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十四、要怪就怪我一無是處吧(中)

十四、要怪就怪我一無是處吧(中)

做夢，又是作夢。

這就是他讨厭睡覺的原因，因為所有的夢最後總是會回到那天，他失去一切的那天。

那天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完美，上工時完美的躲過了債主揮來的刀刃；地下拳賽時，豪不費力的就打趴葉的不敗傳說，不僅可以提早下班，還完美的拿到足以買肉的加菜金。

他真的以為那會是個完美的一天。

事後想想，那些完美大概都是緋紅淑女可憐他而給的安慰獎吧。

畢竟日後的每一天，他都活在生不如死的地獄中。

「小米去洗手，PAPA回來了，我們可以吃飯囉。」

吳從軍綠色帳篷中走出接過他帶回來的便當，露出淺淺的微笑。

有三菜一肉的高級便當是殺了某個小事務所的頭頭換來的獎賞。

這些日子，法蘭克斯塔已經很習慣當打手這個差事了，但問題是，錢還是少得可憐，畢竟，黑道也不是什麽慈善事業。

法蘭克斯塔坐在河畔，今天下了場大雨，剛下過雨的河水難得清澈，他将手泡入河水中洗去上頭仍殘留着的血腥氣味。

吳背對着他在帳篷前将現有的東西，變成他們三人的晚餐，編成三股辮的漆黑長發垂在身後，随着吳的動作輕輕搖晃着。

法蘭克斯塔象是被催眠般看得出神。

吳的身上聞起來總是帶着一股平靜的茶香，詭異的水果酒氣味，從差點差槍走火的那日之後便沒有出現過。

一個人會有兩種截然不同的氣味嗎？吳是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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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問題，他都沒去深究，畢竟如何讓所有人都活着，才是當前最首要的問題。

身為體能強健的β，這副身體餓個幾天應該不會出大事，但吳卻一直處在搖搖欲墜令人擔心的模樣。

感覺只要稍不注意，吳就會在他眼前消失。

「吳……」

法蘭克斯塔想說點什麽的時候，一顆金色的小砲彈沖了過來撞上他的腹部，差點讓他整個人向後栽進河水中。

法蘭克斯塔連忙穩住虛浮的腳步，一把抱住了那顆小「導彈」。

原先被棄置在紙箱中營養不良的孩子，在這兩個消瘦的大男人的照顧下，長成了一副肉嘟嘟的可愛模樣，美麗的異色眼瞳象是高挂夜空的璀燦星子。

「PAPA！」

「小米！」

縱使被撞上的部位疼得要死，法蘭克斯塔仍露出最陽光燦爛的微笑。

「PAPA！我愛你！」金發的小毛頭開心地喊。

PAPA和我愛你，這是兩歲半的小米最常說的字彙。

「小米！我也愛你啊！」法蘭克斯塔跟着喊，罩在單薄襯衫下的腹部滿是球棒毆出的瘀痕。

「ＰＡＰＡ今天忙什麽？」

法蘭克斯塔和跑來小米坐在河堤邊踢水，等着吳準備分配晚餐。

「ＰＡＰＡ去公司的拳擊場工作喔！」法蘭克斯塔朝前方的空氣出拳。

最近他被K先生選上擔任新人王比賽的代表拳手。

由于先前長期擔任工地的搬運黑工，使得法蘭克斯塔的身體比其他人來得精實，再加上渴望将一切毀去的不要命沖動，讓他成了暗夜裏最亮的一把火。

活過一次又一次致人于死的殊死拳賽，法蘭克斯塔很快便在黑市打出一席之地。

「什麽是拳擊？」小米抱着狗布偶仰頭看着他。

「就是把壞人全部打倒的比賽喔！」法蘭克斯塔開心揉了一把身旁小家夥的金發。

「感覺好厲害啊！」小米整個人撲到他身上，那股濃郁的蜂蜜香令他心曠神怡。「ＰＡＰＡ說好了，下次記得帶我去看拳擊賽喔！

那是種不帶欲望、純粹愛着的一份情感，法蘭克斯塔愛這個總是讓他餓着肚子，痛苦萬分的渾小子，愛得連心髒都疼了。

他願意為他付出一切。

「好啊，ＰＡＰＡ答應你，下次一定帶你看，你這得人疼的小東西！」

「吃飯啦！」

吳的聲音從帳篷那端傳來，法蘭克斯塔分神向吳所在的方向看去。

他已經完全不在乎吳到底是αβ還是Ω了，反正吳就是他法蘭克斯塔的。

他這輩子最愛的兩個人都在身邊了，他又求什麽？

法蘭克斯塔抱着小米，起身走到充當餐桌的紙箱。

吳将雞腿給了貪吃的小家夥，白飯和大部分的菜給了外出工作的人，最後一點點魚幹和切成細碎的蘿蔔絲給了自己。

透過街燈，法蘭克斯塔清楚看見吳端着碗的手，簡直瘦成了連三歲小兒都能輕易折斷的火柴。

當大家端起碗由小米喊着那聲「我要開動囉！」之際，法蘭克斯塔将自己碗中的白米撥了一半過去。

米飯落下的瞬間，夢中的場景一轉，他置身于湍急的河水中。

肮水夾帶着不知名的穢物填滿了他的口鼻。

這轉變來得太突然，法蘭克斯塔根本無力招架，只能随着水流失速的打轉，而懷中緊擁的孩子，邊哭邊嗆咳着喝下更多髒水，小小的手始終沒放開那只該死的狗布偶。

法蘭克斯塔費盡力氣試着游向岸邊，但無奈暴雨過後的溪水如猛獸般狂亂，濁浪一波又一将他們往深淵拖去。

「PAPA！PAPA！」

那聲撕裂心魂的尖叫聲，永遠留在了法蘭克斯塔的耳膜。

法蘭克斯塔将小米高高舉起，讓那孩子踩着他的肩膀，努力在漫過口鼻的激流中穩住身子向前劃水。

他的視線漸漸模糊，手也痠麻的幾乎失去知覺，珍貴的氣體不斷從鼻腔溢出，但仍奮力在一波波浪濤中死命的踢水，當最後一串氣體溢出時，法蘭克斯塔仍踢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