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陛下?
第24章 陛下?
是夜,京郊行宮歌舞升平。
聖上身體抱恙,早早地歇下了,宴席上還是年牧歸主持,裕王爺也在,說說笑笑間,一副兄弟和睦的景象。
許昭午膳進了太多肉,這會沒胃口,惦記着那只小狐貍,随便吃幾口,便離開了宴席。
草場上視野遼闊,風景很好,許昭懷裏抱着熱乎乎的小狐貍,坐在厚毯子上望着天,很是惬意。
小狐貍慢慢睡着了,許昭在外頭呆久了,身上有點冷,便輕輕抱起它,回了自己的帳篷。
快入冬了,帳篷裏點了炭盆,許昭在炭盆旁邊給小狐貍墊了層褥子,叫它在那睡。
憐憐拿來個球形镂空碳爐,外頭包着層絨布,早早地塞到被窩裏,許昭睡進去的時候,被窩已經是暖的了。
睡了一個多時辰,許昭又醒了,肚子餓得有點疼。
晚膳用太少了,這會都消化幹淨了。
他披上件帶領子的棉馬夾,去找外間守夜的翠花,“有吃的麽?好餓。”
翠花揉揉眼睛,打了個哈欠,“有點心,我去給你拿。”
“不想吃點心,”翠花肚子叫了一聲,這會饑腸辘辘,得吃點正經飯,“有肉嗎,廚房還有飯菜嗎?”
“這會大概沒有了,”翠花道,“這裏不比王府,珍珠,你将就吃點,點心可好吃了。”
許昭空口吃了塊栗子糕,幹得直打嗝,半盞茶灌進去,一拍翠花肩膀,“走,咱們去廚房。”
廚房這會很安靜,就一個老仆在外面守着,呼嚕打得震天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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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昭帶着翠花溜進去,準備自己做點飯吃。
“那籃子雞蛋也拿上,”許昭指揮着翠花,“我聞見肉味了,好香。”
掀開鍋蓋準備做飯,看見裏面的東西,頓時樂開了花。
大鍋裏放着好幾碗蒸肉,應當是白日裏剩下的,這會還熱着。
許昭捏了一塊,塞進嘴裏,“炖得真爛。”
“這下也不用自己做了,”許昭很滿意,“這些咱都吃不完。”
正要把碗端出來,廚房門從外頭被慢慢推開了。
許昭僵在原地,警惕地望着門口。
進來的是一個少年,衣衫單薄,身後還跟着個侍衛。
見了許昭,少年有些驚訝,在嘴巴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回身把門關上了。
“你是哪家的公子?”許昭問,“也來找吃的?”
“嗯。”少年點點頭。
“那正好,一起吧,”許昭摸了摸耳垂,把鍋裏的碗端出來,“咱們一塊吃,別告訴別人啊。”
獵場的廚房雖比不上府裏的,但在餓肚子的情況下,有這麽幾碗蒸肉吃,自然也是無比滿足。
許昭把幾個碗盤在竈臺上放好,去筷籠子裏拿筷子,還很貼心地幫那位公子和他的侍衛也拿了。
“好香啊,”許昭拿了個空碗在手裏接着,夾了塊不知道什麽肉,“你們吃啊,是不合口味嗎,我看那邊還有新鮮黃瓜,這麽晚了,有這些不錯了。”
少年點點頭,蹙眉看着眼前的飯菜,夾了點東西放進嘴裏。
“陛下,”侍衛抓住少年的胳膊,“這些東西不新鮮了,吃了要鬧肚子的。”
“陛下?”許昭猛地轉頭,一臉驚訝,嘴裏的肉都顧不上嚼了,“您是...皇帝?”
翠花手裏的筷子直接掉在了地上,膝蓋不受控制地跪下去。
“快起來,”少年笑笑,“朕偷跑出來的,你們別告訴別人。”
許昭把翠花扶起來,信誓旦旦地點頭,“你放心,我不跟別人說。”
這個別人,大概專指年牧歸。
看來皇帝很怕年牧歸。
也對,誰不怕他啊。
小皇帝倒是不嫌吃得簡單,跟許昭對面坐着,邊吃邊說話。
“你是哪家的公子?”小皇帝打量着許昭,“先前沒見過你。”
許昭臊得臉上一陣發熱,小聲道:“攝政王家的。”
小皇帝筷子聽了聽,繼續夾菜,“皇叔家的表少爺?幾年前見過一回,許久不見,倒是越發标志了。”
許昭垂着腦袋,嘟囔道:“不是表少爺,是...妾室。”
小皇帝表情又變了變,繼而笑道:“原來是新嬸嬸,倒是朕唐突了,嬸嬸安好。”
“不敢當,”許昭哪敢叫小皇帝叫自己嬸嬸,“我叫許昭,陛下叫我名字就好。”
“許昭?”小皇帝點點頭,“好名字。”
他擡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侍衛,突然一擡手,把人拽到了腿上坐着。
那侍衛人高馬大,坐在他懷裏很違和,又是十分窘迫,那臉臭得跟年牧歸有一拼。
許昭看都不敢看,低頭吃東西。
“這是我身邊的貼身侍衛,匡野,”小皇帝摟住匡野的腰,笑意盈盈,“也是朕未冊封的皇後。”
匡野咳了一聲,梗着脖子從小皇帝懷裏站起來,退後幾步,躬身道:“陛下莫要亂說。”
“朕沒亂說,”小皇帝在匡野大腿上摸了一把,笑笑,“朕就是要你做皇後。”
許昭心道,這小皇帝果然如傳言一般,極為荒唐淫逸。
他在對面默默幹飯,不敢說話。
過會,小皇帝又開口了,“許昭,你在攝政王身邊呆着,可知道匡野是誰的人?”
“自然是陛下您的呗。”許昭道。
“朕不是說這個,”小皇帝轉頭看了眼匡野,“朕是說,匡野是誰派進宮的?”
許昭搖搖頭。
“是攝政王,”小皇帝笑着,“攝政王派進宮監視朕的。”
“啊?”許昭一口飯差點噴出來。
既然小皇帝是傀儡,年牧歸派幾個人去監視倒也不奇怪,權傾朝野嘛,都是這樣的。
可是,這小皇帝當着他夫人的面說出來,還真是有點奇怪。
這是在點我嗎?
還是想通過我,給年牧歸傳什麽話?
陛下啊,那您還真是找錯人了,我聽不懂您當畫外音吶。
這話裏明槍暗箭的,聽不懂自然不會中招。
也對,幹飯要緊。
許昭低頭扒了口飯,搖搖頭,鼓着腮幫子一臉天真,“陛下您說笑了,您是皇帝,朝中您最大,王爺哪敢監視您啊。”
小皇帝盯着許昭看了一會,失聲笑道:“是,咱們不提這個,不提這個。”
回營帳的路上,許昭捧着吃飽的肚子,一直在沉思。
翠花見狀,湊過來道:“珍珠,你說剛才那人真是陛下嗎,怎麽比你還不着調?”
“什麽叫比我還不着調,”許昭抱着胳膊撞了翠花一下,“他肯定是,誰閑着沒事冒充皇帝啊。”
翠花不甘示弱,抱着胳膊,彎腰攢着勁,朝許昭肩膀上也撞了一下,“也對,那也真夠不着調的,當着外人面呢,還叫人坐他腿上。”
許昭心道,年牧歸也幹過這事呢,這些皇家人都什麽毛病。
兩個人撞來撞去,力氣越來越大,翠花沒個分寸,一股子莽勁,差點把許昭撞倒,趁着人沒反應過來,哈哈笑着朝前跑了好幾步。
“你耍賴!”許昭緊跑幾步追過去,擡腳在翠花屁股上招呼了一下,“是不是自己偷偷練勁兒了?”
翠花拍拍胸脯,“不用偷偷練,本來就比你力氣大。”
天冷的時候,倆人經常這麽鬧,撞來撞去的,身上便不冷了。
許昭往前跑了幾步,回過頭來,壓低聲音跟翠花道:“我咋覺得這位小皇帝,心思沒表面那麽單純呢?”
“當然不單純了,”翠花瞪着那雙圓眼睛,“都能跟侍衛這樣...這樣那樣了,還當着咱的面這樣那樣,能單純得了嗎?”
“什麽這樣那樣的,”許昭戳戳翠花的腦袋,“你就知道想這種事,一點腦子也不長。”
“那是沒你機靈,”翠花嘿嘿笑着,“珍珠,那你說說,陛下怎麽不單純了?”
外頭風呼呼得吹,許昭凍得不行,拽着翠花進了營帳,把門關好。
他蹲到炭盆邊,伸出手來烤火。
翠花也跟着蹲到他旁邊,伸着手烤火。
許昭四下看看,低聲道:“一開始不知道我是誰,行為舉止雖不算守規矩,倒也能看出是個有教養的世家公子,同那位叫匡野的侍衛也不胡鬧,大概是不想透露身份。”
“後來,聽說我是年...攝政王的...呃...人,整個人便輕浮了起來,同那匡野放肆調笑,叫人忍不住在心裏罵一句昏君。”
“你當時在心裏罵他了?”翠花轉頭看着許昭,“我當時見他倆那樣,看得挺開心來着,這不比那些不會動的話本好看。”
許昭苦笑一聲,慈愛地撫摸過翠花的頭,“等回了京城,叫人再買些話本給你。”
“珍珠,你真好。”翠花嘿嘿笑着。
許昭轉頭去看炭盆裏的炭火,“這炭網上放些栗子,烤來吃一定很香。”
翠花高興地站起來,“是哦,珍珠,還是你會吃,我這就去找些栗子來。”
走了幾步,翠花又突然回頭,若有所思:“珍珠,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了?”許昭問。
“陛下知道你的身份便失了體面,一定是,”翠花頓了頓,“一定是因為瞧不起咱!”
雖然這話怪怪的,可許昭一時找不出話來反駁,無奈擺擺手,“快去弄栗子吧,皇家的事不适合咱們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