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胡說

胡說

“什麽都死完了?”衛松雲覺得她才是腦子壞了, “我們都是修士!”

“好!”姑娘嗤笑了一聲,看着他,“那你用用靈力讓我見識見識呗。”

衛松雲亦是冷笑一聲, 伸出手來:“你瞧好了!”

他心神一動, 手中靈力就要湧動,朝對面的牆打過去。

可下一瞬, 他整個人就愣在了那裏。

預想中的靈力并沒有出現,頃刻後, 衛松雲掌心裏還是空蕩蕩的一片。

有風刮過,姑娘笑道:“這就是修士啊?”

已經沒有人在意她說的話了,沈漚珠等人眼見如此,也紛紛調動起經脈裏的靈力。

可識海內均是一片寂靜,再沒有靈力的一絲波動。

衛松雲猛地轉頭看向謝仞遙, 語調已經變形, 叫道:“師兄!”

沒有了靈力, 他們一行人在這裏如待宰的羊羔,衛松雲只一想,臉色就刷一下的白了下來。

謝仞遙此刻, 也和他們一樣,感受不到體內有絲毫的靈力。

但衛松雲能崩潰, 他卻不能沒有方向。聽見衛松雲喊自己, 謝仞遙上前一步,将他拉到了自己身後。

忍住心中的不安,謝仞遙将帷帽摘下,朝眼前的姑娘笑道:“許是我們搞錯了, 姑娘貴姓?”

他這麽說,除了衛松雲和游朝岫, 其他人都是各門派的天之驕子,不過慌亂了一瞬,俱是鎮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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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多年來日夜不懈怠的修煉不可能是假,靈力就在那裏,此時不見,不過是出了問題。

那便解決問題就好了。

這麽想着,一眼瞧過去,每個人都面色如常,好似剛剛衛松雲那一幕,不過是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罷了。

“我叫唐豆子,”姑娘道,她對衛松雲沒什麽好感,但卻很喜歡長得漂亮的謝仞遙和一眼看上去就是好人的月悟,聽謝仞遙問她姓名,也就道了,“你們要跟我去老爺家麽?”

她伸手:“去就十兩銀子。”

壓根不用商量,在場的都是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人,聽她這麽問,像是被在下一封戰書。

沈漚珠上前一步,在她手裏放了片金葉子,眸中是壓不住的戰意:“走,我們去。”

唐豆子沒想到眼前這群人如此大方,她低頭咬了咬金葉子,頓時笑彎了眼,道:“那老板們跟我來!”

眼見着她稱呼都換了,謝仞遙一行人跟着她走了會兒,問道:“老爺是你們這裏管事的麽?”

唐豆子笑嘻嘻地道:“是管住的。”

賀泉便問道:“那你們這鎮管事的是誰?”

唐豆子道:“什麽是管事的?”

賀泉哽了一下:“自古凡人國有君主,修士入宗門,宗門有宗主。他們掌管一國或是一宗,處理大小事宜,是國家和宗門的掌舵人。這是大的,小到鄉鎮,甚至是家族,都有鄉長族長。你們鎮子沒有嗎?”

唐豆子搖了搖頭,面上奇怪,問道:“為什麽要讓人來管我們呢?”

賀泉被她問得又是一哽,一時竟答不上來話。

還是玉川子問道:“你說修者都死完了,是怎麽回事?”

許是他們給的錢多,唐豆子沒有絲毫的不耐煩,耐心地回答道:“我聽我爹娘說的,幾千年前還都有修士,但是他們修煉到最後都死了。慢慢地沒有人再修煉,修士自然就沒了。”

她這麽說完,良久都沒有人再出聲。

幾千年前修士就沒了。

謝仞遙略一思索,心中有了個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測。

素月秘境再荒謬,也不會帶着他們穿越到幾千年後吧?

他想出來,其他人不過一會兒,也都想明白了唐豆子話中的意思。

寂靜的沉默蔓延在謝仞遙一行人中間,唐豆子卻不知,又走了一段時間後,她道:“到了。”

聽到她這句話,所有人眉目都是一凜,方才還被謝仞遙松松抱在懷裏的拂雪,轉瞬已經被他握在了掌心裏。

但等擡頭看過去,一行人都愣了一下。

面前不是什麽大院深宅,竟是一家茶館。

茶館門口挂着兩個火紅的燈籠,從門口望過去正對大廳中間的高臺。臺上正坐着一個說書的先生,一張臉極長,瞧着卻慈眉善目,手舞足蹈地說着書,臺下滿是吃茶聽書的熱鬧看客。

好一派熱鬧安詳的景象。

唐豆子指着這人道:“這就是老爺,他還要會兒才說完呢,你們跟我來吧,我帶你們上二樓等會兒。”

這是一座三層樓高的茶館,一樓和二樓都是開放的大堂,謝仞遙一行人上了二樓,從窗戶處往外望去,能看見遠處漆黑的山。

這個鎮子并不算大,二層樓高的屋子都沒有多少。

他們人多,挑了二樓最大的一張桌子坐了下來。謝仞遙重新戴上了帷帽,顧淵峙坐在他身邊,給他倒了一杯茶後去問唐豆子:“你們的老爺就是這位說書的先生?”

小二上了花生米,唐豆子迫不及待地往嘴裏塞了一顆:“可不是,就是他啊。”

确定了是他,沈漚珠眼中的鬥志立馬滅了下去,她往欄杆上一趴,去看高臺上的老爺,拖着長調哦了一聲後:“那我們走了,不找他了。”

沒意思。

唐豆子一聽,瞬間捂緊了袖子中的金葉子:“為什麽啊?!不去找他你們住哪?”

“這就不用你管了,”沈漚珠笑了笑,“金葉子也不用還我了,你拿好,我們走了。”

他們以為老爺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如今一看只是一個普通凡人。他們總不能對着一個凡人出手,找他倒也沒有什麽意義了。

聽她不要回金葉子,唐豆子頓時放下心來,笑嘻嘻地道:“那也行,不過好心提醒你們一句,你們是外來的,夜裏當心點。以前外來的都在老爺那住,不在老爺那住的……”

她伸出一個手掌,指頭融在茶館暖黃無害的燭光裏:“都沒活過第五天。”

*

範當歸小跑着從一樓上來時,手裏拿着的醒木都沒有放下來。他還沒跑到他們桌前,就對唐豆子遠遠地道:“豆子,這回又來了這麽多啊?”

唐豆子見他來了,端起桌上裝花生米的小碟子,樂呵呵地站起身來:“是嘞,您來了我就先回了。”

她一個十歲的姑娘,顯現出了和年齡極為不符的成熟,和範當歸一個四五十歲的人插科打诨了一會兒,顯得對答如流。

轉而又對謝仞遙道:“這就是老爺,你們跟着他走就行了。”

謝仞遙颔首,溫聲道:“多謝。”

“什麽老爺,不過是家裏有幾間空房子罷了,”範當歸走到他們前面,面色的笑就沒下去過,“天晚了,諸位随我來。”

他們出了這個小小的茶館,跟着範當歸拐進了一個沒有燈的巷子裏後,謝仞遙拿劍柄點了點前頭衛松雲的背。

衛松雲會意,立馬拖着燕銜春湊到範當歸跟前,笑着道:“大伯,我聽唐姑娘說,你那是相當厲害了。她說跟着您走,有您罩着,夜裏都不會有危險的。”

範當歸擺擺手,樂呵道:“你聽她一個丫頭片子胡扯什麽,夜裏能有什麽危險。”

“那當然那當然,”衛松雲從善如流,“那我們這些人,怎麽算銀子?”

“我又不是開客棧的,不過是家裏空房多,不收錢,”範當歸道,“你們從外面來,過幾日不久又走了,權當交個朋友。”

衛松雲一愣,他身旁,燕銜春替他接上了話:“大伯,您知道外面啊?是不是外面常常來人,我們從外面來,看你都不奇怪。“

範當歸道:“你們不是鎮上的人,當然就是外面的人了,這有什麽可奇怪的?”

燕銜春笑道:“那您知道外面是什麽樣嗎?”

除了他們兩人,其他人都沒有說話,寂靜的巷子裏,所有人傾耳聽着,聽範當歸道:“你們從外面來的,不知道外面什麽樣子,我哪裏知道?”

衛松雲插嘴道:“你沒去過外面嗎?”

範當歸猛地扭過來了頭,衛松雲一擡眸,就撞入了一雙亮得過分的眼。這眼中猛一看漆黑一片,但轉瞬就被笑意填滿。

範當歸微笑道:“我去外面幹啥?我不去的,外面又不是好地方。”

他似是不願意多說,立馬道:“我家到了,諸位進吧。”

範當歸的家如他所說,果然比常人要大許多,甚至是能用府來形容了。

整整三進的府中,只住着範當歸一人。

“這是我祖上的房子,”他笑道,像是現在才想起來人數,問道,“你們有幾個人?”

謝仞遙一行共八人。

範當歸一拍手,咧了咧嘴:“正正好還剩八間空房。”

他道:“天晚了,我領你們過去,早點歇息吧。”

一行人自然沒有意見,跟着範當歸分好了屋子。

只是進了屋子裏的每個人都沒有真正地上床睡覺。

謝仞遙在門前站了一會兒,估摸着範當歸走遠後,就要開門。

就在他手放在門前的那一瞬,謝仞遙聽見了隔壁屋子門打開的聲音。

他隔壁住着的是顧淵峙。

放在門上的指尖屈了屈,謝仞遙終是沒有再推開門。

*

顧淵峙出了屋子,走到院牆邊,他仰頭瞧了瞧牆沿,往後退了兩步,随即便是長腿一邁,腳下用力,手一伸,就夠上了牆沿。

他像只靈巧的豹子,輕捷地就翻過了牆。

玉川子正在牆那邊等着他。

見顧淵峙從牆內翻了過來,他開門見山道:“你師尊交給你的事你還辦嗎?”

顧淵峙比他還要高些,此時微微垂眸去看他:“我心裏有數。”

“那便好,既然這樣便不可太過在這裏耽誤,”玉川子颔首,“師叔交代我看着你點,你心中有數便行,我還以為你這麽跟在你師兄身邊,是不願意了。”

他又道:“你不願意,宗主和鐘鼎宗都是不會同意的。”

顧淵峙一仰,整個人靠在了牆上,沒有說話。

玉川子見他罕見地沉默,直直地看向他:“你不會真的想一直待在你師兄身邊吧?”

顧淵峙垂着眸,讓人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不行嗎?”

“且不說不行,”玉川子聲音冷靜,在寂靜中露出一絲令人心寒的冰冷,“你若不辦這事,修為止步不前,你怎麽待在你師兄身邊?”

“落瓊宗不會一直封宗,你師兄遲早會如同你我,或是沈漚珠月悟一般,代宗門面世。他樣貌出衆,這世上好看的人多,漂亮成他那樣的人我只見過他一個。你今天給他戴上帷帽,明日他見他人,你也要把他藏起來麽?”

玉川子看着在黑暗中沉默的男人,他慣會切人要害:“便是我知道的,蓮峰宗的宗主,就喜搜羅五大陸貌美之人。”

“他是有師尊,他自己也可以修煉護住自己,”玉川子道,“可你就願意當只嘴上說得怪好聽,事上只能被他擋在身後的人?”

“顧淵峙,連心上人都護不住,你不像是這種廢物啊。”

顧淵峙猛地擡起頭,死死地看着他,眸中是冰冷的怒火。

玉川子道:“這是宗門的意思,但若這事成了,從那往後,你只要承認自己是鐘鼎宗弟子,其餘的你自可随心。到時你師兄會不用戴着帷帽走上街,也沒人敢在他身上落下一道目光。”

“這事若是不成,”玉川子看着他,“我醉心修煉,卻也不是不懂宗門事務,宗主他們,不會再放任你存活于世哪怕一刻。我雖不願也不屑這樣對你,可我不過是鐘鼎宗弟子的首席,這事既然被宗主知道,我師尊和你師尊都保不下你。”

漫長的寂靜過後,顧淵峙聲音喑啞:“我知道了。”

玉川子看着他,良久後,話聲似嘆息,有了些人味兒:“顧淵峙,早知這樣,當初便是你師兄求我,我也不會帶你回鐘鼎宗了。”

他這話說完,顧淵峙沒有作答,玉川子就要離開,只聽黑暗裏傳來了一道腳步聲。

顧淵峙和玉川子猛地回頭,就見一人從不遠處走了過來。

謝仞遙懷裏抱着拂雪,看着他們,聲音溫和:“我覺得這鎮上事情有蹊跷,就想着出來看看。”

他道:“你們繼續,不用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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