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止咬器
止咬器
陰間論壇。
帖子标題:【收留的可愛鬼說喜歡我, 怎麽判斷他是不是別有用心?】
【2222l(實名lz):本人談秋生,我已經和收留的可愛鬼在一起了,他是我這輩子唯一喜歡的鬼, 我們不會分開的,請各位不要再喜歡我了。】
談秋生瞳孔地震, 拿着手機的手有些抖, 陸一九和四殿的反常, 藏在論壇裏的答案……結合帖子,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這是怎麽回事?!”
“告訴大家我們在一起, 這樣就不會再有人把你從我身邊搶走了。”陶程揮了揮拳頭,鬥志昂揚。
守護自己的寶物不被奪走是每一個小鬼的天性!
好勝欲令陶程那雙大眼睛更加明亮, 他還記得十殿的囑咐, 不能暴露背後幫忙的人是誰, 于是特地申明:“評論是我發的, 和那個沒禮貌的矮子沒有關系。”
“……”
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趴在門縫上偷聽的十殿氣急敗壞,這小鬼是故意出賣他的吧。
還有, 誰是沒禮貌的矮子!!
休想讓本殿下再幫你!!!
談秋生睚眦必報, 此地不宜久留,十殿咬牙切齒問候完陶程的十八代祖宗, 沖着休息室的門做了個鬼臉, 轉頭就氣呼呼地沖出了事務所。
休息室裏落針可聞,陶程有一點忐忑,談秋生相信他說的話沒有?
他仰頭蹭了蹭談秋生的下巴, 軟乎乎的發絲搔在臉上, 讓談秋生想到了求摸頭的薩摩耶——不, 比小狗更要黏人,還很愛嬌。
更像是貓貓。
從雨夜見到陶程的第一眼開始, 談秋生就覺得他像貓,一只有着高貴血統的貓貓,沒有受到精心的照顧,渾身濕淋淋的,眼神濕漉漉的,是個十足的小可憐。
貓貓的占有欲很強,容不下其他追求者的存在。
從談秋生的反應來看,似乎并不讨厭和他親親貼貼,陶程備受鼓舞,湊上去又親了他一口。
像是一片雪落在臉頰上,輕飄飄的,柔軟又冰涼。
談秋生渾身一震,突然想起1930年的人間,那年冬天的雪很大,陶程如同在雪中伫立已久,裹着一身的寒氣撲進他懷裏。
霜雪落滿頭,也算共白首。
談秋生緊繃的心弦被狠狠撥動,他捏住陶程的手腕,在推開他之前先進行了自我懷疑,他對陶程是什麽想法?他只是把陶程當作寵物嗎?他是否對陶程有別樣的心思?
沒有想到答案,談秋生心緒紛雜。
“談秋生,輪到你親親我了。”
1930年的雪具化成一個吻,記憶中的人間變成了萬裏挑一的小鬼王。
看着重新貼上來的陶程,談秋生恍然回神,手忙腳亂地将他拎開:“坐好,不要亂動。”
陶程大字不識,更別說打字了,評論一看就出自十殿的手筆。
“你不用替他開脫,我知道這評論是他發的,你,你說生小鬼也是他教的吧,以後不許這麽說了。”
在那個帖子發出去之前,他還對陶程的心思存疑,夜半的偷吻和光明正大的親親發生之後,陶程的心思就攤開在了明面上。
不能拒絕,不能接受,談秋生暫時不知道該怎麽應對。
“為什麽?”陶程振振有詞,“生了小鬼就能綁住你的心,你就不會再喜歡上別的鬼了,你不讓我說,是想和別人生小鬼嗎?”
是誰,是哪個追求者提前霸占了談秋生。
陶程兇巴巴地抱住他胳膊:“不行,你只能和我生小鬼!”
“……我是男人,你是男鬼,我們生不了小鬼。”
連這都不知道,看來他們一時半會兒不會跳到成人頻道了,談秋生稍稍松了一口氣。
“為什麽男人和男鬼生不了?那男鬼和男鬼能生嗎?”陶程跪坐在床上,他仰頭看着談秋生,看他方才親過的地方,舔了舔唇。
談秋生好好親,還想親。
一種比熱牛奶更強的口腹之欲湧上心頭,陶程喉嚨幹癢,按捺不住撲上去,對準談秋生的臉又響亮地吧唧了一口。
談秋生:“……”
談秋生:“???”
他像偷魚吃的小貓,動作敏捷,得逞後高興得連眼睛都笑眯了。
矮子說了,多親親可以讓談秋生更喜歡他,和喜歡的人一起睡覺就能生小鬼。
“我們不能生小鬼,一定是因為親的不夠多。”
“……”
“我多親親你,你就會更喜歡我了。”
“……”
“親完之後還要一起睡覺。”
“……等等!”
再不阻止,畫風就不對了。
“不等!”
“我不等了,我就要來!”
談秋生:“……”
陶程一鼓作氣,掀起談秋生的衣角将手貼了上去。
這是他第一次觸碰談秋生的身體,緊張之餘還有些不好意思,和之前遠遠地偷看不同,掌心下就是柔韌緊實的皮膚,摸起來不軟不硬,很特殊的手感。
陶程有些上瘾,撸狗一樣在談秋生的腹肌上呼嚕了幾把,順着鯊魚線往上。
明明是被打成幾塊的肚子,看起來醜了吧唧的,想不到摸起來的感覺這麽好。
陶程雙眼放光,小鬼王性情單純,表達喜愛的方式很直接,想親就親,想摸就摸。
此時覺得舒服,一埋頭就撲進僵住的談秋生懷裏,臉頰貼着肚子蹭了蹭,頗為享受:“好舒服。”
“……”
大傻春,你要幹什麽?!
一股陰氣順着胸口蹿上頭,談秋生悶哼一聲,眼底掙出了萬丈狂瀾,暗色疊湧。
軟軟的,涼涼的。
陶程帶給他的感覺鮮明而強烈,即使是淡而無味的雪,也不可忽視。
在冰涼的手繼續作亂之前,談秋生咬着牙,捏緊了那截細瘦的手腕:“陶程!”
十殿那糟心玩意兒究竟都教了陶程什麽,為什麽這大字不識一個的小鬼王能一下子跨到成人頻道?!
談秋生頭都大了,剛松開手陶程又黏了上來,他像一條渴水的魚,拼命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
好消息:鬼王苗苗沒有害人之心。
壞消息:他有色心。
談秋生收緊手,将陶程的兩只手腕攥在胸前:“你冷靜一點。”
見他臉色不悅,陶程放棄了掙紮,乖乖地任他鉗制雙手。
“你不願意跟我一起生小鬼嗎?”陶程快委屈死了,扁着嘴小聲嘟哝,“我都不嫌棄你肚子醜,你怎麽還不願意呀。”
醜?
談秋生沒聽懂,只當聽錯了,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掰正小孩的常識:“他是騙你的,我們一起睡覺生不了小鬼,只有女人才能生……”
這小鬼王到底是怎麽長大的,連這種事都不知道。
談秋生突然理解了父母給小孩上生理教育課的尴尬,同時也見識到了熊孩子有多煩人,他苦口婆心說了一通,陶程非但沒有改變想法,反而變本加厲。
“睡醒我們就能生小鬼了,生了小鬼你就不會離開我了,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他像個固執己見的異教徒,自言自語,不知是說給談秋生聽,還是在洗腦自己。
行為攻擊和言語攻擊雙管齊下,生理教育是進行不下去了,談秋生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摁着陶程的腦袋将他抵在牆上。
手腕上的勾魂索滑落到掌心,變成一塊巴掌大的小牌子。
打眼一瞧,和陶小白的狗牌有點像。
談秋生攤開掌心:“之前答應你的東西做好了,我給你戴上。”
都開始霸王硬上弓了,再放任下去就要從成人頻道轉到法制頻道,談秋生不得不将計劃提前,他拉過陶程的手腕,将勾魂索戴了上去。
勾魂索最克陰魂,長時間帶在身上肯定會不舒服。
他本來不想這樣對陶程的。
小孩子心性最明顯的表現就是三分鐘熱度,想一出是一出,陶程的注意力立馬被吸引走了:“好漂亮!”
勾魂索幻化成一體的手镯,中間形似長命鎖,上面刻着談秋生特地查詢的符文法咒,能夠克制陰魂的力量。
陶程欣喜地摸了摸:“我很喜歡,謝謝你談秋生。”
狗牌是身份的證明,其中傾注了主人對寵物的愛,這手镯看着相似,卻是個實打實的止咬器,狗狗戴上止咬器會鬧脾氣,會埋怨主人,可陶程卻在道謝。
比愧疚更深的東西漫上心口。
如果陶程對他的喜歡屬實,得知那份心意換來的是這樣一個東西,大概會很難過吧。
談秋生移開目光:“你喜歡就好。”
“這是第一次有人送我東西,我會好好珍惜的。”陶程愛不釋手,摩挲着長命鎖上的每一道紋刻,心口發燙,“這上面刻的是我的名字嗎?”
談秋生沒答,往後退了幾步,拉開距離。
他會為很多人很多事軟下心腸,如十殿所言他像個人一樣,但在對待陶程的時候,他似乎過于殘忍了。
理智告訴他對陶程所做的一切都很正常,是正确的。
可是……
談秋生斂了斂眸子,沒有可是,也不該有可是。
小禮物暫時打消了陶程的生小鬼大計,談秋生抽空把論壇上的帖子删了。
事情已經傳開了,論壇首頁上飄着好幾個相關的帖子,十殿用他的賬號承認戀愛的截圖滿天飛,帖子删不删其實沒什麽區別。
但看着心煩。
談秋生一氣之下卸載了陰間論壇,眼不見心不煩,清者自清。
眼看着到了中午,四殿和陸一九一直沒回來,只發了消息讓談秋生看好孩子,有事再聯絡。
信息是陸一九發的,沒有提查到了什麽。
四殿對他的态度很冷淡,不難看出這位調查組的領導不希望他參與進來,談秋生樂得清閑,什麽都不幹就能領工資,多好啊,就是不知道調查組的工資有多少。
“談秋生,我餓了。”陶程眼巴巴地湊過來,“來的路上,我看到了很多吃的。”
見他好不容易把心思從成人頻道轉到美食欄目,談秋生欣然應允:“乖乖聽話,哥哥我帶你吃香的喝辣的。”
“好的,我聽哥哥的話。”
“好孩子。”
孩子……
談秋生猛地轉過身,事務所裏空空蕩蕩,哪裏還有十殿的影子。
四殿千叮咛萬囑咐讓他看的麻煩鬼跑哪兒去了?!
“他剛剛出去了,給我們創造二人世界。”
談秋生愣了下,這才發現自己不小心把話問了出來:“你怎麽知道他出去了?”
“這裏只有我一個鬼,他離開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陶程渾不在意,伸長脖子張望推着車賣糖葫蘆的人,并不知道他簡單的一句話給談秋生造成了多大的震驚。
“你知道他是鬼?!”
原本以為陶程把他錯認成人是因為分不清楚,可他卻能看出十殿是鬼。
陶程不明所以,點點頭:“看得出來啊,他是鬼,之前那兩個人也是鬼,談秋生,你身邊怎麽會有這麽多鬼?”
小鬼王撇了撇嘴,滿臉不高興:“你以後離他們遠一點,我不喜歡我的東西沾上別人的味道。”
談秋生無暇顧及他酸溜溜的命令,攥緊了拳頭,心裏掀起了驚濤駭浪。
為什麽陶程會認不出他也是鬼?
還是說陶程知道他的身份,只是在裝傻?
談秋生看了眼被糖葫蘆饞得直咽口水的小鬼王,默默打消了這個念頭。
“我身邊有這麽多鬼,你就沒有懷疑過?”談秋生旁敲側擊,不動聲色地觀察陶程。
小鬼王一點表情變化都沒有,不高興地哼了聲:“當然懷疑過。”
談秋生心裏一咯噔。
“你之前說那兩個鬼是你的同事,我本來懷疑他們在威脅你,讓你幫他們做事,但你看起來并不讨厭他們。”
陶程将目光從糖葫蘆上撕下來,上下打量着談秋生,最後看着他被衣服蓋住的腹部:“你的工作是什麽?和鬼有關嗎?你為什麽會認識這麽多鬼?”
把談秋生肚子打成幾塊的也是鬼嗎?
陶程的眼神暗下來,怒色深藏。
“我,我的工作啊……”談秋生攔住攤販,買了一串糖葫蘆,“我平時看看大門,有時候遇見鬼就聊幾句,幫助他們選擇正确的道路,不要做出違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事情。”
陶程沒聽懂,又不好意思問,接過糖葫蘆後故作老成地點點頭:“原來如此,那還挺厲害的。”
總而言之,談秋生的工作是幫助鬼,那他想讓談秋生幫他報仇,看來指日可待了。
陶程眯着眼睛,唇角揚起小小的弧度。
糖葫蘆個大飽滿,從中間橫着切開,去掉山楂的核,鮮紅的山楂裹上金燦燦的糖稀,凝固後的糖衣晶瑩透亮,甜香四溢。
陶程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舔了兩口,感覺到甜味在舌尖上化開:“好幸福。”
“嗯?”
“這個東西吃起來好幸福,我喜歡。”
談秋生失笑,小鬼王什麽都喜歡,吃個糖葫蘆都能吃出滿滿的幸福感。
見陶程沒有太在意他身邊有鬼環繞的事情,談秋生也不再提,将陶程沒認出他也是鬼的疑問按捺在心裏。
這件事無非只有兩個可能,陶程認出來了在裝傻,陶程沒認出來。
無論是哪個可能,都不方便調查下去。
遇事不決放一放,答案總會自己冒出來的。
談秋生不着急,看了看對糖葫蘆又舔又咬的陶程,拿出手機聯系十殿。
打了幾個電話都沒人接,談秋生不耐煩地擰起眉頭,認命地登上聊天軟件。
聊天軟件上99+,都是來詢問帖子的事,就連閻王也來湊熱鬧,問陶程是何方神聖,把地府一枝花給采了。
愛看熱鬧不止是人的天性,也是鬼的,地府裏的八卦傳播速度更快。
談秋生早就料到會被狂轟亂炸,卸載論壇的時候就下線了。
給十殿發完消息,談秋生翻了翻聊天記錄,越看臉色越黑。
在他删帖冷處理這件事之後,流言非但沒有平息,反而變本加厲了。
現在大家已經不好奇他的可愛鬼對象了,TMD開始問他和陶程什麽時候生小鬼。
談秋生額角青筋暴起,看了眼吃得滿嘴糖碎的緋聞對象,生什麽生,陶程都還是個孩子呢!
emmmm……
想什麽呢,他怎麽可能和陶程生小鬼,陶程可是個男鬼。
如果陶程不是男的就能生了嗎?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談秋生呼吸一窒,一巴掌拍在額頭上,試圖把這個想法給徹底打消。
談秋生啊談秋生,你是瘋了嗎,還真可算和陶程談一場戀愛不成?!
一定是被陶程傳染了,才會胡思亂想。
十殿沒回消息。
談秋生心煩意亂,恨不得把這麻煩精狠狠揍一頓丢進爐裏火化了,要不是十殿,陶程就不會學壞,他們現在還是以前那種正常的關系。
可以前是哪種關系,現在又是什麽樣的不正常關系?
談秋生刻意忽略了這個問題,将一切都記在十殿頭上。
“唔!”
剛剛還吃得不亦樂乎的小鬼王雙目圓睜,不敢置信地捂住嘴巴:“談秋生,它咬我!”
小鬼王哭唧唧:QAQ
“什麽?”
陶程把糖葫蘆塞給他,吐出一截舌頭,含糊不清道:“唔這鍋東西突然不甜咯,還咬喔噠嘴,壞了,你看!”
他指着自己的舌頭,舌面上水津津的,殘留着零星的紅。
是山楂皮。
滾燙的糖稀裹住山楂時,表皮受熱變軟,表皮的糖被舔食幹淨,下一口吃到的就是山楂。
酸的山楂。
談秋生被逗笑了,托着他的下巴合上:“沒有咬壞,是你剛吃完甜的,才覺得格外酸。”
陶程眨了眨眼睛:“真的嗎?”
“不信你再嘗一口,咬這裏。”談秋生将糖葫蘆轉了個方向,把裹着糖衣的一頭喂給他,“不要舔,直接咬。”
“咔嚓”一口,大半個糖球入了嘴。
陶程試探着嚼了嚼,眉頭舒展,眼睛越來越亮。
“糖葫蘆要咬着吃,外面的糖和裏面的山楂一起酸酸甜甜的,先吃完糖,原本不那麽酸的山楂也會顯得很酸。”
就像吃慣了糖,再吃一點苦就會受不住。
談秋生将被舔光了糖衣的山楂扔掉,把糖葫蘆還給陶程:“慢慢吃,不夠的話再給你買。”
對于陶程而言,應該是反過來的,吃夠了苦,所以吃到一點甜就會滿足。
-
直到下班也沒見十殿回來,談秋生一想到要面對四殿那張棺材臉就牙疼。
沒錯,牙疼。
他托着腮,想起被陶程塞過來的糖葫蘆,牙酸不已。
談秋生吃不了酸,能接受的酸度只到葡萄味棒棒糖,下午一時不察被陶程塞進嘴裏一個糖球,牙根都軟了。
偏偏陶程眉眼晶亮,一臉分享了美食的期待,他罵都不好意思罵。
啧,詭計多端的可愛鬼。
“叮鈴鈴——”
電話打進來,談秋生看也沒看,放在耳邊:“沒戀愛,沒生小鬼,都是假的,不信謠不傳謠,還有事嗎,沒事挂了。”
一下午接了好幾個電話,都是來問這檔子事的,知道他電話的只有鬼差同僚,談秋生怕錯過工作,只能接起來。
“噗哈哈哈哈,別挂,有事。”
“陸一九?”
談秋生看了眼時間,五點一刻,沒好氣道:“你們什麽時候回來,我要下班了。”
“天還沒黑,你着什麽急。”
鬼差有自己的上下班時間,很陰間,除了加班至少要工作到子夜。
談秋生在人間生活了幾十年,早就養成了陽間作息:“入鄉随俗,我的事務所朝九晚五,現在已經過下班時間了,記得給我結加班費。”
電話對面安靜了一瞬,談秋生估摸着陸一九應該在偷偷罵他。
“我們在學校裏,你把小十送過來就可以下班了。”
猝不及防聽到四殿的聲音,談秋生渾身一激靈,莫名有種被上司催命的驚悚感:“學校?”
四殿言簡意赅,安排完之後直接挂了電話。
談秋生的髒話到了嘴邊,這附近不僅有桐市一中,還有個大學,誰知道他們在哪個學校,最重要的是,十殿不知所蹤,打電話不接,發出去的消息一直沒有回。
目的地未知,運送的物品也不在事務所裏,任務無法繼續。
談秋生腦海中浮現出一串公式:找不到十殿=不能送過去=不能下班
得出結論:下班無望。
這跟要一個打工人的命有什麽區別?!
或許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幽怨氣息太重,就連陶程都注意到了:“談秋生,你怎麽了,誰欺負你了嗎?”
工作內容不能透露,談秋生含糊道:“小十失蹤了,在他回來之前我們不能下班,不能回家休息。”
不能回家休息=不能睡覺!
陶程的生小鬼雷達被觸動了,瞬間精神起來,急吼吼道:“那還愣着幹什麽,我們去把他找回來。”
“人間這麽大,我們不知道他去了哪裏,怎麽找?”
談秋生已經開始考慮留宿了,只可惜休息室裏只有一張單人床,如果要住下的話,就要和陶程同床。
就他和陶程現在的關系,還真沒把握陶程會不會做什麽出格的事情。
“這個簡單,我知道他在哪裏,跟我來。”
談秋生微訝:“你怎麽會知道?”
陶程賣了個關子,帶着他走到街頭,換了方向走進另一條街,七拐八拐走了将近半個小時,走到談秋生都要懷疑陶程在故意遛他了,終于到達了目的地。
——普藍裏斯大酒店。
桐市最豪華的酒店,隸屬于C氏集團旗下,據說住一晚上要好幾萬。
身為一個實打實的窮鬼,談秋生對這個住一晚要花他幾個月工資的銷金窟十分抵觸:“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麽?”
“矮子在這裏。”
談秋生花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十殿,皺了下眉頭,十殿怎麽會跑到這裏。
“我能感覺到他的氣息,在裏面,他已經待了很長時間。”陶程環視四周,突然面色大變,驚呼出聲,“我感覺到了,他,他就在下面!”
“下面?”
“沒錯。”
陶程指指地面,談秋生壓下了心裏的疑問,一邊安排小白查酒店的結構圖,一邊打量着四周,給皇半仙兒拍了張照片。
很快皇半仙兒就回了電話:“你發達了啊!竟然住上這種規格的酒店了,怪不得買我的符,我就該給你提提價!”
隔着電話線都能聽出他沒宰到談秋生的惋惜。
談秋生翻了個白眼:“我是來找人的,你幫我看看,這酒店有沒有不對勁的地方。”
“找人?找什麽人?”
“欠我錢的人。”
十殿是領導,領導給他發工資,所以十殿欠他的錢,沒毛病。
一聽這話,皇半仙兒頓時來了勁兒:“欠錢不還住這麽好的地方,媽的,一定要把他逮出來,讓他把欠你的錢吐出來,分給我一半!”
談秋生:“……”
皇半仙兒嘴上不正經,但專業方面十分靠譜,行動迅速,很快就把有問題的地方圈了出來:“不得了啊,這位置聚風聚水,招財進寶,四周布置得十分玄妙,風水上佳,一看就能賺大錢。”
這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全市最大的酒店,一天的流水就夠普通人吃一輩子了。
“背後之人必定精通陰陽八卦,風水堪輿,啧啧啧,造詣不低啊,也就比我差了一丁點。”
談秋生呵呵一笑,打斷他的自吹自擂:“別說廢話了,這些我也能看出來,我問的是更深一層的門道。”
十殿久去未歸,竟然來了這種地方,他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着什麽急,我這就要說到了,再插嘴就不幫你了。”皇半仙兒是個有脾氣的主兒,說起話來硬氣得很,“正所謂富貴險中求,這風水寶地彙聚八方財氣,自然也會暗藏兇險。我說那人的造詣比我低,說的就是這一點,他并未破除險境,這就導致了此地風險與機遇并存,非尋常命格壓不住這潑天富貴。”
談秋生無槽可吐,現在的話術升級太快,什麽風險與機遇并存,弄得好像青年大學習。
皇半仙兒話鋒一轉:“比如你就不适合靠近這裏。”
“為什麽?”陶程好奇地問道。
談秋生一個激靈,這才發現身上多了個後背靈,陶程不知何時跳到了他身上,耳朵貼着手機在偷聽他們打電話。
在外人看來陶程是被談秋生背着的,實際上他是飄在半空中,聲音挾着陰氣,涼絲絲的落在耳邊,饒是談秋生也做不到八風不動。
電話那邊的皇半仙兒被吓了一跳,驚愕地問道:“談秋生,誰在你身邊?”
他尾音都飄了,談秋生心中好笑,這麽多年沒見,皇半仙兒只漲胃口不漲膽子,賣個符能漫天要價,這膽子是越來越小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小鬼王太厲害,隔着電話線都能讓人豎起汗毛。
“一個朋友。”
“朋友?”
皇半仙兒的語氣微妙,電流模糊了聲音,聽不出他是信了還是另有想法。
談秋生趕着下班,開門見山道:“如果是你的話,想把一個人藏在這裏,怎麽藏才最為穩妥?”
專業的事要問專業的人,與其花時間去查,不如直接抄答案。
一個精通奇門八卦的半仙兒,不用白不用。
談秋生想也沒想就放棄了思考,擺爛擺得毫無心理負擔:“給你一分鐘時間。”
“……你當是在指揮小弟呢?!”皇半仙兒磨了磨後槽牙,“如果是我的話,我就把人藏在破綻之處。”
這聚寶盆的破綻自然就是被皇半仙兒诟病的兇險之處。
挂了電話,皇半仙兒發來了标記過的照片。
“原來如此。”
照片上,酒店整個被圈了起來,旁邊有一個向下指示的箭頭,和陶程所說的在地下不謀而合。
小白發來了酒店的結構圖,酒店下面是停車場,像普藍裏斯這樣的豪華大酒店,地下車庫是不對外開放的,只有酒店工作人員和住戶能夠進入。
“你能感覺到小十的具體位置嗎?”
“離得太遠了,如果能下去看看的話,應該可以。”
十殿電話不接消息不回,現在還查到了這裏,肯定是出事了。
談秋生擰了擰眉頭,立馬帶着陶程去了最近的租車行。
租車行裏有不同檔次的車,談秋生沒研究過這方面,直接叫來老板:“你這裏最能裝逼唬人的車是哪輛,要開出去回頭率100%,拉風到不懂車的人一看就知道我身價上億。”
老板被他的實在逗笑了:“像什麽勞斯萊斯、賓利、瑪莎拉蒂、蘭博基尼……多了去了,不過我覺得要裝逼最好還是跑車,識貨的不識貨的都知道這玩意兒貴!”
老板帶他們來到一輛紅色敞篷跑車面前:“這一款跑車可是我的鎮店之寶,最高馬力高達——”
見陶程一臉哇塞的表情,談秋生就覺得妥了:“行了,就這輛,租一個小時。”
老板嘴角抽搐:“就一個小時?”
談秋生點點頭,付了押金,還跟老板換了幾千現金,才載着陶程直奔普藍裏斯大酒店。
發動機轟隆隆作響,車速很快,敞篷跑車好似一道紅色閃電在馬路上飛過,四周的車輛紛紛避讓,炫酷非常。
“這個好厲害,跑得好快!”陶程抓着安全帶,感覺自己像要飛出去了一樣,他左看看右看看,興奮之情溢于言表,“談秋生,你好帥!”
談秋生有些好笑:“這樣就帥了?”
他不明白車的魅力,但從陶程的反應來看,可以理解為什麽渣男喜歡在夜店酒吧門口開豪車交朋友了。
普藍裏斯酒店的地下車庫不對外開放,24小時有人值班,談秋生開進去的時候被攔住了,他不耐煩地甩出一把現金:“本少爺可是你們酒店的VIP客戶,趕緊放我進去,耽誤了本少爺的好事,我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駕駛位上是急不可耐的談秋生,副駕駛上是雙眼冒紅心的陶程,值班人員看了看這輛價值不菲的跑車,暧昧地笑了兩聲,放他們進了停車場:“祝二位有個美好的夜晚。”
其中一個值班人員有些猶豫:“這就放他們進去了,是不是應該先核對一下他們的身份?”
另一個人數着錢,渾不在意道:“你懂什麽,這種闊少不差錢,出手就是萬兒八千的,你看他開那車,啧啧啧,還能過來蹭停車場不成?一看這大少爺就急着帶小情人去辦事,你要是攔了他,就得罪了這大客戶,也就不用幹了。”
另一邊,進了地下車庫的談秋生和陶程在西南角停下車,按照皇半仙兒的說法,這裏了是風水布局中的死門,最是兇險。
“他們為什麽不攔我們了?”
談秋生笑了聲:“聽說過一句話嗎,有錢能使鬼推磨,這人間裏的規矩繁多,但有一個共同點:所有規矩都可以被錢權勢力改變。”
像普藍裏斯這種銷金窟,出入的公子哥兒數不勝數,錢多,跋扈,擅長吃喝玩樂算是标配。
他扮演的就是這樣一個纨绔子弟。
停下車,談秋生揉了揉陶程的頭發,車速太快,陶程的頭發被吹得亂糟糟的,為他的茫然天真再添一分:“等離開這裏之後我給你多燒點紙錢,讓你體驗一把有錢的生活。”
從地下車庫直通酒店的電梯在東北角,與之相對的西南角空空蕩蕩,連照明燈都少了好幾個,四周昏暗異常,幾乎沒有車停在這裏。
談秋生拿出手機照明,找了一圈都沒有發現蛛絲馬跡:“你有沒有感覺到小十的氣息?”
陶程搖搖頭,欲言又止。
“難道不是這裏嗎?”
談秋生眉心緊蹙,拿出酒店的結構圖,能進地下車庫的人太多了,藏什麽秘密絕對不會選擇這裏,所謂的地下兇險之境應該還要繼續往下。
本以為西南角是死門,是入口,沒想到竟然一無所獲。
“談秋生,我……”
“怎麽了?”
陶程臉色煞白,他緊緊地抿着唇,神情驚惶不安,在手機燈光的映照下,陰森森的,渾身散發着他身為鬼魂的獨特氣息。
談秋生皺了下眉頭:“害怕?”
他不記得陶程怕黑。
陶程猶豫了一會兒,抓着他的手腕湊近了些,幾乎貼在談秋生的身上:“這裏和……和我以前住的地方很像,我不喜歡。”
他感覺到了那股令他痛苦的力量,幾乎是在一瞬間,就讓他毛骨悚然,渾身泛起灼燒般的疼痛感。
陶程以前住的地方……那不是鬼冢嘛!
難道這裏和鬼冢有聯系?談秋生目光一凜,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十殿就危險了:“別怕,找到小十我們就走。”
“可是……”
陶程還想說什麽,談秋生攬着他的肩膀,直接将他按在懷裏:“害怕的話就閉上眼睛。”
微涼的呼吸拂在鎖骨上,談秋生心頭一緊,順了順陶程的頭發,趁他看不見,另一只手抓出一大把符紙,不要命地撒了出去。
四周燃起青色的火焰,幾秒過後,原本光滑的牆面上突然浮現出一扇電梯門。
出現了。
等符紙的青灰散盡,談秋生才松開按着陶程頭的手,帶着他進了電梯。
電梯裏只有下行上行,沒有樓層都沒有,地下停車場是最上層,一關上門就往下降去。
“我感覺到矮子的氣息了,越來越濃了,我們好像快找到他了!”
談秋生圈住他的手腕,掌心貼着勾魂索,沒有勾魂索在手總覺得不安心:“等下跟在我身邊,不要亂跑。”
陶程不知道在想什麽,咧着嘴笑了笑,絲毫看不出剛才的懼怕模樣。
電梯停下,出來是一道長長的走廊,牆上挂着燭臺,蠟燭的光向外延伸而去,随着兩人走過,燭火搖曳,幾近熄滅。
談秋生心下微動,搭着陶程的肩膀将他圈到懷裏,燭火晃動的幅度立刻變小了。
人行過,鬼吹燈,這蠟燭既用作照明,又是一種檢測的手段,由此可見,這裏就是他們要找的地方。
走廊的盡頭是一間屋子,上了鎖,鎖是先進的智能鎖,指紋加上虹膜才能解鎖。
這擱在以前,也就是糊上個符咒法陣,談秋生暗自感慨,現代社會,科學算命賽博養生,創新的風終于還是吹到了玄學上。
陶程盯着門瞅了半天,目光幽深,語氣有些激動:“矮子在裏面,談秋生,我們得打開門。”
怎麽打開,砸嗎?
這種牢不可摧的智能門恐怕砸也砸不開。
情況緊急刻不容緩,必須要盡快找到打開門的辦法,談秋生沉了沉眸子,十殿果真是貨真價實的惹禍精,等這次事情解決之後,他一定要狠狠敲十殿一筆!
“談秋生,你找到打開門的辦法了嗎?”
“沒有。”
“必須打開這扇門,你不行的話就換我來!”
談秋生連忙攔住他,無奈之餘又有些驚訝,陶程什麽時候這麽關心十殿了?
“有個辦法不知道行不行,算了,死馬當成活馬醫吧。”
“你退後,讓我來。”
談秋生拿着手機戳戳點點,并沒有注意到,在他身後的陶程直勾勾地盯着密碼門,眼神執拗,面容猙獰。