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十五、緋紅淑女條款(上)
十五、緋紅淑女條款(上)
這裏是哪裏?我在鐵牢裏嗎?還是在擂臺上?獒死了嗎?
燃在恍惚間察覺到自己不僅四肢無法動彈連聲音也沒辦法發出來,他眨了眨眼試圖看清自己究竟置身何處,卻反而在每一次眨眼中陷得更深,最後眼皮重得再也睜不開,大片漆黑蠶食着他僅存的一點意識。
從與海特洛括米爾在一起後,便不曾回想起的過往景突然鮮明的浮躍于眼皮上。
他的父親在母親生下他沒多久就跑了,母親傷心欲絕不久便與世長辭,因此他從小就是在衆親戚互踢皮球的環境下長大。
沒人喜歡免費照顧一個沒爹沒娘的東西,縱使他是α也一樣。
那段動辄得咎的日子裏,往臉上招呼的巴掌沒少過,但除了巴掌外還有一件事給他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有個對他比較親切的親戚,很喜歡看拳賽轉播,只要輪到去整日撥放拳擊賽的屋子他就會特別開心,可能也因為這樣不知不覺的喜歡上拳擊賽。
精實壯碩的拳擊手們大汗淋漓的揮拳、播報員振奮人心的熱場詞,擂臺場上的熱度點亮了他灰黑的日子。
成年後,燃毫無半點留念的離開自幼身長的故鄉,獨自到外地生活。
對于拳擊的喜好是他與過往的唯一聯系。
平時沒事時,燃會開着廣播聽賽視播報,有時一聽就是一整天,偶爾也會去區裏,每周五舉辦的自由拳擊賽觀賽。
在某次抱着好玩的心情參加了後,他知道自己這輩子再也離不開拳擊了。
如今回想起來,或許,不該記得除了巴掌外的東西的。
黏膩的漆黑中有個絲絨般的嗓音聲音将他拖往更深更深的回憶裏。
六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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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酵母和水這些東西加在一起可以變成酒或是面包,于是有些麥子變成酒,有些變成面包,有些則是變成你,這樣你懂我再說什麽嗎?」
「不懂。」
在冷得要命得辦公室中,燃交換了雙腳的重心,耐着性子聽面前極度沒坐相的半躺在翼背椅上的俊美男子胡言。
這間辦公室的空調一向開得極強,終年冷得像寒冰地獄似的。
他曾鬥膽問對方為何要開這麽強的冷氣,對方給出的答案至今他仍印象深刻。
因為爹地有錢。
「沒關系,你只要知道這些都可以變成錢就好了,不管是酒或是面包或是你這個α。」
藍胡子點吸了一口手上的燃菸後将煙霧吐向他。
明知道他讨厭菸味卻總是喜歡這樣做,藍胡子對α的惡意一向如此,純粹又不加掩飾。
喜歡開超強冷氣、對α抱着高度恨意都只是那男人諸多怪癖之一。
沒有人知道藍胡子在想什麽。
看着面前吞雲吐霧的男人,燃想起了二十歲那年與藍胡子相遇時的場景。
那天是下着雨的周五夜晚,他打完最後一場拳賽後,夜空下起了雨而且有逐漸加大的趨勢,周遭的拳手紛紛加快了收拾的動作離開露天拳擊場。
他也整理好東西準備回家時,有個從未看過的男人撐着一把令人印象深刻的血紅色傘出現在他眼前。
男人臉上有一道橫過半張臉的疤與美得懾人面容。
「嘿,有才華的孩子,你要不要跟我走?」
男人開場的第一句話象是誘拐男童的慣犯。
他沒搭理對方背起背包自顧自地往前走,男人也沒生氣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後繼續說。
「只要變成我的,我可以讓你成為世界知名的拳擊手,你可以擁有所有你應得的一切,而不是在這無名小區裏當個無名氏。」
惡魔的呢喃只對想人聽的起作用,而他就是那個想聽的人。
「為什麽選我?這場上體格比我好的多的是吧」燃故作冷淡地詢問。
「為什麽呢?因為贏了很多場?不,好像也不是;還是該說你跟我年輕的時候很像?但又沒那麽像?我二十歲的時候似乎還在幹一些跑腿雜工?誰知道呢?老實說我也沒特別印象了。」
男人以問句回答他的問句,但那模樣與其說在回答,更像在對自己說話。
「人生真是一灘爛泥啊,你說是吧?」男人說着說着笑了起來。
「真衰,下雨就算了還遇到瘋子。」燃後悔自己花時間冒雨聽了那一大段廢話,提起腳準備大步離開時,男人突然一個大跨步繞道他跟前。
「因為我喜歡你不要命的樣子。」
一反先前的叨叨絮絮,原先蟄伏在慵懶嗓音的野獸,睜開金燦的雙眼着直勾勾盯着他。
「連命都敢不要的人,這世界上又有什麽得不到?加入我的事務所吧,小灰狼。」
那年他才二十歲,心高氣傲的二十歲,什麽都想要握在掌心,所以他答應了披着人皮惡魔。
就這樣他在藍胡子身邊一待就是整整一年,但關于那男人他聽說的仍比确切知道的多。
他聽說是藍胡子原先是這間事務所的打手,但某天突然發狠殺了老板後取而代之,也聽說藍胡子曾經是整座k市最強的拳擊手,還聽說藍胡子喜歡肏α的屁股。
「跟爹地講話的時候還可以發呆?」
一聲彈指伴随慵懶的嗓音将他拉回現實,燃伸手揮開噴向自己的煙霧。
「好的,我會變成藍胡子先生的鈔票的。」
「啊,你太無趣了,怎麽有人可以這樣一臉正經地聽我講這些麥子、水之類的廢話啊?」藍胡子将菸蒂随手彈到他腳邊。「去培訓局有收到東西了嗎?」
「有,已經全部交給吳老板了。」
如果說藍胡子是臺面上衆人仰望、指責、唾罵的光,那吳老板就是臺面下負責打理一切的影。
稍早從培訓局離開後,他先去了吳老板經營的緋紅淑女,把培訓局私售給藍胡子的增強劑與抑制劑的交給對方。
一想到培訓局,蜂蜜的香甜氣息便浮現了出來,引逗似的搔過心尖,令燃不自覺的露出微笑。
「看來不是發呆是在做白日春夢啊?遇見好看的Ω了?」
燃沒回話,但嘴角的笑容與高漲的信息素出賣了他。
「哪天爹地帶點伴手禮去你家看看啊。」藍胡子眨了眨眼,輕松的閑話家常态度卻讓燃感到一陣惡寒,臉上的笑意也随之消散。
「下一場比賽什麽時候開始?」燃甩開這種黏膩的不适感,壓下從腺體散發出的陣陣肉桂氣味冷漠的回話。
這幾個月他的狀态特別好,藍胡子答應只要他再替事務所做一陣子『跑腿』便會把他推上世界的舞臺。
以前站上世界拳擊賽這件事對他來說好像很重要,但今天下午遇見帶着蜂蜜氣味的人後,所有之前汲汲營營的一切似乎全部都無所謂了。
那男人無助又絕望的樣子,讓他不由得想起孩提時動辄得咎的自己。
在巴掌與尖酸的言詞間,孩提時的燃,幻想過無數次有某個人破門而入,将他從這一團混亂中救走的畫面。
但自始自終都沒有人出現,所以他要為了童年的自己成為那個人,不能拯救自己,至少救得了米爾。
「今晚有一場地下拳賽 。」藍胡子見他面色凝重,意外地沒再繼續要去他家看看的話題,反倒笑着說:「收拾一下你的春夢,晚上的拳擊賽記得拿出全力『宰』了對方啊,我就指望你了。」
燃知道藍胡子的意思,但當晚揮出最後一拳将對手擊倒後,燃站上臺看着倒在地上血流不止、雙眼驚恐的男人,他下不了手。
贏了比賽卻沒有殺了對方,讓藍胡子賠了一大筆違約金後,他便被關進了永無天日的地牢中,打着一場又一場血腥又殘暴的拳賽。
日子只有無盡的痛苦,幾度燃都想要自我了斷,但卻想起總想起米爾的臉龐。
這根只有藍胡子知道的軟肋,成了架在他脖頸上的刀。
為了确保他會乖乖聽話,在将他關進地牢時,藍胡子曾派來人來幾張角度明顯是偷拍而來的照片。
一張是米爾抱着大疊衣物從公寓窗前經過、另一張是米爾小心翼翼的推開窗戶,那張精致的臉上流露出焦慮令他心碎。
燃十分清楚這些照片代表的意思。
我們知道你家,也知道你的伴侶的長相。
因此當藍胡子答應只要燃給出一顆眼睛,當作器官買賣先償還一半的債務,便保證不會動他的伴侶時,他二話不說點頭答應了。
如果那時候能注意到看着米爾的照片時,帶着笑容的惡魔眼中深埋的歹毒就好了。
在日後永無天日的折磨中,燃總是這樣深切懊悔着。
不管他向惡魔支付多少代價,米爾還是被抓來了。
說到底,弱者終究沒有選擇的權利也沒有後悔的本錢。
小灰狼,你讓我太失望了,所以爹地要好好的處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