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黎明前的墨西哥僵局(上)
02、黎明前的墨西哥僵局(上)
人總是不理性的費心愛着消逝的一切。
入秋的季節,黎明前的天總格外的黑。
一只灰鳥飛過黎明前晦暗不明的天際,斜倚在油箱上的人,無視挂在牆上禁止菸火的警告牌,點燃了一根細白的七星。
在吞吐之際,嘗到了熟悉的苦澀。
藍胡子擡起金色的雙眼,目送振翅而來的灰鳥,再度消失在飄散開的乳白色晨霧之中。
柏油路的氣味夾雜着清晨濕冷的水氣沁入鼻腔,藍胡子拿出口中叼着的煙,将之夾在食指與中指間。
「別光站在那,想再來一發就說,爹地可以繼續把你肏到和清晨的日出一起出來。」
象是被自己逗笑般,藍胡子輕哼了聲,順手将菸蒂彈進一旁的水坑,奶白色的霧氣轉瞬間便将殘菸與丁點星火吞噬。
他沒費神轉頭,也知道吳就站在離他不遠處的陰影中,因為周身這股濃稠刺鼻的柴油味中,始終帶的一縷淡淡的茶香與果實腐壞的甜膩。
「我們該上路了。」仍舊是那個不帶過多情緒的聲音。
「是嗎?我才剛喜歡上這破地方。」
藍胡子往前向柏油馬路跨出了一步,霧氣象是有意識般伸出冰涼潮濕的觸手将他擁入懷,于是藍胡子往前走了一步又一步。
「請您別站在馬路中間。」冷淡的聲音聽起來多了一絲憂慮。
「你怎能麽确定裏是馬路中央?」
藍胡子高舉雙臂在原地旋了一圈,染血的領帶與破損不堪的海軍藍西裝外套,在被翻攪成詭異暗潮的白霧中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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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您回來。」
說話的人跨出陰影,墨色的眼眸如不見底的深淵,顴骨下方的凹陷證明了那些沒好好吃飯的日子。
「如果我說不呢?」
藍胡子站在路中央,瞇起淺金的笑眼看着路邊的人,似乎一點也沒将遠處傳來的引擎吼聲,以及在霧中如細沙般散開的淡黃車燈放在心上。
K市的運輸網絡除了錯綜橫貫市區的人工運河外,陸運也十分重要。
見不得光的各色貨品以偷天換日的手段,僞裝成了一箱箱民生貨品運往K市,而卡車與貨車,便是陸運網絡中最耐操的馱獸之一。
裝載着特定貨品的卡車,通常會選擇人煙稀少的道路行駛。
此刻,他們所在的這條産業道路,自從往C市的四線新道開通後便荒廢了,本不該有其他車輛,更遑論在路中間站了一個人。
喇叭聲響起的瞬間,車影已經來到了跟前,輪胎卷起的碎石與沙塵,伴随刺眼車燈像頭狂奔而來的瘋獸。
一頭絲毫沒打算停下來的瘋獸。
沖擊襲來的瞬間,藍胡子以為自己一心尋死的心願終于被神所聆聽了。
但是當落地的一瞬,感知到的是柔軟而非酣暢淋漓的劇痛後,他知道神一如既往的忽視了他的祈求。
卡車無視兩個從邊坡跌落的人影,在挑釁的長鳴喇叭後,毫無半分減速的揚長而去。
對于這種清晨趕貨的卡車司機而言,在時限內如期到貨,可比兩條路爛命重要許多。
藍胡子推開将他穩穩護在胸前的手,起身彈了彈沾滿沙塵的外衣。
這套蓋瑞借他的高級西裝在審訊室時,已經被搞得像條髒抹布了,此時的模樣更是吓人。
鮮血、塵土與更多難以名狀的東西,硬生生的将高級西裝外套,變成了一副死屍。
「真是可惜了這件衣服,你瞧瞧,沙子都跑進縫線裏了。」
藍胡子故作惋惜地嘆了口氣,從暗袋內掏出菸,叼了一根在唇畔,正當他在口袋中翻找打火機時,身後的吳站起身,輕輕地開口。
吳的聲音彷彿吞下一把沙,而這把沙尚未傳到耳中,便被從曠漠卷來的風,吹得半點不剩。
「嗯?」
藍胡子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終于從染血的左側褲子口袋中摸出打火機,點上菸深深的吸了一口。
「我說,我們該上路了。」吳啞着嗓子又說了一次,原先的懇求變成了此刻這不冷不熱的一句。
他倆都明白,槍聲響起後,局勢便由不得人決定了。
「嗯。」
藍胡子再度嗯了聲,轉身往加油站稀微的光走去。
為了護住他,吳渾身上下被粗糙的柏油擦出了大小挫傷,蒼白的臉頰也被劃出了一道不淺口子。
像想起什麽似的,原先向前走的藍胡子突然停了下來,吳來不及收住腳步,直接撞上他。
藍胡子可以感受從那具軀體傳來的溫度,仍比尋常人高上許多。
因半Ω半β的特殊體質關系,縱使已經在廁間被操射了無數次,吳的發情潮熱仍遲遲未褪,要不是及時服下藍胡子稍早從車上搜出來的抑制劑,這個高瘦的男人,現在根本不可能以這個理智尚全的模樣站在他身邊。
「下一次,如果膽敢再這樣朝我撲過來,我會讓那些養在犬廠的狗吃了你,聽懂了嗎?」
一如既往的,吳以固執的沉默回應了藍胡子惡劣的問話。
法蘭克斯塔輕嘆了一聲,無人承接的話語飄散在滴答落下的冷雨中。
看來,今天是等不到日出了。
他倆一前一後,默默無語地走回荒廢的加油站販賣部。
這裏的販賣部已經多年無人經營了,貨價上的商品幾乎被掃光,零星剩下的要不能是不吃,就是不能用的商品,比如說紀念吊飾、絨毛布偶等。
踏入販賣部後,藍胡子象是巡視王國般在積滿灰的磁磚上,踩出清脆的皮鞋聲,但這故作姿态的步伐卻在某個貨架前停了下來。
貨架上有只積滿灰塵的狗布偶坐在上頭,以藍色鈕扣縫制成的眼睛回望來人。
不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這只布偶都醜得不會讓人想掏錢。
灰黑的鈕扣取代了原先應該要是鼻子的地方,嘴巴處則是一團歪歪斜斜的黑線,兩只耳朵看起來像從某人腳下拔下來的髒襪子。
直到吳出聲喚他以前,藍胡子都沒察覺自己呆站着。
「藍胡子先生?」
「我去帶人,你去發車。」
藍胡子硬生生将注視米色狗布偶的目光截斷,連同傷春悲秋的情緒一并丢棄在一旁。
他是藍胡子,天殺的藍胡子不需要的東西,他也不再需要。
被留在架上的布偶藍色鈕扣雙眼,幽幽折射出從販賣部後方廁間流瀉而出的光線,藍胡子勾起嘴角,轉身踏入炙人的焰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