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寶寶,我們和好吧

寶寶,我們和好吧

初秋的夜晚比盛夏涼爽許多, 空氣中也多了幾分濕意。

祝渝蹲在路坎邊,手裏夾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煙,臉頰挂着不正常的酡紅, 眼神也有些迷離。

時嘉恒靠着樹幹, 垂眸問他, “你真不回家嗎?”

祝渝擡頭,眼神迷離地瞥了時嘉恒一眼, 旋即耷拉着頭罵:“回個屁。”

“喝成這樣确實沒法回去, 你爸媽知道了, 估計能打斷你的腿。”時嘉恒嘆了口氣,抽完最後一口煙, 彎腰把喝醉的祝渝架起來, 池喬乖乖跟在倆人身邊, 前後各一個書包,是他的和時嘉恒的, 祝渝出來得急,什麽都沒拿。

祝渝突然掙開時嘉恒的手,跌撞着沖過去抱住路邊的梧桐樹, 醉醺醺地說:“不回, 我還能喝, 我們繼續喝!”

時嘉恒滿臉無奈地上前扒拉祝渝,“喝什麽喝啊,就你那半瓶啤酒的酒量, 趁早回家洗洗睡吧。”

祝渝用腿環着樹, 搖頭晃腦地沖時嘉恒舉起一根手指, “滾,你他媽才半瓶, 老子能喝一瓶好不好。”

“啊對對對,你能喝一瓶,你好牛逼啊,簡直就是酒神好吧。”時嘉恒一邊說一邊伸手掰祝渝的手指,“好了酒神,腿和手都松開,我們該回家了,已經到下晚自習的時間了,再不回家,父母該擔心了。”

祝渝揮開時嘉恒的手,仍舊抱着那棵樹不肯松開,還自言自語:“沒人會擔心我,沒人會擔心我……”

“沒人擔心你的話,我和池喬還會翹課一整天陪你在外面瘋嗎?”時嘉恒彎腰和祝渝對視,“所以你到底咋了,突然說要喝酒?”

問一整天了,就是不肯說,剛剛還在燒烤店哭得跟殺豬似的,現在喝醉了,應該會說吧。

祝渝哼哼兩聲,“沒事兒啊,我高興,不行嗎?”

“誰家好人高興喝醉酒還哭啊,我反正是沒見過。”時嘉恒和池喬對視一眼,“你見過嗎?”

池喬乖巧地搖搖頭,“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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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嘉恒笑着揉揉他的頭,跟祝渝說:“看吧,我們都沒見過。”

“你倆滾,麻溜的,滾遠點。”祝渝惱羞成怒地伸腳踹人,但因為喝醉酒,頭暈得很,腳下一個踩空,整個人猛地往前摔。

“我艹,祝渝——”時嘉恒剛準備伸手拉他,只抓到一片衣角,祝渝整個人摔平在地上,臉朝地。

祝渝趴在地上,暴怒地吼:“時嘉恒,我草你媽的!!!”

“完了完了。”時嘉恒一邊說一邊上前把祝渝扶起來。

剛坐起來,祝渝就感覺鼻腔中傳來一股熱意,下一刻,鼻血直接流進他嘴裏,帶着一股腥味的鹹意瞬間充斥在整個口腔裏。

“呸。”他嫌棄地吐了兩口帶血的唾沫,伸手摸了摸臉上還在流血的傷口,“時嘉恒,老子是不是毀容了,你他媽快給老子看看。”

時嘉恒心虛地別過臉,“沒、沒毀容,就是鼻子擦破了點兒皮,下、下巴也是,其他地方沒事兒。”

完了,等祝渝酒醒,絕對會把他殺了。

“可是好他媽痛——”祝渝邊說邊伸手,黏糊糊的,他拿下一看,直接從地上跳起來,“我艹,時嘉恒,老子毀容了,血,好多血!”

此時正值下晚自習,路邊來往的學生很多,不少人被祝渝的喊聲吸引,紛紛朝他投來疑惑的目光。

“沒,真沒毀容,就是擦破了點兒皮,我們先帶你去診所包紮一下。”時嘉恒視線掃了一圈,正好看到馬路對面有診所,他想也不想,直接把祝渝背起來往那邊走。

祝渝用手捂住下巴的傷口,感受着從指縫流出帶着熱意的血,他用另一只手扯住時嘉恒的頭發,不安地罵:“老子下巴要掉了,時嘉恒,老子下巴要掉了……好痛,你他媽慢點兒跑……”

“沒那麽誇張,真的就是蹭了點兒皮。”雖然看着好像确實挺吓人的。

時嘉恒不敢再說話,背着簡饒快步進了診所。

與此同時,診所門口,沈煉行色匆匆地經過,手上拿着手機打電話。

電話接通後,他焦急地詢問:“王姨,渝寶兒在家嗎?”

“沒有啊,你們沒一起回家嗎?”王裀語氣帶着幾分疑惑。

沈煉一邊用眼神注意四周,一邊跟王裀說,“我今天在學校惹他生氣了,他上午就出來了,我找不到他,還以為他回家了。”

王裀絲毫不驚訝,“肯定是因為你月考考得比他好,所以他生氣了吧?”

“不是的王姨——”

是我犯蠢。

王裀輕松的笑聲透過手機傳來,“沒事兒,他在外面玩夠了自己會回來,阿煉你別找他了,那小子朋友多得很,藏身的地方也多,你這麽漫無目的地找是找不到的,你早點回家,大晚上的你一個人在外面不安全。”

沈煉停下腳步,站在原地,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王姨,您不擔心渝寶兒嗎?”

他很擔心。

王裀不在乎道:“有什麽好擔心的,那孩子從小就玩得瘋,玩夠了他自己會回來的。”

沈煉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頭,好半天才說出話,“王姨,我再找一會兒,他要是回家了,麻煩您給我打個電話。”

“好,那你自己小心點,有事随時給我們打電話。”王裀說完直接把電話挂斷。

沈煉手裏捏着手機,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穿着不同或相同校服的人不停地從他身旁經過,他卻莫名覺得孤獨。

渝寶兒,別躲我了,我知道錯了,你出來吧——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祈禱起了作用,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時嘉恒,老子破相了,你他媽得負全責!”

沈煉倏地轉過身,一眼就看到趴在時嘉恒背上念念有詞的祝渝。

“時嘉恒,我他媽毀容了,以後小姑娘不喜歡我了怎麽辦?”

“時嘉恒,我毀容了,沈煉讨厭我怎麽辦?”

“時嘉恒,我毀容了,沈煉笑話我怎麽辦?”

“時嘉恒,你他媽是啞巴了嗎,為什麽不說話?”

“你不說話就算了,為什麽停下,趕緊走啊。”說着,他還伸手拍了一下時嘉恒的屁股,“駕,小馬快跑……小馬腿斷了,完蛋了……”

沈煉捏着的拳頭松開又握緊,他對上時嘉恒錯愕的眼神問:“他喝醉了?”

祝渝一把扯住時嘉恒的頭發,“時嘉恒,老子醉出幻覺了,居然聽到沈煉那個讨厭鬼的聲音了。”

時嘉恒:“……”

“真的是沈煉,不信你看。”

他一邊說,一邊把祝渝放下來,一旁的池喬連忙上前扶着祝渝,生怕他像剛剛那樣栽倒。

沈煉看着祝渝下巴和鼻梁上的紗布,眉頭狠狠一皺,“你受傷了。”

祝渝靠在池喬身上,沖沈煉翻了個白眼,“不要你管,傻逼。”

聞着祝渝身上散發的酒味,沈煉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溫柔,“你該回家了,叔叔阿姨很擔心你。”

居然跑去喝酒,還把臉給摔傷……渝寶兒,你不乖了。

“都說了不要你管,你他媽是聽不懂人話嗎?”祝渝眉頭皺着,語氣更是差到極點,“時嘉恒、池喬,咱們走,剛不還說要喝下一場嗎,時間來不及了。”

時嘉恒和池喬對視一眼,皆是一臉茫然,他們什麽時候說要去喝下一場了?

而且這倆人怎麽怪怪的,難道祝渝借酒澆愁是因為沈煉?

“不是說回——唔——”

時嘉恒話還沒說完就被祝渝捂住嘴,“走,去喝下一場。”

祝渝剛拽着時嘉恒走到沈煉身旁,手就被抓住,耳畔響起沈煉沒有任何起伏的聲音,“渝寶兒,我說了,你該回家了。”

祝渝甩了一下手,沒掙脫,只能側頭看着沈煉,“我也說了,不要你管,你他媽有多遠滾多遠!”

媽的,一看到沈煉,他酒都快醒了,被氣的。

他剛準備給沈煉一下,就聽到他說:“我錯了。”

??這又是抽哪門子瘋?

“你不會以為認個錯我就能原諒你吧?”祝渝冷笑一聲,“滾遠點,誰他媽稀罕你道歉似的。”

莫名其妙發瘋,他有義務讓着他嗎?

時嘉恒和池喬對視一眼,小心翼翼道: “祝渝啊,我和池喬先走了,你到家跟我打個電話報平安。”

祝渝又驚訝又生氣地罵:“你他媽有沒有義氣啊,不是說帶我去你家睡覺的嗎?”

“剛我媽給我發消息,說我表哥今晚得跟我睡,估計沒辦法帶你了,你早點回家吧啊。”

時嘉恒一邊說,一邊拉着池喬直接跑了。

太吓人了,沈煉的表情太吓人了,他有種再不走就要被暴揍的感覺。

而且倆人好像鬧矛盾了,得給他們點空間說清楚才好,不然一直僵着也不是個事兒。

祝渝愣愣地回過神來,對着時嘉恒和池喬離開的方向罵:“沒義氣的混賬東西,絕交,老子要跟你們絕交……”

擡頭,正好看到沈煉線條分明的側臉。

哦對,剛剛池喬那個死小子走的時候,好像把他推到沈煉懷裏了,而他沒覺得任何不對勁,甚至心安理得地靠着沈煉罵了時嘉恒和池喬将近十分鐘。

他垂眸看着沈煉摟着他腰的手,掙紮了一下,“松開。”

沈煉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不是喝醉了嗎,松開你會摔倒。”

“要你管,我摔了還是摔死了和你有什麽關系嗎?”祝渝掙開沈煉的手,還沒說話呢,身形一個踉跄,下一刻,他又被拽回沈煉懷裏。

沈煉小心翼翼地把他護在懷裏,低頭,眸底閃爍着淚光,“今天的事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

“渝寶兒,下次別這樣一聲不吭地躲起來,我找不到你。”

祝渝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沈煉眼底的淚光,有些摸不着頭腦。

不是,他哭什麽,他受那麽大委屈他都沒哭——好吧,剛剛他在燒烤店嚎得比誰都慘,但這件事他是絕對不會跟沈煉說的……

沈煉站在樹蔭下,路燈的光被茂密的枝葉擋住,連帶着沈煉臉上的表情也被擋住,祝渝正暈乎,耳邊響起他帶着祈求的聲音:

“渝寶兒,我們回家吧。”

祝渝掙開沈煉的懷抱走到樹邊靠着樹幹,煩躁道:“要回你自己回,少他媽煩我。”

沈煉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反而走到他跟前,垂眸看着他臉上的傷,語調沒什麽起伏:“你的臉怎麽弄的?”

“不要你管。”祝渝心虛地別過臉去,生怕沈煉回家告狀,又轉過臉警告:“少他媽多嘴,不然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沈煉翕了翕眼,拳頭松開自然地垂在身側,他像是商量似的跟祝渝說:“那你告訴我臉是怎麽受傷的。”

祝渝沒好氣道:“摔的呗,還他媽能是怎樣。”

“為什麽會摔?”沈煉盯着他的臉問:“時嘉恒和池喬不是在,他們沒照顧你嗎?”

要是他在的話,祝渝就不會被摔成這樣。

祝渝原本是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又被他給咽回去:“不想說,別他媽一直盯着我問,懶得跟你說話。”

“今天的事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別生氣了,好嗎?”沈煉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勾住祝渝的小拇指,像是小時候每次惹他生氣那樣,又用可憐兮兮的語氣祈求:“渝寶兒,哥哥真的知錯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這次好不好?”

“等會兒。”祝渝甩開沈煉的手,擰眉質問:“你他媽是誰的哥哥?”

“你的。”沈煉垂着眼,看起來可委屈了,“渝寶兒,我真的錯了,看在我找了你一整天的份兒上就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祝渝微微愣住,“你說你找了我一整天?”

“嗯。”沈煉嘆了口氣,“一直找不到你,我很擔心,打電話給王姨,她說你沒回家,我就來這邊找你了。”

祝渝心裏有些感動,嘴上卻不饒人:“找我幹嘛,想看我笑話還是想看我被你氣死沒?”

白天那麽氣人,現在又擺出這幅可憐兮兮的樣子,是篤定他會原諒他嗎?

不過沈煉居然會出來找他,連他爸媽都從來沒找過他。

沈煉垂着眼看他,一字一句道:“白天我被氣瘋了,一時沖動,你別跟我一般見識,看在我為了找你一整天沒吃飯的份上,你就原諒我吧。”

原本是想問他為什麽不吃飯的,但祝渝被另一句話吸引了注意力,“我今天好像沒惹你生氣吧,你莫名其妙發什麽瘋?”

沈煉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因為我聽到沈枝意說要嫁給你。”

祝渝:“??”

“你有病吧,就因為這個你差點把我給氣死,還莫名其妙說要換座位?”

傻逼吧。

且不說沈枝意是開玩笑的,就算不是開玩笑,沈煉因為這件事兒生氣也不太正常吧,還是說別人的竹馬也是這樣的?

沈煉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實話實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當時聽到她那麽說就覺得很生氣,大概是因為吃醋之類的吧……”

聞言,祝渝愣愣地看着沈煉:“你、吃我的醋?”

這也是正常的嗎,別人家竹馬也會這樣?

“沈煉,你覺得這正常嗎?”祝渝不确定地問。

“不正常嗎?”沈煉不答反問:“你今天不是也因為我和別人坐生氣了嗎,那也是吃醋。”

祝渝一臉茫然道:“啊?真的假的,我還以為就是簡單的占有欲呢。”

沈煉眼底閃過欣喜,但很快就被他隐藏:“那你為什麽會對我産生占有欲呢?”

“我哪兒知道啊,反正時嘉恒是這麽說的。”

具體為什麽,他自己也不清楚、就是覺得時嘉恒說的還挺有道理的。

沈煉垂着眼,眸底劃過欣喜,擡頭時眼底的情緒被徹底隐藏:“嗯,那我們現在算是和好了嗎?”

祝渝差點就點頭答應,幸好關鍵時刻反應過來:“我可沒說要原諒你啊,我還生氣呢。”

沈煉彎着腰,視線和他齊平,頭頂灑下的燈光讓祝渝勉強看清他眸底的情緒。

真摯、誠懇,還帶着一絲淡淡的不安。

沈煉低聲祈求:“那我好好哄哄你,你原諒我好不好?”

“看你誠意吧。”祝渝傲嬌地說完,把臉扭到一邊。

沈煉點點頭表示知道了,“那你現在酒醒了嗎?”

“我根本就沒醉好吧。”祝渝笑着擺擺手,“半瓶啤酒而已,我怎麽可能會醉。”

原來只喝了半瓶啤酒就醉成這樣了,真可愛。

“那現在頭暈不暈?”

祝渝伸出小拇指,在粉嫩的指甲蓋上比了比,“一點點吧,也不是特別暈,但你要是想背我的話,我不會拒絕。”

因為沒醉是他在死鴨子嘴硬,實際上他現在頭暈得要死。

沈煉輕笑一聲,利落地在他面前彎腰:“上來吧,我背你。”

“你不是說自己一整天沒吃飯嗎,你會不會被我給壓死?”雖然嘴上這麽說,但他人已經趴在沈煉背上。

沈煉摟着他的腿彎把他背起來,甚至往上掂了掂才回頭對他說:“壓不死的,你這點重量能壓死人也是怪我太脆弱。”

祝渝趴在他背上,暈乎乎道:“你是在誇我還是在自貶啊,我現在頭太暈了反應不過來,你別給我繞彎子了。”

“在自貶,同時也是誇你。”沈煉聲音很溫柔地說。

祝渝有些滿意道:“好吧。”

夜晚的風雖然涼爽,但祝渝酒量實在是太差了,加上沈煉的後背太有安全感,祝渝越發感覺頭暈目眩的,他雙手攀上沈煉的肩膀,湊到沈煉耳朵旁邊說:“沈煉,我今天去喝酒,喝醉後哭了,差點把時嘉恒和池喬吓死。”

沈煉腳步微微一頓,“為什麽哭,是因為我嗎?”

祝渝扯着沈煉有些紅的耳垂輕輕捏着,手感不錯,他滿意地勾了勾唇回答:“當然了,因為你莫名其妙生氣,還自作主張地換了座位,我不該生氣嗎?”

沈煉神情動容道:“該生氣,抱歉,都是我的錯。”

祝渝輕哼一聲,湊到沈煉耳邊問:“沈煉,你耳垂好好捏,我能一直捏嗎?”

沈煉點點頭,縱容道:“嗯,捏吧。”

祝渝捏了一會兒就松開沈煉的耳垂,有些悶悶不樂,“那明天你還要繼續和張曼當同桌嗎?”

“你想讓我繼續和她當同桌嗎?”沈煉不答反問。

“廢話,當然不想了。”祝渝報複似的往沈煉背上拍了一下,“要是你繼續跟她當同桌,那我不是白喝酒白哭了?”

沈煉唇角勾起淡淡的笑容:“好,那就不跟她當同桌了。”

祝渝重新趴回沈煉背上,暈乎乎地問:“今天我揍你臉了,還疼嗎?”

“不疼。”沈煉回頭看了他一眼,“你呢,臉上的傷還疼嗎?”

祝渝沒好氣道:“廢話,當然疼了,我剛剛還以為我毀容了。”

沈煉嘆了口氣,“下次別再喝酒了,要喝也等我在身邊的時候再喝。”

祝渝茫然地問:“你在會有什麽不同嗎?”

“我在的話不會讓你受傷。”沈煉說。

“哦。”祝渝迷糊地應着,安安靜靜地趴在沈煉背上,似乎是困了。

沈煉回頭看了他一眼,聲音放得很輕,“困了就睡一覺,到家我叫你。”

“好。”祝渝黏糊糊地問:“要是我爸媽知道我喝酒,會把我打死的。”

沈煉背着祝渝步伐堅定地往家的方向走,“沒事,今晚你去我家睡,等會兒我打電話跟叔叔阿姨說。”

“沈煉,看在你那麽幫我的份兒上,我原諒、原諒你了……”祝渝話都沒說完就迷迷糊糊睡着。

沈煉腳步微微一頓,聲音愈發溫柔:“謝謝寶貝。”

這句話沒得到任何回應,沈煉也沒再開口打擾祝渝,默默加快步伐朝家的方向走。

到家的時候,已經将近十一點。

張芸壓低聲音詢問:“這是怎麽了?”

沈煉回頭看了一眼,壓低聲音跟張芸說:“沒事,摔了一跤,我先背他上去,媽你幫我給王姨打個電話。”

張芸滿臉擔憂道:“好,你趕緊背他上去,要叫醫生嗎?”

“不用,傷口已經處理過了。”沈煉說完,背着祝渝上了樓。

剛把人放下來,祝渝就掙開眼睛一臉茫然地看着他。

沈煉輕輕拍了拍祝渝的肩膀,柔聲道:“到家了,安心睡吧,等會兒我幫你洗澡。”

祝渝沒說話,乖乖閉上眼睛繼續睡。

沈煉小心翼翼地幫他看了看臉上的傷,還挺嚴重的,尤其是下巴那塊兒,現在都還有血滲出來。

沈煉自責地握住祝渝的手,低聲呢喃:“寶寶,對不起。”

要不是他莫名其妙生氣,祝渝也不會翹課跑出去,那樣的話,他就不會受傷了。

“叩叩叩——”敲門聲打斷了沈煉的自言自語,他幫祝渝掖好被角才起身開門。

張芸一臉擔憂地往屋裏看,“阿煉,渝寶兒怎麽樣?”

沈煉回頭看了一眼熟睡的祝渝,淡淡道:“睡着了,沒什麽大礙,不用擔心。”

聞言,張芸臉色沒有任何緩和,反而更加嚴肅地問:“你王姨他們不放心,說是要過來看一眼,你跟媽媽說實話,到底怎麽回事兒?剛剛媽媽聞到渝寶兒身上的酒味了。”

沈煉看了祝渝一眼,嘆了口氣把事情大概跟張芸說了,但他把大部分責任攬到自己身上,甚至撒謊說祝渝喝酒的時候他也在身邊,是因為他沒照顧好祝渝才會導致他摔倒。

張芸聽完後,久久沒有說話。

最後她扔下一句“你啊,怎麽一遇上和渝寶兒有關的事兒就失了分寸呢”後,念念叨叨地走了。

沈煉站在原地發了會兒呆,直到床上的人發出聲音他才關上門轉身進去。

祝渝這一覺睡得極沉,一直到後半夜才醒,還是被渴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着熟悉的天花板發呆,浴室裏有水聲傳來,他坐起身看了一眼,只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

頭實在太暈,他又倒了回去,躺在床上發呆。

他怎麽回來的來着,對了,他遇到沈煉了,沈煉背他回來的。

他還迷迷糊糊原諒沈煉了,操,他怎麽那麽蠢,這麽好的機會居然不坑沈煉一把,失策。

果然,就不該喝酒的。

咔噠一聲,浴室門被推開,沈煉濕着頭發出來,身上裹着浴袍,聲音有些嘶啞地問:“你醒了?”

祝渝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看起來有些冷淡。

“想喝水嗎?”沈煉一邊問一邊給他倒水。

看着遞過來的水杯,祝渝猶豫了一下,伸手接過,一口氣喝了大半杯水。

幹澀的嗓子被溫水潤了一下,好受多了。

祝渝舒服地眯着眼靠在床邊,仰頭看沈煉,沈煉也在看他,倆人誰也不說話,一時間寂靜無比。

直到沈煉發梢的水珠滾進他眼睛裏,沈煉閉了一下眼睛,祝渝不厚道地笑出聲來,尴尬的氣氛才稍稍得到緩和。

沈煉垂下眼,聲音有些嘶啞地問:“肚子餓不餓?”

祝渝也眨眨眼回過神來。

“一點點。”他聲音有些嘶啞道:“不吃也可以,現在應該挺晚了吧。”

沈煉随手擦了擦還在滴水的頭發,柔聲詢問:“還好,十二點,你想吃什麽?”

祝渝翻個身背對着沈煉,悶悶道:“不吃,我想睡覺。”

媽的,沈煉的浴袍都散開了,他自己沒察覺到嗎,腹肌都露出來了,還是說他在向他炫耀?誰沒有似的,好吧,他确實沒有。

好氣!

沈煉繼續追問:“現在還早,你不吃能堅持到明天早上嗎?”

“沒事。”祝渝還是那句話,甚至有些不耐煩地說:“你能不能安靜點,我想睡覺了,你好吵。”

“好,那你睡吧,我去隔壁卧室。”沈煉說完,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祝渝忍着沒開口,直到關門聲傳來,他才從床上坐起來,茫然地盯着四周。

好黑,不會有鬼吧。

沈煉是不是忘記他怕鬼了,怎麽直接走了呢?

要是他現在過去沈煉的房間,會不會顯得他很沒禮貌啊。

算了,他還是自己睡吧,應該不會有鬼的。

祝渝一邊想一邊拉起被子蒙着臉,不自覺豎起耳朵,不肯放過任何一絲風吹草動,生怕有東西從黑暗的角落裏竄出來把他給吓死。

另一邊,沈煉濕着頭發站在窗邊看着窗外霓虹閃爍,眸光有些落寞。

已經過去十分鐘了,渝寶兒怎麽還不過來,他一個人不害怕嗎?

思忖間,房門突然被敲響:“叩叩叩——”

沈煉眨眨眼,臉上露出笑容,他迅速收斂神情走到門口開門。

看到門口一臉慌張的祝渝,他故作疑惑道:“渝寶兒,怎麽了,是不是肚子餓了?”

祝渝抱着枕頭站在門口,身上還穿着沈煉初中時候的睡衣,他神情慌張道:“沈煉,房間裏有東西,我、我有點害怕。”

“我去幫你看看。”沈煉說完就要走,祝渝連忙伸手拉住他的手,“看什麽看啊,萬一吓到你怎麽辦,我倆今晚一起睡,行嗎?”

房間裏沒東西,就是他自己害怕,但說出來的話,感覺很沒面子。

在祝渝看不見的地方,沈煉唇角勾起淡淡的笑容,開口卻和平時一樣冷淡:“好,那你先上床睡吧。”

祝渝拉着沈煉的手不肯松開,“這麽晚了,你不睡覺要去哪兒?”

沈煉翕了翕眼,“去看看有沒有吃的,你剛才不是說肚子餓嗎?”

“我不餓,趕緊睡覺吧,明天起來再吃。”祝渝說完,迫不及待地拉着沈煉去床邊,生怕他反悔似的把他按在床上。

“好了,我去關燈,你就好好躺着吧。”說完,他自覺擔任鎖門關燈的責任,格外懂事。

周遭陷入黑暗,祝渝摸黑在沈煉身旁躺下,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沈煉問他,“寶寶,你酒醒了嗎?”

祝渝自動忽略沈煉對他的稱呼,閉着眼睛嘟囔:“那點酒早就醒了,幹嘛?”

“沒,就是有點擔心。”沈煉聲音淺淺道。

祝渝不解,“擔心什麽?”

是擔心他被半瓶啤酒給燒死嗎?

沈煉翻了個身和他面對面躺着,低聲道:“擔心你酒醒之後發現我在你身邊,耍賴不認賬。”

祝渝翻了個白眼,惡狠狠地用手拍了一下被子,“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這樣就不會揍你了?”

“渝寶兒,你打我一下吧。”沈煉突然說。

祝渝愣了一下,低聲罵道:“你傻了吧,哪兒有人提這種要求。”

黑暗中,祝渝感覺沈煉往他那邊靠了靠,下一刻,手指被人小心翼翼地勾住,沈煉愧疚的聲音響在他耳邊::

“沒傻,就是很自責今天惹你生氣,害你把臉摔傷。”

祝渝心裏咯噔一聲,像是被什麽東西紮了一下,刺疼,他回握住沈煉有些涼的手,低聲說:“是我自己不看路才摔倒的,和你沒關系。”

沈煉抓着他的手,呼吸比剛才急促了些,“寶寶,對不起,我以後要是再這樣,你就動手打我,別一個人跑出去,我找不到你,會擔心的。”

聽着沈煉帶着哭腔的聲音,祝渝擔心又疑惑道:“沈煉,你今天怎麽了?”

沈煉今天好愛哭。

“有點難受。”沈煉深吸幾口氣,往他那邊靠了靠,“渝寶兒,我們以後不吵架了好不好?”

沈煉的呼吸灑在他耳邊,有些癢,祝渝悄悄往旁邊挪了挪才淡淡道:“那得看你啊,你要是不惹我生氣,我幹嘛莫名其妙跟你吵架,我又不是閑得沒事兒幹。”

沈煉握着他的手捏了捏,低聲承諾:“好,那我以後都不惹你生氣了。”

祝渝閉着眼,感覺到沈煉用手指撓他掌心他也不生氣,只當是沈煉睡覺時候的壞習慣,閉着眼睛喃喃道:“嗯,早點睡覺吧,好晚了,明天還得上學呢。”

沈煉緊緊握着祝渝的手,輕聲道:“好,睡吧。”

祝渝迷迷糊糊地應着,徹底睡熟。

翌日一早,祝渝睜開眼睛看着熟悉的天花板有些懵逼。

嘩啦——浴室裏有水聲傳來,他頂着爆炸頭坐起身來,看了一眼牆上的挂鐘。

七點,沈煉起那麽早做什麽,瘋了嗎?

祝渝一邊想一邊躺回床上,卻沒了睡意。

沈煉洗漱完出來就看到他一臉生無可戀地躺在床上發呆。

沈煉眨眨眼,問祝渝:“我吵醒你了嗎?”

祝渝側過頭看着他,無奈又生氣道:“你還知道呢,大早上的你發什麽瘋?”

沈煉一邊換衣服一邊回答:“起來給你做早餐。”

祝渝嘆了口氣,語氣稍稍緩和,“我現在只想睡覺,不想吃早餐。”

沈煉把小燈關了,壓低聲音跟祝渝說,“吃完早餐還得給你換藥,你還可以睡二十分鐘,等會兒我上來喊你。”

祝渝煩躁地用被子把自己裹起來,悶悶地問:“大哥,你能不能再讓我睡半小時,我快困死了。”

昨晚臉上的傷一直疼,他都沒怎麽睡着。

每次他醒的時候沈煉都會第一時間睜開眼睛關心,祝渝都不知道這人瞌睡怎麽會那麽輕。

房門被推開,有光透進來,祝渝把臉從被子裏探出來,“沈煉,我說真的,我不吃早餐,你趕緊過來再睡會兒,免得猝死還得找我負責。”

沈煉回頭,逆着光看着他,語氣莫名溫柔,“乖,你再睡會兒,等會兒我來叫你。”

祝渝被他那語氣搞得有些不自在,悶着聲音罵道:“乖你個大頭鬼差不多,趕緊滾。”

吱呀一聲,房門被關上,屋裏再度陷入黑暗中,祝渝聽着自己漸漸急促的呼吸聲,煩躁地罵道:“狗沈煉,我乖你二大爺差不多,神經病,莫名其妙說那種話做什麽。”

原本他還想睡一覺的,被沈煉這麽一搞,徹底睡不着了。

想着沈煉早起是為了給他做早餐,祝渝也不好意思繼續睡了,索性懷着滿腔怨憤起床。

他下樓的時候,沈煉還在廚房裏忙。

聽到腳步聲,沈煉從廚房裏探出頭來,一臉驚訝地看着他,“渝寶兒,你怎麽不多睡會兒?”

祝渝單手插着兜靠牆站着,跟個大爺似的,“你覺得我還能睡着?”

沈煉垂了垂眼,“那正好,馬上能吃了,你過去坐吧。”

祝渝深吸一口氣,下意識咽了咽口水,“你弄什麽了?好香。”

他原本不餓的,被這味道勾着,肚子開始叽裏咕嚕地叫起來。

沈煉身上系着圍裙,背對着祝渝說:“牛肉餅,還有意大利面。”

祝渝驚嘆一聲,“你今天吃錯藥了嗎,還是良心發現?”

沈煉回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良心發現。”

祝渝一時無言,哦了一聲,乖乖去餐桌邊等着。

吃完早餐,沈煉又幫他換了藥,然後倆人一起出門上學。

祝渝踩着清晨陽光,後知後覺地問:“我昨天逃課,老章沒發現吧?”

沈煉搖搖頭說:“沒有,昨天下午章老師去市裏開研讨會了,上完早自習就走了。”

祝渝驚訝地挑眉,“你怎麽知道的,老章跟你說的?”

沈煉點頭道:“嗯,我去辦公室的時候章老師正準備走。”

“所以真的是老章讓你換座位的嗎?”祝渝眸光淡淡道:“還是說你自己想換……”

要是前者他就勉為其難原諒沈煉了,要是後者他得給沈煉一下才能消氣。

沈煉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騙你的,是我自己想換。”

祝渝驚訝他的坦誠,但還是說,“我現在想給你一下,你有什麽想替自己辯解的嗎?”

“沒有。”沈煉 淡淡說完,主動湊過去讓他打。

祝渝手都擡起來了,最後只是輕輕拍了一下沈煉的肩膀說:“看在你昨晚去找我,今天還一大早起床給我做好吃的,我就勉強原諒你了。”

沈煉眸光微微一動,“謝謝渝寶兒。”

祝渝傲嬌道:“這次确實是我大方,要是換作別人,肯定不會那麽輕易原諒你。”

沈煉笑着點頭,“嗯,謝謝渝寶兒這麽大方。”

祝渝被沈煉那笑容搞得有些不自在,他有些警惕地看着沈煉問:“你笑那麽雞賊做什麽,是不是在打什麽壞主意?”

沈煉臉上的笑容稍稍收斂,“沒,就是覺得我們能和好真好。”

祝渝不放心道:“我覺得你有點奇怪,你如實招來,到底怎麽回事。”

“真的沒什麽。”沈煉極其生硬地轉移話題,“那邊有賣早餐的,你要不要再吃點?”

祝渝盯着沈煉看了一會兒,有些後知後覺,“沈煉,你現在是在轉移話題嗎?”

沈煉語氣堅定:“沒有。”

祝渝小聲嘀咕:“我早上吃了那麽多,現在吃不下了,我又不是豬。”

你是可愛的小豬。

這話沈煉不敢說出來,祝渝肯定會炸毛,所以他保持沉默比較好。

“喂。”祝渝用手肘拐了沈煉一下,不自在地問:“之前說幫我補課的事兒還算數嗎?”

“當然算數。”沈煉有些忐忑道:“還是說你不想讓我幫你補課了?”

祝渝擺擺手:“我可沒那麽說,你答應我的,別想耍賴。”

“不會,我說到做到。”沈煉低聲回答。

祝渝哼哼兩聲:“你最好是。”

沈煉不再說話,垂眸時候目光總是落在祝渝身上,每當祝渝擡頭,他都會不動聲色地将目光移開。

到學校的時候,時間還早,祝渝和沈煉剛進學校門就遇上值周的章絮,看到祝渝,章絮滿臉驚訝:

“你今天不遲到了?”

祝渝有些受傷道:“章老師,我已經很久沒遲到了,您都不關注我的嗎?”

章絮很巧妙地轉移話題,“臉怎麽回事?”

祝渝笑着擺手,“沒事兒,不小心摔了一跤。”

章絮點頭表示知道了,并挖苦祝渝那麽大人了走路還不小心點,“趕緊去上課吧。”

“章老師再見。”祝渝笑着說完,拽着沈煉直接走了。

章絮看着倆人的背影,無奈搖頭。

這倆人還真是一靜一動,互補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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