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以聖子之名
以聖子之名
“這是……”紅發半精靈不可思議地看着漂浮在他的胸前的戒指。
在他的注視下, 那枚懸浮着的戒指從銀鏈上掙脫出來,來到他的手心,忽然銀光一閃, 凝結成了一把銀劍,正是他慣用的聖劍。
他驚異地看着手中的長劍, 一股奇妙的感覺擊中了他, 就好像這把劍本身就有着靈性,能夠随着他的意念而變幻形态。
因為是母親的遺物,所以裏德一直十分珍惜地戴着這枚戒指,從不離身, 但他并沒有想過,這枚戒指居然還有這樣的作用。
但當下,他也來不及思考那麽多,只用力抓緊手中的長劍, 擡起頭, 看向不遠處的金發主教。
“普林霍爾。”紅發騎士聲音低沉,微微發光的雙眼迸射出殺意, “為我的父親償命吧!”
他擡起長劍, 雙手交握, 将劍刃豎于在胸膛中央, 白色與紅色兩種魔力回路在他的身上同時亮起, 互相交織纏繞,将那雙翠綠的眼眸映照得閃閃發光。
魔力形成的罡風在他身周環繞, 紮着馬尾的發帶被吹散, 一頭燦爛的紅發飄散在空中。
他舉起手中的長劍, 熾熱的火,明亮的光, 兩者相輔相成,逐漸融于一體,沿着劍刃一路穿行而上,形成了一道巨大的燃燒着的劍影。
他雙手握劍,朝着面前橫向一劈。
『烈日焚歌』!
金紅色的火蛇貫穿了整個長廊,摧毀了兩側的牆壁和門窗,以勢不可擋之勢朝着金發主教張開了血盆大口。
普林霍爾的神色一厲,他将尤萊亞一把拉到身後,再次擡起權杖,金色的護盾在他面前展開,形成一個圓弧,擋住了襲來的火蛇。
熾熱的氣流從他身側經過,一股刺鼻的硫磺和硝煙味蔓延在鼻尖,普林霍爾微微側首,蹙起眉,擡起空餘的左手,撚滅了鉑金色長發末梢的火星。
一道寒光在護盾前出現。
手持長劍的裁決騎士淩空躍起,雙手高舉,身後同樣出現了一道手持巨劍的高大身影,那身影的雙眼燃燒着熊熊怒火,如同憤怒的神明,正欲朝着世人降下祂的神罰與怒火。
『劍技·審判之劍』!
劍刃落到普林霍爾的護盾上,魔力沖擊下飛濺的火花令人睜不開眼。
一點一點的,那看似堅不可摧的護盾上竟然出現了一個缺口,鋒利的劍刃從其中緩緩突入。
普林霍爾擡起頭,看着面前神色堅決,視死如歸的紅發半精靈,臉上終于露出了幾分驚訝之色。
他将身後的少年一把推開。
下一刻,劍刃刺入他的肩膀,強勁的沖撞力讓兩人一起倒飛了出去,一直到走廊的盡頭才停住。
避開要害之處的金發主教後背抵在牆壁上,看着貫穿自己右邊肩膀的劍刃,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你……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回應他的是半精靈的冷語,“你也嘗嘗這種痛苦吧。”
在他傷口中的劍刃亮起光芒,形态驟然變化,在普林霍爾手中權杖再次亮起金光,将面前的襲擊者轟飛出去的前一刻,長劍變成了一條滿是尖刺的長鞭,伴随着裁決騎士倒飛出去的動作,長鞭從普林霍爾的肩膀猛地穿出,瞬間從銀色轉為血紅。
“唔哼!”
裏德被普林霍爾爆發的魔力沖擊轟飛,身體直直撞到了牆上,将堅固的石牆撞出了一個大洞,然後又在地上滑行了十幾米才堪堪停下。
他仰躺在廢墟中,望着被切割的牆面外一片漆黑的虛無,悶咳了一聲。
“汪嗚!”達洛斯來到他的身側,拱着他的後背支撐着他支起身體。
裏德,你沒事吧?
巨犬語氣擔憂。
咽下喉中湧起的腥甜,紅發半精靈長發披散,握着手中染血的長鞭,望着遠處的金發主教,臉上露出一個略帶瘋狂的笑容。
“咳……我死不了,有人就不一定了。”
另一邊,普林霍爾倚靠在牆側,他的肩膀上出現了一個可怖的血洞,透過血洞竟然能看到斷裂的鎖骨白森森的斷裂面和後方的血淋淋的牆壁。
他的右臂耷拉在身側,僅僅剩下筋腱和軀幹相連,但即便如此,他的手掌依舊緊緊握着那根施法用的權杖。
此刻他正緩緩擡起左臂,扭轉身體,試圖從右手的手中接過那根權杖為自己施法治療。
僅僅是這樣的動作,便令他滿頭冷汗,大股流出的血洇濕了他的黑色教袍,讓他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幾縷長發沾上了殷紅的液體,黏在他的脖頸和側頰,襯得他的臉色更加蒼白如紙。
當他好不容易用左手握住權杖時,權杖上的十字架閃爍了幾下,卻未能再度亮起。
男人一怔,這才察覺到魔力核心處傳來的枯竭之感。
周身的魔力回路逐漸暗淡,金發主教緩緩睜大雙眼,腦海中有片刻的空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見這一幕,裏德嘴角的弧度逐漸擴大,最終放聲大笑起來。
“這樣大型的鏡像結界,還有剛才用大量魔力創造的崩壞和爆炸,你無以為繼了,普林霍爾……”他好不容易止住笑意,這才啞着聲一臉戲谑地看着兩人。
“那麽,接下來,你要怎麽和你面前的聖子解釋,你魔力不足的情況呢?”
“心懷惡念之人,污穢不潔之人,自私自利之人,神厭棄之……被神明所厭棄的人,是不可能從信仰中獲得力量的。你從他人身上獲得了光明之力,總有用竭的時候,你有想過,自己會因此暴露嗎?亞歷山大·列維·普林霍爾,看來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主教之位是坐到頭了。”
伴随着裁決騎士嘲諷般的聲音,普林霍爾擡起眼簾,看向走到他面前的金發聖子。
“是……柏宜斯騎士說的那樣嗎?”
那個他從小撫養長大的孩子站在他的面前,質問道。
“……”
身體因為失血過多而逐漸冰冷,他疲憊地閉上眼睛,用沉默承認了一切罪行。
見他默認,少年的眼眶逐漸濕潤。
“為什麽……為什麽……”
“……明明是您教我……要保持純潔,不能心生雜念……”
少年臉上落下的淚珠滴落在普林霍爾的臉頰上,男人的金色睫羽顫了顫,他終于開口,嘆息了一聲。
“尤萊亞……”
“抱歉……”他輕聲道。
“現在還在這裏裝模作樣也沒必要了吧。”裏德·柏宜斯從地上站起來,“聖子殿下,擦亮你的眼睛看清楚,你面前的主教看似冰清玉潔,不近人情,可實際上他的身體都不知道向多少人敞開過了。”
“也不知道,他在別人身下輾轉呻-吟的時候,有沒有想起過對你的叮囑?”
“說不定,他還想過要把你洗腦成對他唯命是從的聖子,成為他手下的傀儡教皇呢。”
他的話讓金發少年臉色一白,不知所措地僵立原地。
而普林霍爾則臉色鐵青地咬牙道。
“住口!”
“……死到臨頭的人,還敢嘴硬?”
紅發半精靈用一道光明之力拂開了主教面前的金發少年,擡起手中的長鞭。
“讓我來教教你,怎麽讓別人住口!”
長鞭在空中劃出一道淩厲的破空聲,朝着牆角的光明主教揮去,眼看那滿是倒刺的銀鞭就要舔舐上男人的臉頰,濃重的黑霧忽然從牆壁中滲出,一只手從黑霧中出現,握住了鞭尾。
“我怎麽不知道……他的身體還向別人敞開過呢?”
黑霧中,惡魔的身體從牆面中露出了半截,他用一只手穿過靠在牆上的普林霍爾腦後鉑金色的長發,将他的腦袋撥到自己這一側,低頭吻住了他。
後者眉心微蹙,雖然抗拒,但還是張開口,接受了惡魔的吻。
在唇齒相接間,一個明亮的金色光球從雷維阿坦的口中出現,融入了金發主教的身體裏,點亮了他額頭的魔力核心。
有了魔力,普林霍爾立即施展了治療魔法,止住了自己肩膀上的血。
等将剛剛捕獵到的光明之力傳遞給對方,惡魔才慢條斯理地直起身,穿出牆壁,他擋在兩人之間,擡起頭,用一雙紅瞳望着面前的裁決騎士,說道。
“你搞錯了一件事。自始至終,沙夏的身體只屬于我……他也只能在我的身下輾轉呻-吟。”
“你……”
裏德難以置信地看着全須全尾出現在身前的薔薇公爵的身體,明知道不可能,可心中還是出現了一絲莫名的希冀。
“啊……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惡魔用安德烈·柏宜斯的身體露出一個惡劣的笑容。
“安德烈已經死了,但是我對這具身體很滿意,所以就用了一點魔力将它修複了。”惡魔扭動了一下脖子,發出咔噠一聲,“果然,用了這麽多具身體,還是死人的身體比較好用,還得多謝你父親……這麽大方地把身體讓給了我。”
“哪像那個艾爾維亞王國的雷吉諾德二世,冥頑不靈的家夥……得了好處,居然還想找光明修士來驅魔……我只好提前讓他去見他想見的光明神了。”
“只可惜死人的屍體不容易抵擋黑暗侵蝕,容易腐爛。”惡魔滿不在乎地說着,“只能用上一陣子再換一個了。”
“你!”見他這樣玷污父親的遺體,紅發半精靈怒火中燒,他手中的長鞭銀光變幻,再次從惡魔手中縮回,變成了一把十字聖劍。
“哦?有趣。”雷維阿坦眉梢微挑,對于這能夠變幻形态的武器産生了好奇。
他身後的黑霧如同沸騰一般湧起,黑色的蛇尾從霧氣中冒出。
“還想故技重施?”裏德冷笑一聲,長劍在手中挽了一個劍花,他靈活地從原地跳開,在半空中揮下數劍,将襲來的蛇尾紛紛斬斷于地。
但那蛇尾不知道是什麽構造,被切斷之後也不會流血,只是化成了黑霧消散在空中。
被斬斷了蛇尾的惡魔靜靜地站在原地,不急不惱,只是勾起唇,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
“可別大意了,裁決騎士長大人。”
話音剛落,裏德·柏宜斯身後忽然出現了一道黑霧,黑霧中冒出的蛇尾将他團團纏繞住,用力扳住他握劍的手腕,迫使他松開了手中的劍。
而剛一離開他的手,那把劍便重新化作了銀戒的模樣,滾落在地。
“原來如此。”看着地上的銀戒,雷維阿坦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是在惡魔的契約中誕生的孩子,很容易招致惡意,能活到這麽大還沒有夭折,應該是這個戒指在保護你吧?”
有着靛藍色鱗環的蛇尾繞過裏德·柏宜斯的手臂,來到他的身側,撩起他的一束紅發。
“我還挺中意你們父子倆的身體的。”惡魔呢喃道,“要不要……考慮子承父業?”
“癡心妄想!”裏德·柏宜斯從口中冷冷吐出這幾個字。
“不願意啊。”惡魔露出幾分惋惜的表情,“可惜了,那你就下去見你父親吧。”
說罷,他的蛇尾便用力絞住了紅發半精靈的脖頸。
巨大的絞合力讓裏德的脖頸發出咔嚓一聲,氣管和胸膛被壓迫住,就連呼吸都逐漸困難起來,他張開嘴,難耐地用手扳住纏繞自己脖頸的蛇尾,想要将其掙脫,但卻只是杯水車薪。
見半精靈被勒住,一旁的巨犬撲過去,想要将他救出來,但惡魔顯然沒有手下留情的意思,地面上無端冒出的黑霧将達洛斯的身體一同籠罩,幾道略微細長的蛇尾分別束縛住他的四肢和吻部,讓他無法張開嘴撕咬。
“嗚嗚嗚嗚!”巨犬發出低低的嘶吼聲,但身體卻不由自主地被拉開,眼看就要被五馬分屍。
“住手!”
關鍵時刻,一道稚嫩清亮的聲音忽然響起。
金色的魔力凝結的子彈準确地擊打在那幾條蛇尾上,明亮而又純粹的魔力将其瞬間擊碎。
站在角落的金發聖子擡起了右手手臂,拇指和食指張開,擺出了瞄準的姿勢,對準了面前的惡魔。
“放開他們!否則……我就要驅除你了。”
“哦?”惡魔扭過頭,像是才注意到一旁的金發少年般,臉上露出幾分懶洋洋的笑容,“你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你要怎麽驅逐我?”
見他不信,尤萊亞的臉色沉了下去。
他頓了頓,語氣嚴肅地說道。
“以神聖光明教廷第二十三代聖子的名義,我,尤萊亞·德懷特,驅逐你,惡魔……無論你的名字是什麽,我禁止你占用安德烈·柏宜斯公爵的身體,現在,我命令你立刻從他身上離開!”
伴随着一字一句的話音,金發少年的手掌翻轉,掌心向下,指尖亮起金光,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巨大的十字,然後朝着面前的男人一掌推去——
在被十字擊中的那一刻,男人臉上不以為意的表情頓時消失,洶湧的黑霧從被他占據的薔薇公爵的身體裏冒出,失去了惡魔的控制,安德烈的身體倒到了地上,而黑霧則在他的身體上空凝結成一個虛虛的人形,定定地俯視着面前的金發少年。
“不愧是聖子……如此純淨的光明之力……我終于理解為什麽祂會想要引誘你堕落了……”
黑霧朝着少年伸出了利爪,像是要将他一同拖入深淵。
沒等少年閃躲,一道金光從如同利箭一般從黑霧的眉心穿過,黑霧瞬間被擊潰,失去了人形,在刺耳的尖嘯聲中,沉入了地面,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站在黑霧之後的金發主教則被暴露出來。
在剛才戰鬥中他的衣袍破損了一大半,此刻露出了半個胸膛,和肩膀上還在慢慢複原當中的猙獰傷口。
見尤萊亞望過來,他放下左手的權杖,偏過那沒有絲毫血色的臉龐,避開了少年複雜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