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葡萄柚綠
第04章 葡萄柚綠
寝室的空氣突然凝固住了，誰也沒有講話，好像每個人都在小心地維持這份窒息的安靜。
洛南一聲沉重的嘆息在靜谧中格外清晰，卻又似乎被某種力量拉遠，變得遙遠而模糊。
走廊傳來嬉笑聲，幾個女生結伴從她們寝室門前走過，愉悅的浪潮湧至308寝室，一堵無形的牆擋住它的去路，聲音在此戛然而止。
一扇門，內外兩種極端。
“你們怎麽了？”宋知最先打破沉默，她嘴角勾起微笑，“不就有女朋友嗎？學長這麽帥，沒有女朋友才奇怪呢。”
“知知……”姜今夏心中雖有上百個安慰的話語湧現，卻沒有一個能夠成形。
她張開雙唇，最終又閉上。
洛南和沈沐禾同樣面露難色。
“哎呀，我就是喜歡學長的臉，又不是真的喜歡他。”宋知嫌棄地看了她們三人，“不要擺出這樣的表情啦，我真沒事，我還喜歡二班的班助呢。”
“你能想明白就好。”洛南停下正在播放的音樂，安慰說，“知知，我有個朋友不比葉羽差，改明兒介紹你們認識。”
“哎！我也要。”沈沐禾舉手。
“還有我還有我！”姜今夏不服氣，“南南你可不能偏心。”
籠罩在寝室中的壓抑，在玩笑中慢慢消散。
宋知收拾衣服，去衛生間洗澡。
聽到衛生間傳來流水聲，洛南止不住擔憂：“她真的沒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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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今夏搖頭。她和宋知僅認識兩周，只知道她是一個很愛笑的南方姑娘，一時間也無法分辨。
她的手機已經沒電關機，等她充上電重新登錄游戲，一把已經結束。
毫無意外輸了，她因為挂機被扣了6分信譽分。
“姐，我先不玩了。”姜今夏突然失了興致，對姜明秋說。
*
深夜，大雨突至，風呼嘯過陽臺，帶着雨水的濕氣和夜晚的涼意，穿過未關的窗戶，直撲室內。
姜今夏翻了個身，頭頂上方傳來時有時無的冷風，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胡亂摸索窗簾和蚊帳，将它們塞在被子下。
那股冷意并未消失，外面的樹葉發出劇烈的沙沙聲，姜今夏才意識到窗戶沒關，急忙下樓穿上拖鞋，迅速關上窗戶。
就在這時，她聽到了對床隐約的哭泣聲，宋知微弱的哽咽融入黑暗，很快又消失不見。
姜今夏不動聲色回到床上，困意已去，她看了眼時間，淩晨一點。
好半晌，她抱着試一試的想法給宋知發消息。
夏天：「知知，你睡了嗎？」
宋知沒有回她，正當姜今夏想要再次詢問——
宋知：「還沒，怎麽了？」
夏天：「知知，我想上廁所，但是我不敢去，你可以陪陪我嗎？」
宋知：「好的。」
兩人蹑手蹑腳下樓，姜今夏用手機打開手電筒，和宋知前往衛生間。
在燈光下，姜今夏看清了宋知的臉，她眼眶很紅，臉頰上還有未幹的淚痕。
姜今夏神情複雜地望着她，“知知，你別難過，不就是……”
不就是無疾而終的暗戀……
姜今夏沒想到宋知會那麽喜歡葉羽，一見鐘情會有這麽大的殺傷力。
“夏夏……我……”宋知眼淚洩匣，所有的不甘和悲傷傾瀉而出。
她就像糖果，平時堅硬不可摧，但只需滴兩水，表面就開始融化。
“喂，你們上廁所不叫我們？”沈沐禾拍了拍衛生間的門，冷不伶仃響起她的聲音。
姜今夏打開門，洛南和沈沐禾穿着睡衣，發絲略微淩亂，眼神卻十分清明。
沈沐禾視線掠過她，停留在宋知濕潤的眼角：“知知，你不開心不和我們說嗎？”
除了衛生間，大一寝室11點準時斷電，幸好充電的臺燈還剩下最後一格電。
四個人坐在一起。
只是一個無聊乏味的故事罷了，以暗戀開始，失戀結尾，中間隔了1000多個日夜。
*
第二天只有兩節課，早八是新聞傳播史。
姜今夏出門帶錯課本，又不想聽老師上課，即使坐在第一排也無所畏懼，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
她記得宋知很喜歡吃商場一家甜品店的蛋糕，老板是個年輕的女孩子。但是這店很火爆，需要預約，姜今夏舔着臉苦苦哀求了半小時，老板才勉為其難答應晚上送過來。
宋知神色無異，專注聽老師上課，書本鄭重地放在桌上，上面的筆記卻零星潦草。
沈沐禾捏了捏姜今夏的大腿，也在為宋知擔憂。
失戀的人越是鎮定，越是可怕。
一節課結束，宋知撐不住倒在桌上，精神萎靡，“好困啊，這老師上課念天書一樣。”
“誰說不是呢？”洛南有氣無力道。
熬到下課，四人去食堂吃飯。
洛大有四個食堂，最好吃的是二食堂，因為人太多，曾經有不少同學逃單，現在只能刷校園卡。
四人口味不同，上四樓後就去各自喜歡的窗口。
牛肉面的隊伍格外長，據說廚師是土生土長的楓州人，傳承了祖輩的手藝來到洛城，每一道工序都嚴格遵守傳統的做法，面條筋道，湯汁濃郁。
洛城和江山本地人的口味偏淡，對辣椒的忍耐度幾乎為零，但姜今夏無辣不歡，總覺得一盤菜少了辣椒就少了靈魂。
洛南：「我和宋知在麻辣香鍋的那塊區域，你們買完了過來。」
姜今夏：「OK」
排了将近十分鐘，總算輪到她。
前面的男生突然轉身，客客氣氣對她說：“同學，能不能借一下飯卡，我忘了二食堂要刷飯卡。”
“好的。”
男生接過飯卡，突然記起什麽，着急道：“叔，千萬不要放蔥，我室友不愛吃。”
“謝謝——是你？”男生刷完卡，把它還給姜今夏。看到熟悉的面孔，他一愣，拖着尾音思考了下，“新聞學，大三，二班？”
姜今夏擡眼，是那天晚自習碰到的寸頭男生，此刻他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痞氣更甚。
“嗯，你好。”姜今夏多少帶着一點兒心虛。
“下一位。”
“牛肉面，不加蔥，中辣。”姜今夏走上前，對大叔說。
“同學，我把錢給你吧。”程鋆已經掏出手機，露出微信二維碼。
姜今夏頓了頓，她不想和眼前的人有太多接觸，畢竟她冒用堂姐的名字，于是打開收款碼，小聲道：“你掃我吧。”
程鋆切換界面，将錢轉了過去，又說：“加個好友吧，同學。”
姜今夏遲疑幾許，字斟句酌道：“那什麽，其實我不是大三的，我是大一的，我叫姜今夏。”
程鋆笑笑，“程鋆，你的學長...額你的同學，我先走了，等一會兒面坨了。”
*
程鋆到寝室，把打包的牛肉面給徐淮風。
“老徐，學生會再忙，也不能忘了吃飯啊。”程鋆從他的桌子上拿起一張紙，念了起來。
“體育學院，邱田，19歲……”程鋆靠在衣櫃前，他問：“老徐，你打算培養他？下一任學生會主席？”
“嗯。”
程鋆知道徐淮風的家庭背景，出生在醫生世家，祖輩從醫。但匪夷所思的是，徐淮風不僅沒有學醫，反而學了和醫學風馬牛不相及的新聞學。
程鋆曾多次腦補過，以徐淮風的能力，成為醫院最年輕的主任也不是不無可能。
他膚色偏冷白，氣質像孤傲的松樹，要是穿上一塵不染的大白褂，似乎有點藍顏禍水那味了。
徐醫生，這個稱呼想想就有點兒刺激。
程鋆覺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整天看着這張面如冠玉，讓人神魂颠倒的臉，筆直的性取向岌岌可危。
再瞧徐淮風吃飯的模樣，優雅從容，他這平凡魯莽的村夫野老根本不能與之并論。
他輕喟道：“老徐，你咋不去當明星呢？要是你當明星，絕對能大火！”
徐淮風瞥了他一眼。
程鋆回到自己的位置，他朝徐淮風晃晃了手機，故作神秘，“今天加了一個女生的微信，很漂亮。”
“是嗎？”徐淮風沒擡頭，亦沒表現出任何的興趣。
“嗯，你還記得那天逃晚自習的女生嗎？就是她。”程鋆低下頭，在屏幕打字，沒注意到徐淮風已經放下筷子。
他接着說，“不過徐少爺你眼高于頂，副主席這麽漂亮的女生你都不喜歡，也未必覺得她漂亮。旱得旱死，澇得澇死，世間諸多不公啊！”
平心而論，程鋆長得并不賴，很有男子氣概，但在徐淮風旁邊，還是少了點什麽感覺。
“沒有。”徐淮風冷聲道。
“诶我剛問她，她是新聞學一班的，好巧啊，老徐你說是不是？”
“你們，在聊天。”徐淮風眉峰不易察覺地凝了下，往日平靜清冷的面容閃過不悅。
“對的。”程鋆心大，似無知覺，他揉揉手臂，“老徐，空調的溫度怎麽一下子低了不少，突然感覺好冷啊。”
他站起身尋找空調遙控板。
“你喜歡她。”徐淮風問。
是肯定句。
“也許吧。”程鋆模棱兩可回答，反正徐淮風不食人間煙火，不近女色，跟他說情情愛愛他也不懂。
“不行。”徐淮風默了默，他素來冷靜自持，可在聽到程鋆的話後，內心隐隐不舒服。
“老徐，你剛剛說了什麽？”程鋆調高空調溫度，沒聽清徐淮風的話。
“我說，不行。”
“什麽？”程鋆回頭，“等等——”
楚睿雲推開門進來，“程鋆，你回來了啊？诶你們怎麽還開空調，今天外面可冷了。”
“嗯。”程鋆關了空調，嘆氣道，“我太慘了，回來第一件事，就是給大少爺去食堂買飯，太久沒去二食堂，我竟然忘了要刷卡，最後問一個學妹借的飯卡。”
“诶，對了，老徐你剛才說什麽？”
“沒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