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圍觀

圍觀

她話音甫一落下, 樹上就直朝她甩來了一道靈力。

玉川子輕飄飄地落到了地上,見沈漚珠躲了過去,冷笑一聲:“你竟還懂得躲。”

沈漚珠笑得倚在了游朝岫身上, 她拍了拍身旁:“坐這裏吧。”

謝仞遙看着這一切。修真界靈氣凋敝, 五大陸宗門之間互相排擠争奪是常事,哪怕是縱為一山一寺帶三宗, 動辄也是猜忌傾軋。

就比如代表岐山弟子的許明秀不過閉關多年,底下的蓮峰宗就已蠢蠢欲動。

但此時謝仞遙看來, 山河風雲榜上的年輕一輩中,關系竟然很好。

玉川子從樹上下來後,倒也沒有真的生氣。他對謝仞遙颔了颔首權作招呼後,就盤腿坐在了沈漚珠身旁。

等坐下後,他才板着臉道:“莫對他人說。”

等明白他話裏的意思後, 衆人又是一頓大笑。

謝仞遙一行人本身就是下午到的, 又有沈漚珠和玉川子拌嘴, 只覺時間轉瞬即過,再擡眼時,天際已是一片深藍。

等最後一點兒光從天邊消失, 謝仞遙一行人站在了崖邊。

天已黑透,此時從崖上望向小鎮, 只見錯落燈火被安置在群山懷抱之中, 顯得異常溫暖。

想必鎮內此時必是熱鬧非凡。

玉川子沒有猶豫,看了一眼崖下景象後,拿出四天秋放在了唇邊。

與沈漚珠鬥了一下午的嘴,他都是毫無招架之力, 但此時握着四天秋,玉川子霎時有了不亞于任何人的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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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表面看去, 四天秋不過是最普通的鐵笛樣式,可當玉川子吹出第一聲笛音時,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一震。

一瞬間內,萬丈高空上的月光都恍若泛起了波紋。

玉川子是大海,笛聲便是似潮水般漫開縱橫的溪流,盡管小心翼翼地繞開了他這側的人,但謝仞遙依舊能感受到沁人心脾的涼意。

吾将攜鐵笛,吹破四天秋。

漆黑夜空下,笛聲不動聲色地向前鋪去,一往無前。

玉川子閉着眸,捏着笛的手指穩當得絲毫不顫,笛便是他的劍,音能達地便是他能踏的大道。

他站得如同最執拗的神像。

而靈巧的笛聲融進小鎮,将小鎮切割得絲毫畢現,盡數傳回他心中。

一炷香的時間後,音停。

玉川子收起四天秋,睜開了眼,只說了四個字:“都是活的。”

小鎮裏的人不是什麽行屍走肉,也并非他們這個“幻境”中套着的另一個“幻境”。

而都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沈漚珠聽他這話後,面色反而凝重了些,問道:“你确定麽?”

玉川子拂了拂雪白的衣袖,矜持地點了點頭:“這點本事我還是有的。”

見他如此篤定,謝仞遙面上也是一沉。

如若不是活人,他們進了鎮,哪怕遇到危險,大不了打殺一通。

而此時下面是真的活人,反而會令他們束手束腳。

而這一切顯然細想更可怕——素月秘境中有一鎮活生生的人,可比什麽陷阱危險都瘆人了。

月悟是佛修,最先開口:“不若再商量商量?”

但他們商量,謝仞遙卻是耽誤不得了。短短半天,這個幻境裏只他看見的,就進了這麽多人,那他沒看到的地方,還不知有多少人。

宗主令之事耽誤不得。

謝仞遙略一思索,溫聲道:“那諸位商量着吧,我們落瓊宗先行一步,就不打擾了。”

他從見到沈漚珠一行人後,便是不怎麽說話,安安靜靜的模樣,待在顧淵峙身邊,像只過分精致漂亮的花瓶。

相比于他,顧淵峙人高馬大,更像是他們這一對領頭的。

此時謝仞遙兀地說了這麽斬釘截鐵的一句話,倒引得所有人都朝他看來,就見他話落,衛松雲和游朝岫已經站在了他身後。

顯然是唯謝仞遙馬首是瞻。

便是顧淵峙,看過去也是做好了出發的準備。

沈漚珠只看了一眼,就笑了,她問顧淵峙:“你這麽聽你師兄的話啊?”

顧淵峙眼皮一掀,問她:“我不聽他的話聽你的話麽?”

謝仞遙被他答的話說得一怔,但那邊沈漚珠卻是已經看向了他:“你們什麽時候去?”

謝仞遙回過來了神,對她道:“現在。”

沈漚珠就笑了:“做個伴?我和你們一起?”

謝仞遙還沒說話,玉川子便看向她:“什麽都沒準備,就這麽去?”

沈漚珠一攤手,揚眉道:“你不敢嗎?”

“有何不敢?”玉川子仰了仰下巴,看向謝仞遙,“那我也和你們一起去。”

月悟轉了轉腕子上的佛珠,笑道:“你們都去,那我也去罷。”

三言兩語,幾人就這麽決定跟着謝仞遙出發了。

眼前都是山河風雲榜上前幾的人物,他們要跟,謝仞遙自不會拒絕,只笑道:“那就一起吧。”

山崖離小鎮并不遠,他們用了靈力,直接從崖邊飛了下去,走了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就到了小鎮的入口處。

小鎮入口是一條不怎麽寬的泥路,謝仞遙一行人到時,正好與一個人對上。

這人的穿着與素月秘境外的百姓并不區別,布衣黔首,見到謝仞遙一行人,當場就愣在了那裏。

他旋即回過來了神,邊回頭看他們邊順着來路回去了。

謝仞遙與他照面,沒有察覺到他身上有絲毫的靈力波動。

而随着他們真正的進了鎮子,每個碰見了他們的人,也都是和方才那人如出一轍的震驚。

他們震驚之餘,卻不和他們搭話,謝仞遙一行人也就不理過路人,只管走自己的路。

謝仞遙邊走邊看,只見他們兩側的屋舍,俨然和外界并無區別。只有口語,有細微的差別。

若不是這鎮子在素月秘境裏面,真就像是另一處桃花源了。

鎮子不大,因沒有人阻攔,他們走得極為順利,不過半晌,就到了鎮子中央的大街上。

說是大街,也不過是和外面的土路相比鋪了一層青石磚。

這鎮中似乎并無宵禁,此時深夜,街上依然是商鋪小攤林立,燈火下俱是人來人往。

唯一與來時一路不同的是,這街上人多,謝仞遙一行剛踏上街沒多久,就被圍上了。

不知看到了什麽,人傳人似的,沒過多長時間,所有人都伸着脖子往他們這邊瞧,甚至還有的人跟着他們走。

頃刻之後,他們就被鎮上的人圍着,寸步難行了起來。

謝仞遙只覺數道目光落到了自己臉上,起初還不明白,但聽了會兒周遭的竊竊私語後,面上驀地有些尴尬。

他反應了過來,他身側的人也都聽清楚了圍着他們的人在說什麽。

沈漚珠彎着眼,去對顧淵峙道:“我以為他們是驚訝有外來人,原來他們都是來看你師兄呢。”

他們所過之處人擠着人,甚至是二樓窗戶上都慢慢趴上了人,俱是來看謝仞遙的。

他太美了,修士縱如宋陽秋,都難免心生觊觎,更何況肉眼凡胎。

謝仞遙還未能适應這樣赤/裸的目光,想微微偏頭躲開,卻奈何四面八方都是瞧着他的人。

見美人在明滅燈火中側目,人群便是一陣哄叫。

就在謝仞遙愈發無措時,他頭上落下了一個東西。

顧淵峙從儲物戒裏掏出帷帽給他戴,又伸手仔細給他系好帷帽的帶子,低聲道:“委屈師兄了。”

窺探他的視線被隔絕,謝仞遙這才松了一口氣,忙道:“無妨。”

看不到美人了,周圍頓時有人喊道:“遮住幹什麽?給咱們好好瞧瞧呗,瞧瞧又不會少塊肉兒!”

他這麽說後,頓時引起了一陣附和。

眼見着言語愈發不堪入耳,頭一聲喊的人還要再說什麽,就感覺一道目光打在了他身上。

顧淵峙将謝仞遙擋在身後,隔着人群靜靜看着他。他瞳孔漆黑而冰冷,莫名像曠野中殘忍的狼。

仿佛他再說一個字,這人就能撲上來把他咬死。

男人被他神情吓住,一下子就住了嘴。

但圍住他們的人還在。

謝仞遙有些難堪,道:“要不我先走?”

顧淵峙低眸,瞬間斂去了方才可怖的神色,星眉劍目,瞧上去又是謝仞遙最熟悉的乖巧神色。

他溫聲道:“我陪着師兄一起。”

便是在這時,他們旁邊傳來了一道聲音:“跟我來,快!”

這聲音又脆又嫩,謝仞遙朝聲音看過去,就見一個才到人腰間的姑娘,正朝他們招手。

見他們看過來,姑娘手揮得更加用力,對他們做口型道:“這裏,跟我來!”

一行人沒有過多猶豫,不過一息,就決定跟着她走。

擠出擁擠的人群,謝仞遙跟着小姑娘鑽進了街旁的一處巷子裏。   等走了幾條巷子,周圍再也沒人的時候,前面的姑娘停了下來。

她轉過身來,一身靛青色素衣,臉極白,眉毛又淡,襯得眼珠很黑。

她瞧着他們,熟稔地問道:“你們是從外面來的人?”

她雖是問句,但語氣篤定,謝仞遙一行人便也沒必要再遮掩,只是道:“對。”

“那就好,”小姑娘就笑了,一口牙亦是比常人要白,“從外面來的人,我帶你們去老爺家。”

她出現得莫名其妙,此時又這麽說,謝仞遙問她:“為什麽要帶我們去老爺家?”

似乎是奇怪于他的問題,小姑娘眉間帶了些疑惑,理所當然地道:“從外面來的人,都要去老爺家呀。”

沈漚珠便問:“你老爺是誰?”

“老爺就是老爺,”姑娘似乎被問煩了,直接伸出手道,“外面來的人都要去老爺家,十兩銀子,你們去不去。不去就從這離開,不然老爺會生氣。”

衛松雲當場就樂了,一開扇子:“我說你帶我們來這是幹什麽?原來是騙銀子的。我們不給,是不是就要鑽出來幾個壯漢,将我們套麻袋裏活埋了?”

他看了看黑漆漆的四周,刷的一聲一合扇子:“可惜你算盤打錯了,我們是修士,幾個凡人可弄不倒我們。”

他說完這番,眼前的姑娘卻像是聽到了一番天大的笑話,道:“你們怕不是傻子吧?”

“不給錢就不給錢,”她收回手,嫌棄地撇了撇嘴,“還修士?靈力都消散了幾千年了,這世上怎麽還會有修士?”

“修士早都死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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