不進去。要不叔跟你打個商量,以後每周給你加兩塊錢夥食費,你讓別的同學幫忙打飯?”
袁嬌嬌吃了兩口鹵肉,心裏有些膩,聽了邱萬盛的話,起身踹了腳凳子,抹着眼淚扔了句:“誰稀罕加生活費,要是我爸在,肯定不會讓人欺負我。”
每次受了委屈,袁嬌嬌都會提起爸爸。
邱萬盛臉色僵硬,想好好哄哄袁嬌嬌,她直接用力甩上了房門。
劉芸琴收起笑,隔着房門,一臉嚴肅的教育袁嬌嬌:“嬌嬌,媽跟你說過多少次。受再大委屈,也不能在長輩面前發火,快向邱叔叔道歉。”
袁嬌嬌哭得更大聲,一邊哭一邊喊:“爸爸,我要爸爸。”
女兒哭得傷心,劉芸琴臉上露出複雜神色,低低嘆了口氣,一臉無奈的對邱萬盛說:“唉,嬌嬌這孩子從小沒爸,性格比較敏感……你多擔待些。”
她一臉惆悵,看的邱萬盛格外心疼,情不自禁的握住她的手:“芸琴,你別難過。袁大哥雖然不在了,但我願像爸爸一樣,替嬌嬌撐起一片天,也會……好好保護你。”
劉芸琴手被邱萬盛握着,他灼熱的掌心,燙的她臉上飛起紅雲。
她低下頭,看到他手背上的傷,驚呼了一聲:“你手背怎麽回事,碰到哪兒了?”
邱萬盛急忙将手背到身後,滿不在乎的說:“一點小傷,不要緊。”
“這是夏天,傷口容易發,怎麽能說不要緊。”劉芸琴瞪了邱萬盛一眼,轉身走到櫥櫃處,彎腰從下面拿出酒精和紫藥水。
她彎腰時,裙子往上拉,露出一雙白皙漂亮的腿,邱萬盛看的心頭燥熱。
劉芸琴将藥出來,讓邱萬盛在桌子旁坐好,認真的替他上藥。
燈光下,她專注認真的樣子,讓邱萬盛格外感動。
男人這輩子,求得不就是能有一個知冷知熱的女人。他被女兒拿竹條打了手,馮小草只知道護那個孽障,問都不問他一句。
兒子看他的眼神,兇惡的就像外人。
邱萬盛有感而發,忍不住感慨:“芸琴,你為什麽這麽善良。我回家一趟,想讓盼盼和嬌嬌道歉。馮小草不分青紅皂白的護着她,哭個不停,根本不關心我受的傷。”
“一樣米養百樣人,小草嫂子沒念過書,心思糙了一些,不懂怎麽教孩子。邱哥別嫌我多嘴,慣子如殺子,小草嫂子不舍得教,你得好好教。”劉芸琴腔調慢悠悠的,說起話來跟唱歌似的,聽的邱萬盛格外舒坦。
袁紅光剛去世的時候,邱萬盛見了劉芸琴一口一個嫂子。
日子久了,沒外人時,稱呼漸漸從嫂子變成芸琴。
劉芸琴反過來叫邱萬盛一聲哥,兩個人在這方面十分默契。
“你放心,我就兩個孩子,一定會好好教育他們的。嬌嬌那邊你多哄哄,實在不行,我拿皮帶抽盼盼一頓,再倔的驢子,也能掰回來。”
邱萬盛語氣發狠,劉芸琴撲哧一聲,笑着推他胳膊:“瞎說什麽呢,教育孩子要有耐心,不能老是打啊罵的,會激起孩子的逆反心理。”
上完藥,兩人又說了會兒話,邱萬盛這才依依不舍的離開。
臨走前,還不忘跟劉芸琴說,明天上午再來看她。
出了劉家院子,邱萬盛忍不住回頭望了又望,嬌嬌要是一直住學校宿舍就好了。
她在家,他留宿起來到底不太方便。
沒有空調的夏天,熱起來要人命。
為了避免在路上被曬成黑炭,顧辛夷和邱鵬程一大早就瞪着自行車前往縣城。
馮小草給的錢,她揣兜裏,打算白天的熱的時候買兩塊冰糕。
邱鵬程自告奮勇騎車載姐姐,倆人一前一後,一邊趕路一邊聊天,時間過的飛快。
“姐,你真的夢見媽得大病了?”邱鵬程語氣裏充滿忐忑,情緒格外低落,“要不咱倆今天幹活勤快點,讓爸爸出一百塊錢,帶媽去縣醫院先檢查一下身體吧?”
兩年前全國工資改革,工人工資也跟着提高了不少,邱萬盛一個月大概能到手七八十塊。
至于他工資具體多少錢,馮小草不清楚,邱鵬程這個當兒子的就更不知道了。
“指望從他手裏拿到錢,你還是做夢快點。”
邱鵬程“嗳”了一聲,不服氣道:“媽要是真病了,爸能不出錢?劉姨母女倆能花多少錢,興許爸手裏攢了一筆應急錢呢。”
顧辛夷冷笑:“死心吧,就算應急,也是給劉芸琴母女應急的。你可長點心吧,被人算計成骨頭渣了,還一口一個嬌嬌姐,一口一個劉姨。”
邱鵬程臉皮薄,被顧辛夷刺後,嘀咕道:“這不是爸媽讓我叫的,你還說我,你以前不也把劉姨和嬌嬌挂在嘴邊。”
他不服氣,論起給袁家幹活姐姐比他勤快多了。
“是,我以前是二傻子。做了一場夢,才看清楚一件事。你、我還有媽,在邱萬盛眼裏,就是會喘氣兒會說人話的牲口,只有劉芸琴和袁嬌嬌才是人。”
這話說的重,邱鵬程漲紅了臉:“姐,你怎麽能這樣說自己,我才不是牲口,你和媽更不是。”
“你傻啊,不是我這樣說自己,是他們就是這樣看待咱們的。媽心善能忍,姐就問你一句話,你願聽我的,還是挺邱萬盛的。”
“那還用說,當然聽姐你的。”
邱鵬程腦子不笨,相比起存在感薄弱,每次回來板着臉,看什麽都不順眼的父親,他當然和親媽、姐姐更親近。
顧辛夷又問:“那我跟媽呢?”
這下,邱鵬程有些遲疑:“咱們平時不都聽媽的嗎?”
顧辛夷錘了下他的背:“說你傻小子,你還真是傻小子。咱們生病了,還強撐着說自己身體好不願去醫院,你能聽嗎?”
“當然不能!”
“邱萬盛天天捧着劉芸琴母女,家裏養的狗,都比咱們吃的好。媽默默忍着,讓我們孝順邱萬盛,聽他的話,你聽嗎?”
“不聽,姐,我怎麽聽你這麽一說,心裏怪難受的。我給劉姨家幹活時,不止一次在她家狗盆裏看到肉。”
見邱鵬程不是個死腦筋的,顧辛夷滿意的點點頭:“難受就對了,從現在起你要聽我話。待會兒咱們一起去袁家,不準幹活,咱們要敞開肚皮吃。要是邱萬盛敢動手,你就拿倆搪瓷盆,跑到院子外面,一邊敲一邊哭訴親爸偏心。”
“啊?還得哭啊,我哭不出來。”青春期的小夥子,正是愛面子的時候,邱鵬程想想那個場景都覺得尴尬。
顧辛夷掐了他背一把:“哭不出來你就大聲嚎,反正要絆着邱萬盛別讓他走,我去化肥廠一趟。”
“你去化肥廠幹啥?”邱鵬程就像十萬個為什麽,問題一個接一個。
顧辛夷沒解釋,語焉不詳道:“以後你就知道了,記住待會兒到了袁家,不準幹活!我幹什麽,你在旁邊配合着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