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下不去
第27章 下不去
祝鳴所研制的這款藥的功能,是拓展席羨青大腦與精神體的通路連接,增強他對精神體的控制能力,從而最終達到讓洗潔精開屏的目的。
此時此刻,客廳內的綠孔雀正怒睜着豆豆眼,發狂了般地扇動着翅膀,拖着美麗的尾羽無規則地亂飛亂撞。
這證明藥物确實有效地引起了羽毛的波動。
——只是并不是祝鳴想要的那一部分羽毛。
孔雀的羽毛分為飛羽和尾羽,褐色且短小的是飛羽,主要分布于身體前側,用于飛行。
尾羽則是常人熟知的絢麗多彩,細長優雅,具有大型眼狀斑的尾部覆羽。在自然界的作用主要是求偶,作為精神體,通常是可以由主人自主操縱開合的。
時間回到現在,祝鳴擡頭看着眼前俊逸青年汗水淋漓的臉。
祝鳴想要有動靜的地方是尾羽,結果現在陷入瘋狂了的卻是飛羽。
為什麽會這樣?
更重要的是,這次配的藥按理來說不該有任何的不良反應,精神體給出的反應也不能如此強大,甚至隐隐到了……有些失控的地步。
“藥的劑量已經小得不能再小了,我自己也喝過一次,不該有這樣的反應才對。”
祝鳴喃喃自語,抓住席羨青的胳膊,開始排查多方要素:“你用藥過後,多久開始感覺到不對?期間有沒有配合別的藥物服用?有沒有飲酒?”
“吃了大概有半個小時,什麽都沒有喝,別的藥也都沒有吃。”
汗水順着額頭滑落到下颌,席羨青眉頭緊皺,喉結一動,只能咬着牙将話斷斷續續地說出口:“……然後就變成這樣了。”
大概是難受得緊,他又忍不住愠怒道:“你到底是什麽庸醫?”
祝鳴也沒心情和他鬥嘴:“具體是哪裏不舒服?和我描述出來。”
席羨青瞪着他:“哪裏都不舒服。”
“……”祝鳴平日裏最害怕的就是這種患者,“是怎樣的不适感,詳盡一點描述出來,是疼痛嗎?惡心?還是頭暈?”
平日裏最在乎外貌的人,此刻卻被人看到極為狼狽的一幕,席羨青耳根泛紅,近乎無法啓齒。
須臾後,他才沙啞地擠出一個字:“熱。”
“我感覺身體裏,還有屋子裏一下子都熱得無法忍耐。”
青年煩躁地低下頭,胸口起伏着喘息,片刻後,又像是有些茫然地說道:“也突然感覺很吵,耳朵裏一直有嗡嗡的聲音,燈光也一下子都變得很亮,晃到刺眼。”
很熱、很吵、很亮。
祝鳴琢磨片刻後,突然睜大了眼睛。
這是所有感官功能被無限放大後的感受。
他研制的這支精神活化劑,按理來說應該比小兒止咳糖漿還要安全。
但确實有一些文獻裏顯示,一些對活化劑極其敏感的患者,服用後會出現感官劇烈放大的副作用,臨床上的案例極其罕見的萬分之一。
顯而易見,席羨青便是這個萬裏挑一的一個——他過敏了。
完蛋。
許久未有過的科研辛酸感又一次襲來,自己千辛萬苦研制而出的藥,結果大少爺偏偏是個萬裏挑一的易敏體質,一切都還要從頭再來了。
祝鳴吐出一口氣,擡起手,想要摸一摸席羨青額頭的溫度:“應該不會有大事,藥效過去就可以的,但是——”
卻沒想到眼前的人還在和他怄氣,冷冷地別過了臉,将手躲開。
祝鳴快要被氣笑了,但也知道和一只病鳥鬥氣沒有任何意義:“我說,咱倆能不能先短暫地停止一下冷戰,存個檔,好了之後再繼續吵?”
他說着,重新擡起了自己的手。
席羨青盯着他的臉看了一會兒,看起來還是不太高興。
但片刻後還是移開視線,微微低下頭,喘息着把臉貼到了他的掌心。
掌心先是感受到一片濕潤,祝鳴摸到了青年臉上濕漉漉的汗水,緊接着便感受到那近乎燙手的、灼熱無比的皮膚。
“你高燒着呢。”祝鳴嘆了一口氣。
席羨青垂着眼,沒說話,臉貼在他的手心。
大概是祝鳴掌心的皮膚涼且柔軟,席羨青無意識地蹭了一下,半晌後才有些舒服地“嗯”了一聲,低聲沙啞問:“那你說,要怎麽辦。”
氣焰倒是沒剛才那麽旺了,祝鳴也放緩了聲音:“這樣,你先在我的床上躺一下。”
席羨青不滿地擡眸,似乎是想要質疑他的決策,祝鳴歪着頭,一句話直接堵了回去:“你是醫生我是醫生?”
席羨青:“……”
雖有諸多不願,最後席羨青還是老老實實地在床上躺下。
“你這種只是輕度過敏,沒到喉頭水腫呼吸困難的程度,我也不敢給你吃退燒藥,怕激起別的不良反應。”
祝鳴沉吟着說:“所以你稍微忍忍,按理來說等藥效過去,一切就會恢複正常。”
席羨青剛躺下來沒幾秒,聞言難以置信地就要從床上坐起來:“忍?現在這個樣子,你還說是輕度——”
“聽我說完。”
祝鳴指尖點着他的肩膀,将他按回到了床上:“不過,鑒于你現在實在不好受,我們可以在等待藥效消失的過程中,采取措施幫你緩解一下。”
席羨青這才安分下來。
他喘息着睨着祝鳴的臉,片刻後沙啞吐出一個字:“熱。”
祝鳴:“了解。”
冰箱裏有服務人員準備好了的冰塊,祝鳴用毛巾做了個簡易的冰袋,頂在席羨青的腦門:“躺好了,別動。”
床上是躺得板板整整的,頭頂冰袋的病號席羨青。
門外的綠孔雀此刻也筋疲力盡,蔫蔫地拖着尾巴在門口癱軟下來,趴着一動不動。
一人一鳥都動彈不得,可憐中帶了點莫名的好笑。
祝鳴微微抿嘴,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嗯……還有哪裏不舒服呢來着?吵和亮是吧?這倆也好辦。”
祝鳴先是将別墅內的所有燈都滅了,窗簾也拉上,只在角落裏開了一盞小小的臺燈。
又找了降噪耳塞,一左一右塞進席羨青的耳朵中:“喏,這下好了吧,睡一會兒吧。”
被舒舒服服地伺候一通,席羨青墨綠雙眸中的冷意終于微消。
他垂下眼感受片刻,高燒讓他的聲線有些沙啞,呼吸也略微急促:“還是……不舒服。”
祝鳴納悶了:“哪兒不舒服?”
席羨青又不說話了。
祝鳴以為他這是沒什麽問題了的意思,便準備在床邊守着小眯一會兒,結果聽到床上的人又冷不丁地來了一句:“說不上來。”
“不是。”祝鳴真是服了:“你叫我猜謎呢?”
席羨青将腦門上的冰袋“咻”地拿下,耳塞也取出來,臉色難看至極:“我吃了你研發的破藥之後變成了這樣,你現在就用這樣的态度對我?”
祝鳴揉了揉太陽穴,尋思幹脆讓這人燒暈過去得了。
剛想說什麽的時候,視線随即一頓。
方才進門時的席羨青氣勢洶洶,祝鳴忙着和他對峙,視線主要集中在了他的臉上。
但此時此刻,席羨青是個半坐在床上的姿勢。
席羨青這人穿搭上的講究規矩極多,不像祝鳴一條寬松舒适的家居褲走遍天下。
他偏愛的褲子的版型往往布料考究,版型板正規矩,襯得腿形愈發修長。
正因如此,坐下來時,布料也會清晰地勾勒出身體的輪廓。
祝鳴的視線微微下滑,昏暗的燈光下,他感覺自己隐約瞄到了一個隆起的輪廓,是什麽東西将褲裆撐起……
他的腦子頓時“嗡”的一下。
順着祝鳴的視線,席羨青跟着低下頭,一同僵住。
他們的視線驀然在空中交會,同時意識到了什麽。
如果藥物的副作用是将感官放大。那麽除了感知溫度的觸覺、聽覺和視覺,同時被放大的,自然還有人類最為基礎的生理反應……
“祝、鳴。”
席羨青在瞬間拿起身旁的枕頭擋在身體,視線是要殺人般的冷厲,咬着後槽牙道:“你給我的藥裏……到底放了什麽東西?”
祝鳴又狀似不經意地瞟了一眼。
從醫多年,他第一次難得有點沒底氣:“我也是真沒想到……這藥還能有這樣的效果。”
“我勸你先把情緒穩定一下。”
他努力展現出鎮定從容的醫者風範,道:“洗潔精剛消停下來不久,我保不準藥效會不會因你的情緒波動,産生更多其他的動靜哈。”
聽到這話,席羨青的身子果然僵住不敢亂動了,壓着煩躁命令道:“那你快幫我想想辦法。”
“這個其實很好解決啊。”
祝鳴盡量從一個醫生客觀的角度,争取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分析道,“我浴室就在旁邊,你現在就可以用。”
見席羨青許久都沒再開口,祝鳴意識到了什麽,試探性地問了一句:“我要不回避一下?”
席羨青頓時怒不可遏地直起身子:“你敢現在丢下我試試?”
炸毛孔雀的心思真是難猜,祝鳴無奈道:“那難道你叫我留下來?看着你……”
他看到席羨青像洩了氣般地松懈了下了肩膀。
“你就沒有別的辦法,比如一些其他的藥,能把它……壓抑下去。”他低着頭,沙啞地問道。
祝鳴:“?”
“臨床上一群人巴不得能讓這地方多有點動靜,你倒好,反其道而行之——”
祝鳴遲疑地停頓了一下:“你別告訴我,你平時完全沒有自己……”
“不是。”席羨青惱怒地打斷了他,頓了一下,又別過臉,聲音幹啞道,“我剛剛在自己屋子裏已經……試過了。”
“沒有用。”他深吸了一口氣,“一直都下不去。”
祝鳴:“啊?”
此刻,祝鳴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好像真的研發出了可以轟動整個七區醫藥産業鏈的東西。
他就說以席羨青的性子,能夠做到主動上門求助的地步,肯定不只是單純的發熱那麽簡單。
祝鳴吐出一口氣:“是不是情緒輔助和外界刺激沒給到位?我上次給你看的光屏裏還存了幾張圖……”
席羨青涼飕飕地剜了他一眼。
祝鳴琢磨了一下,把冰袋重新抵在脖頸上:“這樣,你先躺下放松,然後聽我說。”
這種事兒,不能硬來。
他坐在了床邊,有條有理道:“首先,你要在腦子裏構想出一個人,這個人呢,可以你的理想型,你的天菜?總之是一個你覺得很有魅力的人,他……”
席羨青的臉頰因高燒透着微紅,啞聲道:“我沒有。”
祝鳴:“……你逗我呢?”
席羨青眉頭微蹙,掀起眼皮:“你有?”
祝鳴奇怪道:“當然了。”
嗯,精神體基因研究之父,只不過死了幾百年了。祝鳴在心中惋惜。
“……扯遠了。”
祝鳴輕咳一聲,繼續引導道,“其實不一定是生活中的理想型,你們六區這麽多藝術和影視作品,你往這些方向稍微想想呢?”
席羨青還想反駁什麽,祝鳴預判到了他的動作,直接微笑着拿起手中冰袋堵住了他的嘴:“先聽我說。”
席羨青:“……”
“也許是一個對你有吸引力的電影角色,又或許是嗓音在你審美上的歌手。”
祝鳴望着席羨青的眼,聲音柔緩道,“然後呢,再稍微想想一些你覺得很有張力的場景,緊接着将兩者進行融合。”
白狐蹲在旁邊床頭櫃上,尾巴一晃一晃,好奇地注視着身旁兩人。
席羨青原本有些不滿祝鳴這種和小孩子說話的方式,但不知不覺間,卻一點點陷入這溫軟的聲線之中,思緒也被牽引着發散起來。
有吸引力的人……富有張力的場面……
呼吸隐隐變得急促,席羨青感覺祝鳴将冰袋又換了個位置,溫柔地貼在了自己的額角。
他聽到祝鳴在自己耳邊輕輕道:“想想如果有一天,你和這個角色在現實生活中見面,你們相處的時候……”
心跳加速,呼吸滾燙,席羨青的思緒不自覺地跟着飄出這間屋子,飄出客廳,最後飄出了這座別墅。
——回到了波光粼粼、缱绻暧昧的游泳池邊。
滴答。
席羨青看到了一滴水。
準确來說,是他們下午在泳池內安靜對視時,挂在祝鳴額前發絲上的一滴小小水珠。
水珠是無色透明的,從發絲落到鼻尖,鼻尖滾落到人中,最後落在祝鳴顏色淺淡、微微抿着的唇上。
他記得當時的祝鳴微側過臉,垂下潮濕的眼睫,随意地舔了一下。
舌尖濕潤柔軟,他将那滴水卷入了嘴中,然後擡手勾住自己的脖子,湊在耳邊輕聲央求道:“你行行好,幫我上岸。”
——思緒在瞬間被拉回到現實。
岸邊人的臉和此刻眼前人的臉重疊起來。
血液悄無聲息地湧動,席羨青喉結一動,猛地坐起了身。
他将蓋在身上的枕頭扔到手邊,連看都沒有看祝鳴一眼,便頭也不回沖向身旁的浴室。
門“砰”的一聲關上,直到幾秒鐘後,裏面淅淅瀝瀝的水聲響起,祝鳴這才回過神,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他下意識看向門外,方才還在門口蔫蔫趴着的綠孔雀果然已經不見。
“……還說什麽沒有理想型。”
回過神來,祝鳴嘴角微動,對身旁的白狐喃喃道:“這感覺來得不是挺快的嗎?”
作者有話說:
《清純大孔雀哪裏逃,火辣小狐貍導師開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