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手動開屏
第31章 手動開屏
驚詫和喜悅在瞬間席卷了席羨青的大腦。
呼吸在瞬間近乎停滞,他錯愕地和洗潔精面面相觑了片刻,第一反應便是直接下了床,沖出房門,來到了祝鳴的房前。
然而就在手指即将敲到門板的前一秒,席羨青的手腕停頓了一下。
他驀地冷靜了下來。
一是他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和祝鳴還處于說不清道不明的“請你別來打擾我工作”“好的我不會打擾你”的微妙冷戰階段。
二是現在不過早晨九點,祝鳴的房門開了小條縫,席羨青隐隐看到他卧室的床簾拉着,人還在背對着自己熟睡。
三是他意識到,如果是昨晚喝的那支藥劑起了作用,那麽不出意外的話,祝鳴是比自己提前知道洗潔精可以開屏的這件事的。
但是祝鳴卻沒有立刻和自己分享這個喜訊,只是将卧室門打開,将洗潔精悄無聲息地放了回來。
席羨青懸在門前的手又收了回來。
別墅的門鈴響起,席羨青吐出一口氣,轉身去開了門。
領頭進來的葉鷺手中拿着裝在防塵袋內的西裝,她的身後跟着一起同行的工匠、保镖、造型師和攝影師們。
看到席羨青身後的一瞬間,葉鷺霎時也欣喜若狂。
她快步走到席羨青身旁,怕旁人聽見,只能難以置信地壓低聲音問道:“羨青,你……可以了?”
席羨青擡眸,望向身後優雅張開着屏羽,在客廳裏昂首闊步,似乎在向衆人展示自己有多麽的健康的洗潔精,一時間也感到恍若隔世。
“嗯。”他沙啞道,“看來今天可以直接和沈櫻合影了。”
“太好了。”葉鷺長舒了一口氣,忍不住笑着感慨道:“我這幾天看小祝一直泡在實驗室裏,估計是忙壞了……對了,他今天跟着去嗎?”
“他不去。”席羨青頓了一下,又語氣略微煩躁地補充道,“研制藥物,這本來也是他應該做的事。”
葉鷺的神情變得欲言又止。
嘴上這麽說,但席羨青靜默了片刻,嘴角無聲地微微上揚了一瞬。
他想,合影回來之後,自己稍微退一步,和這人道一聲謝……也不是不行。
洗潔精靜靜瞅着自己的主人,張着屏慢悠悠地在原地轉了個圈,優雅驕傲地展示着自己的全身。
席羨青突然皺了下眉。
綠孔雀雖然正在開屏,但席羨青試着調整了自己的精神力,發現自己似乎……依舊無法掌控每個尾翎的具體的動向。
他雖然開屏了,但似乎……并沒有辦法将翎羽合上。
微妙的古怪感頓時湧上心頭。
“羨青,造型師已經準備好了。”葉鷺溫聲打斷了他的思緒,“現在去換衣服嗎?”
席羨青回過了神,再次看了腳邊的洗潔精一眼。
不論如何,至少此刻的綠孔雀看起來健康而充滿活力,這就已經足夠了。
無暇顧及這微小的不對勁之處,席羨青回過神來,接過葉鷺遞過來的西裝,沉聲說:“嗯,收拾一下,一會兒準備出發吧。”
葉鷺應了一聲,和工匠們進了席羨青的工作區域,将完成的胸針成品小心翼翼地裝箱。
一切準備就緒,臨走前,席羨青又順着客卧門的縫隙瞥了一眼。
縮在被子裏的人只露出柔軟的黑發頂,依舊睡得很熟。
席羨青錯開了視線。
和沈櫻的合影流程進行得極其順利。
席羨青将最後制作好的成品展現了出來,葉鷺戴上手套,動作輕柔地為她佩戴在了旗袍盤扣的左側。
“蛇和綿羊連接的部分有一個小小的機關,設置在了胸針的後方。”
席羨青介紹道:“通過機關拆卸,便可變成了獨立的兩枚胸針,如果有需要的話,可以贈予特殊的人。”
沈櫻的手指描摹着靈蛇上精致細密的瑪瑙鱗片,輕輕點過,最後下落在珍珠綿羊的身體上,點了一下。
“謝謝。”她說,“我很喜歡。”
攝影師指揮着他們調整站姿,看向鏡頭,彼此沒有再說話,并肩站在墨雪記餐廳花園的櫻花樹下,分別放出了自己的精神體。
櫻花花瓣悠然落下,席羨青站在左側,綠孔雀矜傲美麗地展開着屏羽,沈櫻的将手覆在胸前的胸針上,手臂上纏繞的靈蛇雅致柔美。
兩人望向鏡頭。
攝影師還在調整器材的空隙,沈櫻輕輕開口道:“再過一年,我打算将這家店交給團隊裏的人接手,自己在山下開一家小店。”
席羨青一怔。
“我們聊了聊,決定不去改變彼此現有的生活軌跡。”
沈櫻像是猜中了席羨青心思:“她有她的生活,我也需要一些時間處理好父親留下的人情世故,不是說放下就可以立刻放下的。”
席羨青靜默良久,只是問了一句:“那你的新店,到時候打算做什麽菜式?”
沈櫻像是驚詫地看向席羨青,笑了出來。
“還沒想好,其實不考慮客源和別人的眼光,我從小就一直就想開一家蛋糕店。”
沈櫻語氣倒是十分輕松,“不過海邊的蛋糕咖啡的甜品小店數量已經趨向飽和,也許會起步困難。”
席羨青望向她的臉:“或許你可以找一些在海邊有開小店經驗的人,幫你出出主意。”
沈櫻怔住,微微一笑。
“其實和你初見時,我是存了一些戒心的。”
沈櫻大方開口道:“因為我聽到過一些有關你的傳聞,大多都說席小公子冷漠傲慢,眼高于頂。”
席羨青:“……”
沈櫻輕笑:“但是這幾次溝通下來,我發現席小公子你的心,遠比我想象中的要通透細膩,有人情味兒得多。”
攝影師向他們比了個手勢,示意即将開始拍照,于是他們都沒再說話。
閃光燈亮起,随着清脆的一聲快門聲,這第一場考核,便在這一剎那正式結束了。
席羨青卻還沉浸在沈櫻的話中,有些走神。
心思細膩、溫和通透的人那個人真的是自己嗎?
又或者說,如果是自己是一個人前往的二區,還會如此順利地完成考核,從沈櫻的口中得到這樣的評價嗎?
他聽到沈櫻在自己的耳邊溫聲說:“總之,席老先生那邊的答複和評價,請你盡管放心就好。”
席羨青須臾後啞聲道:“謝謝。”
合影結束後,沈櫻邀請整個團隊在墨雪記用了午飯,算是慶功。
團隊裏的所有人這一陣子都為作品傾注了不少心血,席羨青無法推拒,等回到別墅後,已經接近傍晚。
他換了鞋,在玄關處停滞了片刻,便朝客卧的方向走去。
卻在經過餐桌前,腳步猛地一頓,看到了一個不速之客。
席羨青的眉頭在瞬間擰起:“你來幹什麽?”
周粥正在美滋滋地啃着雞肉卷刷文獻,聞言茫然地擡起頭,腳邊的傻狍子也跟着呆呆看了過來。
他指了指自己:“我嗎?我在等祝哥醒來啊。”
席羨青無聲微怔。
外面的天色已經大黑,這都已經幾點了,這人竟然還沒起床?
但随即回過神來,冷淡質問道:“你還來找他幹什麽?”
周粥身後的傻狍子也跟着眨了眨眼:“我來找祝哥,繼續研究幫你開屏的方法啊。”
席羨青感覺這傻大個的腦子多少不太靈光,指了指自己身後的綠孔雀:“我這不是已經好了?”
周粥茫然:“好了?誰和你說的?”
他看向席羨青身後的綠孔雀,将嘴巴裏的雞肉卷咽了下去,眼底浮起一陣疑惑:“難道昨天祝哥沒和你說,他是怎麽幫你開的屏嗎?”
席羨青察覺到他話中有話,唇角緊抿:“你什麽意思?”
周粥的神情驟然一凜,意識到自己似乎無意間說漏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狍子的眼神游移,周粥慢吞吞咬了一口雞肉卷,演技很差地搪塞道:“沒什麽啊,就是,就是——”
席羨青受夠了他這副優柔寡斷的語氣,深吸了一口氣,直接把他手中的啃了一半的雞肉卷搶了過來。
周粥:“……!”
擡起眼,便看到席羨青的神情陰冷,追問道:“我之所以可以開屏,難道不是因為他昨天給我的那支藥劑生效了嗎?”
命根子雞肉卷被別人捏在手裏,周粥近乎魂不守舍,着急地下意識脫口而出道:“當然不是,祝哥昨天給你的喝的,只是減少你和精神體意識連接的精神松弛劑呀!”
席羨青皺眉:“什麽?”
周粥詭異地一僵,看着席羨青的臉,立刻意識到自己貌似捅了巨大的簍子。
“幾天前,祝哥叫你到實驗艙那邊放出精神體,然後把門關上了。”
周粥支支吾吾,眼神游移:“你,你還記得嗎?”
席羨青有印象,遲疑道:“當時他說,他做了一個小小的測試。”
周粥“嗯”了一聲:“因為當時祝哥突然靈機一動,意識到如果藥物這樣的化學手段不起作用的話,那麽轉為使用一定的物理手段,說不定在某種意義上是可行的。”
席羨青的眉頭習慣性地蹙起:“……物理手段?”
“祝哥經常戴的傳感手套,你還記得吧?”
談及自己的專業領域,周粥眉飛色舞起來:“正常情況下,傳感手套只能短暫地傳遞精神力,實施普通的撫摸、檢查類的基本動作。”
“但是,如果你服用了适量的神經松弛劑,失去了對精神體的控制,同時佩戴手套的祝哥傳輸了足夠的精神力。”
周粥說,“那麽他就不僅能夠撫摸到你的精神體,還能做出一些平時無法達到的交互性動作。”
席羨青的喉結微微一動。
“比如,徒手硬掰開你的羽毛。”
周粥耐心地解釋道,身後的狍子也跟着搖頭晃腦:“其實呢,如果只是幫忙把尾巴掰立起來啊,或者幫忙把耷拉下的耳朵支棱起來,這些都比較好辦。”
“是席先生你的孔雀……羽毛實在是太多太長了。”
周粥撓了撓頭:“全部手動的話,精神力的損耗就會太大了,所以一開始我們只是有了這個想法,但還是想着先試試其他可行的藥。”
“但是——”他停了下來,最後并沒有把話說完。
席羨青的喉嚨深處不自覺地一緊:“但是因為後來研制出的那些藥都沒有作用,所以……”
“是的。”
周粥小心翼翼地把雞肉卷從席羨青的手邊偷了過來:“所以昨晚,祝哥一根一根地幫你的精神體把尾翎掰開了。”
“現在的你,之所以可以開屏,其實并不是因為你恢複了自主開屏的能力。”
周粥咽了一口唾沫:“只是祝哥傳遞了自己的精神力到你的精神體上,短暫地幫你達到了孔雀開屏的表象。”
“你可以理解為,他昨晚幫你……手動開了個屏。”
祝鳴昏昏沉沉地睜開了眼。
疲倦和寒冷無孔不入地滲入他的身體,精神力的流失讓他變成了冬眠期間的哺乳動物,他感覺自己還能再睡個三天三夜。
但最後還是選擇艱難地睜開了眼,不為別的,只是因為睡了一天,肚子裏已經沒有任何的食物提供能量。
冬眠的動物可以靠囤積的脂肪活着,但他是真的要餓死了。
窗簾拉着,燈也關着,視野一片漆黑。
他迷蒙地支撐起了身子,摁開了手旁邊的臺燈。
——視野逐漸清晰,祝鳴懶散地打了個哈欠,準備将床邊的輪椅拉過來,然而一擡起頭,卻差點被吓得魂飛魄散。
卧室不遠處,席羨青正沉默地坐在沙發上。
他應該是剛剛從合影的現場回來,穿了件緞面翻領的黑色西裝,上面綴着古典的金色雕花雙排扣,他雙腿修長地交疊着,整個人的狀态風雅而貴氣。
身旁安靜伫立着的洗潔精,尾部的翎羽依舊張開,它扭扭屁股,傲慢地垂下頭,啄了一口胸前的羽毛,像是有些冷冰冰地瞥向了祝鳴一眼。
真漂亮。
就像是對于自己珍愛的作品般,祝鳴毫不吝啬地在心中誇了一句。
目光緊接着微微移動,重新落到了綠孔雀的主人臉上。
剛醒的視線略微模糊,臺燈的燈光又十分昏暗。祝鳴微微眯了眯眼,才發現沙發上的人眼神冰冷而陰沉,臉色是非常難看的。
祝鳴頓時有點不太好的預感,但面上依舊維持着鎮定。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虛得不像話,祝鳴連忙清了清嗓子,稍微提高了點音量:“……怎麽一直坐在那裏,也不叫醒我。”
沙發上的人還是沒說話。
氣氛靜谧得古怪,祝鳴頓了頓,再次主動開口:“合影進行得怎麽樣?沈櫻——”
席羨青打斷了他:“你用自己的精神力幫我開的屏,對嗎?”
傻狍子這個破嘴……果然是不能信。
祝鳴咬牙切齒地在心裏把周粥罵了一千遍。
他面上還是維持着鎮定,唇角勾出一個輕松的笑意:“……哎呀,這不是時間緊急,只能采取比較特殊一點的方法嘛。”
席羨青一字一句道:“精神力在短時間內大量流失的後果,可能會出現視野模糊,昏迷,甚至是失明的情況,你清楚嗎?”
這人上網查過,不好糊弄。
“你說的這個吧,是網上的普遍說辭。”
祝鳴心虛地摸摸鼻子,放輕了聲音,耐心解釋道:“但是呢,如果傳輸精神力的人是一個有着醫學背景的專業人士,那麽傳輸時他就會很有分寸,整個過程還是比較安全的,睡兩覺就能恢複了。”
“而且你看,咱們的洗潔精開屏了。”
他仰起臉,指了指身旁安安靜靜支棱着巨大翎羽的綠孔雀:“多好看啊,像不像一個巨大的芭蕉扇……”
“祝鳴。”席羨青喊了他的名字。
如果說之前,祝鳴只是朦胧地預感席羨青心情似乎不佳,那麽在席羨青完整喊出自己名字的瞬間,祝鳴清楚地意識到,他在生氣。
很生氣。
席羨青從沙發上站起了身,一步一步地走到床邊。
祝鳴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下去,身體不自覺地向後仰了一下,望向席羨青的臉。
卧在枕頭上的白狐抖了一下尾巴,将臉警惕地埋在了蓬松的尾巴之間,眼珠小心翼翼地在對峙的兩人之間游移。
席羨青終于停下了腳步。
“如果下一次,你再在不和我商量的情況下,擅自主張地用自己的身體來行你那所謂的醫。”
席羨青目光森然地望着祝鳴的臉,冷冷道:“那麽我會終止我們之間的協議,和你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